第48章 德國骨科·徐澈 (1)

君匪臉紅心跳着,門外卻傳來寧若水雲淡風輕的聲音。

“三千,爹先去上朝,一會我讓阿寶喚你用早膳。”

寧若水轉身,無言輕笑:爺當這奪舍的女人多難對付,不過是一個快比上某人害羞勁的女子。

他負手身後,無奈地舔舔唇角,自己當真是魔怔了,竟看誰都像君匪。哪怕只要是個女子,寧若水都想揪住問一聲:“喂,願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給爺對下句!”

“罷了,罷了。”他輕聲嘆息,扶了扶臉上的修羅面具,走向府外。

此時,攝政王府大門前,阿寶正站在瑟瑟的晨風裏,他見是寧若水,恭敬地喚了聲:“主子,您一路走好!”

寧若水點點頭,睨了一眼空曠的大門,問道:“這門,為何還未安上?”那日,君匪踢門不成,反被他砸落的大門顯然是退休了。

至于,這新門......

“主子啊,爺啊,”阿寶可憐兮兮地跪下,“奴才這幾日遍尋,也未找到能讓小主子一腳踢開的。”

“哦,是嗎?”寧若水輕蹙眉頭,沉吟片刻道:“那便無須設門了。”

他掃了掃四周鬧市,淡然轉身,身後的小厮卻是吓得不輕,不利索地道:“爺...那個,不設門...府裏的貴重東西...怎,怎麽辦?”

寧若水聽言,擡眸望向淺藍的天際,頗為鄭重道:“丢了,本王正好換新的,本王憂心的是——”

大門敞開,也丢不了。

“阿寶,你不必理會,爺倒是很想看看,誰敢來攝政王府偷東西,有的話...”

本王定叫他——有來無回。

彼時,寧若水不知:有一種賊,叫家賊難防。

這家賊的速度快得不過是他上朝的一會功夫,就把家敗完了。

而這敗家賊,姓君名匪。

“阿寶,随本郡主去當鋪!”

寧若水前腳剛走,君匪後腳就背着大包小包,牽上馬就要外出。管它崩不崩人設,爹都是個假爹,都是假貨,誰怕誰!

“三千小主子,您,您...等等奴才啊!”

可憐小厮阿寶,前腳剛被寧若水不設家門的“王者之氣”震懾,後腳就眼睜睜看着家裏的小霸王,一大早就搞事情。

阿寶扶額:要不是鄙人心态好,照這“一老一小”的日常,鄙人,真活不了多久。死因約摸是眼疾。

多年後,阿寶才深刻體會到什麽叫真正的辣眼睛,那時的阿寶...依然是條單身狗,而且是條活了許多年的單身狗。

此刻,他眼看着君匪在馬上系了瓶瓶罐罐,也只能認命地跟上,小心地護着...主子啊,您的古董奴才看不住了。

鬧市轉角,文淵閣旗下的古董行裏,君某人財大氣粗地一件又一件擺出上好的文玩,她輕敲着櫃頭,揚眉道:“老板,吓傻了?”

“不不不,這位...客官,您且等等。”掌櫃的抹了把額頭汗,故作鎮定地走上二樓,君匪卻莫名發現他的步履...有些不穩。

二樓雅間,古董行掌櫃輕輕敲門,待得到示意後才推門走上前,敬重道:“蘇先生,大事不妙啊!”

“掌櫃無須慌張,你且慢慢說來。”蘇羨從與自己對弈的棋盤上收回視線,他轉動身下的輪椅行至窗邊,飲一口茶,靜靜望向焦灼的掌櫃,道:“可是出現難纏的客人?”

掌櫃連連點頭,“蘇先生,何止難纏,簡直要命,這位客人拿來的東西都...都像極了您從這裏取出的那些物件。”

“哈哈。”蘇羨掩唇輕笑,道:“掌櫃的可是憂心攝政王府遭了賊?”

“哎呀,蘇先生莫要取笑小的,王爺的事小的怎敢過問,只是這如今,收還是不收?”

“自然是...收。”蘇羨朝掌櫃擠眉弄眼,揶揄道:“您許是上了年紀,不懂這真切的情趣...”

不,父女之情。

掌櫃暈暈乎乎點了頭,下了樓,把君匪從攝政王府順來的文玩全數盡收。

拿着一沓厚實的銀票,君匪那雙清亮的大眼睛都眯成了細縫,這麽多錢,徐澈要是再敢攔她,她就用錢砸死他,帶資進組...有錢,就是這麽任性。

君匪收好銀票,笑意盈盈地打道回府,相比她的春風得意,遠遠跟在身後的阿寶卻是愁眉苦臉......三千小主子,您想過您爹的感受嗎?

與此同時,遠在宮中的寧若水莫名一陣心煩,他瞥了眼一起上朝的将軍徐澈,只覺奇怪...他們并無什麽交集,他卻覺得對方欠了自己的銀子,奇哉!怪哉!

寧若水想着,突然一愣:以前的寧三千無疑是個敗家玩意。

他合上眼眸,生無可戀的情緒一閃而逝,但願...這個奪舍的,是個拎得清的。而這奪舍的,此刻正在不遺餘力地打寧若水的臉。

攝政王府內,君匪收拾好行囊,換上了一身輕便男裝,她利落地束好發,順便鎖緊手腕腳腕處的袖口,萬事俱備,只欠...和寧三千那個假爹,寧若水報備一聲。

“好了,阿寶傳膳。”

君匪收拾妥當,惬意地坐下來,耐心等上朝的寧若水回來。

一碟甜膩的金黃南瓜餅,一碗甜豆花,君匪吃得意猶未盡,她嗜甜,這一點從未變過。

阿寶卻只當自己小主子心情好,反正寧三千這位向來陰晴不定,小暴脾氣一上來連爹都不認。是以,阿寶也未覺得君匪今日偏喜甜有什麽奇怪,索性高高興興地收空碟子......

又消滅一碟糖酥,君匪這才心滿意足地咂砸嘴。幸好,每個世界她都待的不長,不至于長期積累得糖尿病,這樣一想,她好像撿了個大便宜,果然有道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相依。

君匪暫時抛去煩惱,只待寧若水回來,反正他表面上那麽寵寧三千,就不信他不同意。

約摸晌午時分,寧若水才姍姍來遲,君匪的耐心卻是已消磨完了,她背上包袱,從寧若水身邊擦肩而過,心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從軍,你管得着嗎?

寧若水沒有說過,只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夾住了君匪...的包袱:“怎麽?想卷款私逃?”他回來晚,便是有親信傳蘇先生有要事告知,一來二去,王府裏的敗家子君匪幹的好事寧若水都一清二楚。

“爹,你說啥?”君匪被扣住包袱,兩條腿再邁也邁不動,她眸裏微微驚愕,再轉過身,小臉上全然一片懵懂。

“呵...”寧若水輕嗤一聲,他松開手,輕輕點了點眼前女孩兒的額頭,見她愈發踉跄不穩,笑道:“如此弱不禁風,當真要從軍?”

君匪挺了挺單薄的小身板,不甘示弱道:“正是弱,才得練。”

“寧三千,你很好。”

寧若水收回手摸着自己精致的下颌,他細細打量着君匪,突然把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玉印,不疾不徐揭開。

“三千,你覺得,爹會攔你嗎?”寧若水話落,一只手溫柔缱绻地摁住君匪的額頭,一只手執起玉印,輕輕在她額間壓了下去。

“三千...去吧,無妨。”寧若水收回玉印,他唇角輕揚,那意思分明是:蓋上戳了,長者允許。

類似于...現代家長簽字。

君匪這回是徹底懵懂了,她後知後覺地摸了摸額頭上的章,這一刻,她只想...掀了寧若水的面具,撕爛他那張臉,而事實卻是——

她漾起乖巧的笑意,擡頭道:“謝謝爹,三千告辭。”

寧若水笑着擺擺手,去吧去吧,心裏想的卻是:你盡管去從軍,從的上算我輸。

待君匪轉身離去,寧若水傳來了親信,取出懷中早已備好的信件,吩咐他送往城外軍隊暫時駐紮處,而那封信件上...隐忍藏鋒的字寫着——徐澈親鑒。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初君匪整過君沅的,終究風水輪流轉,所以人吶,活久見。

那廂,君匪輕嘆一聲,她擦去額頭的紅印,策馬疾馳到城外練兵營,她那日初來時便是在這,倒也還算熟悉,一路也倚仗着寧若水的令牌順利到了将軍營帳。

她斂斂氣息,沉聲道:

“将軍,報!”

無人應聲,君匪等了片刻,卻見一白淨小厮從裏掀開了簾帳,柔聲道:“公子,請進。”

君匪點點頭,目光從他的皮膚,耳朵掃過...她眨了眨眼,也不說破,随之入內。

未變的布戰沙盤後,黑衣常服的男子擡眸,見是君匪,徐澈似若無其事般将手中的信件扔入桌案上的香爐,輕笑道:“寧小郡主...你這般,又是所為何事呢?”

“咳...咳,”君匪清了清嗓子,她走上前,掏出懷中銀票,啪地一聲扣在桌案上,“本郡主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徐澈皺眉,他下意識望向那白淨小厮,見他眸底落寞,不由心煩意亂,“寧小郡主,右轉,往前,回攝政王府,好嗎?”

“不好。”君匪搖搖頭,可憐兮兮道。

徐澈的态度軟了下來,“郡主,你一個女孩子,總來軍營不好。”

君匪沒有說話,伸出手悄悄指了指那白淨小厮...皮膚細膩,有耳洞,顯然是女子。

徐澈凝眸,他闊步一邁,擋在那小厮身前,對君匪道:“郡主,妹妹她并非像你一般鬧着玩,她來...是助我出謀劃策。”

“哦,出謀劃策呀?”君匪認真地點點頭,徐淺一介古代女子,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是完全不同于寧三千的大家閨秀,她出謀劃策?那我還能傾國傾城呢!

“徐将軍,“君匪輕嘲道:“你可不能偏私呀,徐姑娘是你妹妹不假,可她也是女子不假。”話落,她雙手環抱胸前,撇嘴望向徐澈身後的白面小厮徐淺。

“依本郡主看,她出謀劃策倒是不會,勉強傾國傾城還是可以的。”

“寧三千!”徐澈不悅,輕描淡寫還擊道:“那你呢?你不能傾國傾城,那你就去保家衛國呀。”

他毒舌至此,君匪卻是笑着,笑容明媚而張揚,“徐将軍,如你所言,本郡主正有此意。”

徐澈的心微怔,眸光似被這笑容晃得一滞,他回神,卻見君匪走向桌案,取出香爐裏燒過後殘餘的信件,薄怒道:“真當本郡主是好擺布的嗎?”

徐澈啞然,那信件正是寧若水遣人送來的,信中只有寥寥一句......若三千額上無紅印,麻煩徐将軍,讓小女回攝政王府。

他思怵片刻,沒有說出口。

“徐澈,父王如何你無須管,本郡主要從軍,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君匪拍了拍手上的灰,态度依舊蠻橫,徐澈卻隐隐覺得哪裏不一樣了,她那雙眼睛清亮,作男兒裝扮,真真有幾分潇灑肆意,遠不同于身後的妹妹徐淺,換上文人長衫也仍柔柔弱弱。

“郡主,”徐澈望着君匪,認真道:“此事...我無異議,若攝政王肯點頭許可的話。”

“許可什麽?”

徐澈話音剛落,簾帳外就傳來剔透如冰雪的聲音,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掀開簾帳,清淺道:“本王當是什麽事,不過是從軍,從便是了。”

寧若水免了徐澈的禮,徑直朝君匪走去,詫異道:“三千,為何把紅印擦了?”那可是我對你的許可啊,寧若水輕笑一聲,他早算準了會被擦去,信裏才會那般提及。

君匪聽言悔不當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是徹底中了寧若水的邪,然而,君匪并不知道的是...對方心底早已有了新的計較。

寧若水在攝政王府時,随口問了阿寶一句:郡主今日用膳如何?阿寶自是如實相告,寧若水的心卻似平地起波瀾,再也按耐不住。

喜甜,喜甜,這兩個字環繞腦海,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君匪。他迫不及待想一點一點侵入眼前未知女子的心裏,找到答案。

“三千,”寧若水摸了摸君匪的發頂,溫語道:“你不是想從軍嗎?可以。”他轉而望向徐澈,淡淡道:“徐将軍,你不會介意本王陪同吧。”

“臣不敢。”

“很好。”寧若水清淺一笑,帳篷外恰傳來通報聲,正是小厮阿寶,他行禮回秉道:“主上,一切起居已安置妥當。”

徐澈愣住了,君匪也有些懵,寧若水卻是唇角輕揚,閑庭信步般走出了帳篷,邊走邊道:“本王養大的女兒,當然要和本王住在一起。”

君匪猛地回過神,提腳跟上,她不得不承認...寧若水說的沒毛病,這要擱現代,就叫做家長陪讀。

她轉身,手腕卻被人扣住,“郡主,若是為我,大可不必。”

徐澈抿着唇,終是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他望了徐淺一眼,眸光堅毅,君匪暗嘆不好,現在都眉來眼去了,以後那旨強娶婚約下來還得了?

思及此,君匪狠狠甩開徐澈的手,她很想說:“本郡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餘生也不用你指教,我自己那啥啥過了!”

忍了忍,君匪漾起一抹清愁苦笑,轉身離開...說得再多,你不喜歡我,有什麽用。

“主人,徐澈愛意值40,漲幅5”

君匪毫不意外,徐澈一開始确實不算讨厭寧三千,只是依目前的情況,依徐澈對所謂親妹妹的态度,徐淺被炮灰太子強行求娶前,她君匪必須完成任務。

否則,極有可能失敗。

如果是這樣,她還不如去和寧若水那個不省心的鬥智鬥勇。好歹...棋逢對手,倒也酣暢淋漓。

“主人,寧若水已隐有成為界面中心之勢,屆時你不妨一試。”九虛适時提醒到,君匪撚了撚掌心...到時再說吧,誰知道變數如何。

“主人,你不會是怕贏不了吧。”九虛想了想,只有這一個可能。

“才沒有。”君匪心虛地咽了咽口水,她就是怕寧若水,他給她的感覺很奇怪...似曾相識,卻又帶着危險,帶着目的。更要緊的是現在,他們似乎要共處一室。

不用避嫌嗎?

君匪這樣想着,已走到新建好的帳篷前,竟是有兩座相連,她輕笑一聲,這寧若水也是保守的很嘛。然而...傍晚時分,夕陽西下之際,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事實是,她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營帳裏,坐在床上,正喝着水,突然之間,整個人被猛地一掀,她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揉了揉頭,這才發現床板下是相通的。

她多少受到驚吓,一口水猛地噴在寧若水的狐貍面具上,站在床中央的男子也愣了愣,他擱下手中的床板,提袖拭去面具上的水,促狹道:“三千啊,看見你爹,怎麽...跟見了鬼一樣。”

君匪撇了撇嘴,無奈地攤手,“反正,我沒見過這麽好看的鬼。”

寧若水輕笑一聲,他換了一身白衣,身姿若芝蘭玉樹,雖不見其顏皎皎,氣質卻斐然出塵。狐貍面具下,他眸似含星,隔着床沿緩緩向君匪伸出手。

“謝謝。”君匪撐着地面利落站起,她目光清亮,凝着寧若水道:“不知爹連通兩間...此舉何意呀?”

寧若水靜默無言,他悄然收回手,從懷中取出一張狐貍面具,和他臉上新換上的似乎成雙成對。

君匪望過去,那面具偏唐風,狐貍可愛的輪廓似一筆一劃彩繪描成...制作者許是用了不少心思。

她這般想着,寧若水已遞過了親手繪制的面具,凝着女孩兒的眼睛沉聲道:“今夜七夕節,你...願不願意陪我走走?”

“願意,為什麽不願意。”

君匪接過狐貍面具,朝他揚了揚,眸底意味分明:我是因為這面具精美才想去的,絕對不是因為...想看你作什麽妖才同意的。

話雖如此,一路上,君匪的心還是忐忑的。

七月初七,晚間的花市十分熱鬧,月上梢頭,不少才子佳人相約黃昏後,君匪放眼望去,成雙成對的男女帶着相似的面具,或攜手觀燈展,或相擁演一出皮影,情意連綿,難舍難分。

君匪尴尬地瞄了寧若水一眼,他負手身後,似心有靈犀般突然攬住身畔女子的肩,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君匪的面具,低下頭淺笑道:“傻丫頭,你剛剛是不是在偷看本王?”

“才...沒有。”面具下的臉隐隐有一絲慌亂,君匪輕咳一聲,任由寧若水攬着肩頭,佯裝鎮定。

何況...你的模樣我都不知道,是美是醜也不清楚,為什麽戴面具更是搞不懂,我為什麽要偷看?

“沒有?那你想不想...揭開我的面具看看。”寧若水突然壓低聲音,他彎腰,握着君匪的手移至耳後系面具的細線上。

這一刻,他們站在湖中橋心,漫天的煙花在身後絢爛綻放,岸邊紛紛揚揚的絲竹聲萦繞耳畔,君匪卻只聽清了那一句,寧若水對她說的那一句:

“願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

她微微訝異,正欲問個明白,橋頭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青石橋下,一雙身影相攜而來,他們的面具還拿在手上,清晰可見是徐澈和仍作白淨小厮打扮的妹妹徐淺。

“臣攜臣妹...見過攝政王。”徐澈遙遙行禮,攝政王寧若水身形修長俊美,他只遠遠一眼就認了出來。

寧若水微微颔首,應了聲“嗯”,聽不出來情緒,君匪卻感覺他們周圍的氣溫霎時降了好幾度。

橋上月色正濃,一番客套後,他們四人相彙于橋心。

徐澈沉吟片刻,開口提議道:“王爺,今夜氛圍甚好,我們不若去看一出最新的皮影戲?”他徐徐說着,眸光卻下意識望向君匪被寧若水牽起的手。

寧若水自然察覺到了,他沒有松開君匪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了。

他偏過頭,望向遠處燈光璀璨的高樓,沉聲道:“不看皮影戲,本王想去...文淵閣坐坐。”

“也好,”徐澈點頭稱是,他回望了跟着身後的徐淺一眼,柔聲道:“我們也去看看,聽說那不知何人設的四重關卡有趣的緊。”

寧若水聽言,輕輕撓了撓君匪的手心,低身附在她耳邊道:“三千,我們去看看吧。”

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她。

君匪取下狐貍面具,有些心虛地抽出手,掌心酥麻的感覺漸漸消散,她揚起頭,卻覺寧若水周身的溫度更低了。

是怪她...松開了他的手嗎?

思及此,君匪小臉漾起狡黠的笑意,她踮腳,用自己狐貍面具的鼻尖碰了碰寧若水面具的鼻尖,突然,寧若水回眸一掃,竟是攬着她的腰推遠了些,君匪回過神來,一只小小的袖箭呼嘯而來,從他們中間穿過,力度之大竟把她手上的狐貍面具輕易一分為二。

“三千,快走。”寧若水握緊君匪的手,她回望一眼,徐澈正提劍護着徐淺,不停地打掉接二連三從岸邊某處射來的箭。

君匪的心沉了沉,徐澈尚游刃有餘,寧若水那日能一掌破門,這區區箭矢又何足挂齒,為何...竟是到了逼他躲的地步?

她思怵着,随寧若水向後撤去,奇怪的是,他每一步看似躲得毫無章法,卻恰恰護了君匪周全。

君匪後知後覺地擡起手上僅剩的一半狐貍面具,那上面還殘留着箭頭,她倏地凝眸,這類箭矢分明是大楚敵國北漠所專有的...箭帶倒勾,入則難取。

竟是敵國的刺客!

君匪愣了愣神,越是這樣,寧若水不應該越沒有後顧之憂嗎?他為何更像是刻意藏起一身武功,他在忌憚什麽?

思索愣神之際,一直冷箭悄然從背後而來,君匪本能想躲,只是...後無退路,前方是蜂擁而至的飛箭流矢,她正欲側身,寧若水突然一個旋身,完完全全把她護在懷中,那像是淬了毒的冷箭劃破寧若水的外衫,狠狠擦着他的手臂劃過。

“沒事吧?”寧若水忍痛擁緊君匪,一邊後撤一邊苦笑道:“我對你說過,我定會護你周全。”不管我是君沅還是葉湑,都說過。

君匪的心微怔,寧若水明明未曾說過要護她周全,莫非是他對以前的寧三千許諾過?她望了望寧若水滲血的手臂,猛地撕裂衣擺欲替他包紮,卻在這時,那些躲在岸處的敵國刺客似乎發現他們離“唯一會武”的徐澈越來越遠,竟猛地轉變攻勢,所有箭矢都朝着君匪和寧若水而來。

寧若水漆黑的眸一凜,他攬住君匪柔軟的腰肢,擁着她一個翻身,直直越過橋欄墜入湖中。

湖心的水冰涼徹骨,寧若水帶着君匪躲至橋底,依稀還能聽到岸上放箭的聲音,他捂緊滲血的傷口避免被發現,一邊沉着等待王府的護衛,一邊思慮。

顯然...在岸上時,王府護衛遲遲未出現,寧若水心中已然明了:蘇羨啊蘇羨,你真是糊塗!

與此同時,岸邊茶肆的二樓上,坐在輪椅上的青衫男子終于按耐不住,他輕敲桌面,放箭的敵國刺客收到指示停下,領頭的人問道:“蘇先生,不必再試探了嗎?”

“不必了。”蘇羨頭微低,沉聲道:“你且回秉女帝,大司空不會武功,先前...是探子蘇羨猜測錯了,屆時處理完大楚的瑣事,蘇羨自願回北漠領罰。”

“蘇先生既然這般說了,我等就如實回命了。”領頭的刺客告退,人去樓空,蘇羨突然苦笑一聲,他本是女帝不放心寧若水而安插在身邊的探子,卻不曾想,謀略如他,也被寧若水的才智所折服,甘願被他收歸麾下。

至于寧若水為什麽戴面具,寧若水會不會武功,蘇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然而每逢女帝召問,他回秉的永遠是——不會!

這一次,為了那個人,蘇羨破例了,他苦笑着,用折扇敲着自己殘疾的雙腿,一如既往沒有知覺......只是這一次,他失去的不再是健康的身體,而是他和寧若水之間的情誼和信任。

即便如此,也甘之如饴。

“蘇羨,謝謝你。”

茶樓雅間的內室走出來一名紅衣黑發的女子,她眉目如畫,一颦一笑像極了寧若水畫卷上的人。

“人|皮面具不能沾水,切記。”蘇羨沒有回頭看她,披着寧若水心上女子的皮囊,越來越不像他認識的北漠丞相方妍。

“蘇羨,以後在攝政王府,你就當作不認識我吧。”方妍理理衣袖,把一旁的醫藥包放進懷中,寧若水受傷了,她自然要美救英雄。

方妍思來想去,除了女帝的人,恐怕沒人能傷得了寧若水,更無法趁虛而入,她想起那支偷襲冷箭上淬的藥,唇角輕輕揚起......攝政王妃,大司空夫人,只能是我。

*****

湖心之下,寧若水收回眸光,那些人似乎撤離了,暫無危險,他望向身後的君匪,似乎難受的緊,她臉色越來越不好,寧若水心頭一驚,掀開自己臉上的狐貍面具,轉身捧住她憋得青紫的臉頰,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輾轉反側,舌尖輕輕撬開君匪緊抿的唇瓣,溫柔而又強勢地吻着。

如蘭似梅的氣息一點一點被渡過來,君匪眨了眨眼,伸出指尖想要觸碰寧如水的真容,他閉着眼,在水裏柔順的長睫輕顫,精致的輪廓雖驚豔,卻是完全陌生的人。

可他此刻,就這樣...吻着她,又是那樣熟悉。

細細小小的水泡從彼此觸碰相接的唇瓣處冉冉上升,寧若水睜開眼收回這一吻,他重新戴上狐貍面具,深深望了君匪一眼,攬起她的腰往水面上浮,頃刻間破水而出。

“呼...呼...”君匪大口大口地吸氣,試圖掩飾尴尬,她悄悄問九虛:“為什麽沒替我屏蔽?”

“主人,在水裏...不能通電流。”九虛很無奈,屏蔽需要磁場的幹涉,而它控制磁場需要電流,“何況,何況”

“何況什麽?”君匪問,她以為九虛會說:何況生死面前,還論什麽節操,事實是——

“主人,您似乎挺享受的。”九虛捂臉遁走,君匪身上的溫度陡然升高,她望了望寧若水,一時愣住了。

對方竟比她還要嚴重,在水中泡了這麽久,他原本白皙如玉的下颔非但沒有蒼白,反而染上絲絲紅暈。此刻,他輕咬着下唇,望向君匪壓抑道:“三千,送我去文淵閣。”

文淵閣?君匪扶着寧若水從湖裏起身,岸邊徐澈已伸手相接,寧若水卻皺眉拂開他的手,執拗地靠在君匪身上,“別讓其他人碰本王。”

傲嬌又倔強,君匪下意識把寧若水攬緊了些,他渾身滾燙,灼燒的熱度透過濕盡的衣衫燙得君匪的心微微異樣,她望向寧若水手臂上的傷口,暗嘆一聲不妙...那冷箭上淬的毒,只怕不是什麽正經的毒。

君匪擡眸,文淵閣就在附近,難怪寧若水要去那裏,他只怕就是這名動天下第一樓的幕後主人。

整整七層樓高,君匪扶着寧若水行至文淵閣樓下,她不由感慨,七層在古代已是極其少見,何況一層比一層複雜,這樣的建築簡直精妙絕倫。

“爹,您可真有錢。”君匪打趣道,她扶着寧若水打算從側門專用過道上樓,卻發現怎麽挪不動半靠在身上的男子了。

“三千...”寧若水克制着聲音,即便如此,微微沙啞的音色仍似無意撩撥,他輕咳一聲,對君匪道:“我們先去一樓大廳。”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行,你有病你說了算,君匪轉動腳尖,她改變方向扶着寧若水進入文淵閣內,适逢一樓大廳裏...圍繞着四重關卡的解答進行得如火如荼,君匪只略略看了一眼就笑得不行。

糖葫蘆有那麽難吃嗎?一個個苦着臉跟喝中藥一樣,她舔了舔唇角,驀然擡頭,正好望進寧若水的眸裏,君匪尴尬一笑:“哈哈,你剛剛是不是在偷看我?”

“傻丫頭,我看一個女人,何至于偷?要看,便娶回家,天天光明正大的看。”寧若水話落,眸光突然一滞。

人群之中,紅衣黑發的女子正惬意地咬着糖葫蘆,她的臉上漾起滿足的笑容,和玄機門時的君匪一模一樣,長相...更是如出一轍。

寧若水的心微動,他松開君匪走上前,那些通過一重關卡的來客已進入第二重,他凝着那女子,靜默無言。

方妍似察覺到這抹清淺的視線,她朝寧若水淺淺一笑,竟是熟練地使出了左手劍法。

很好,君匪亦走上前,她倒要看看這和她爹“眉來眼去”,似乎很想當她後娘,又蠻像自己曾經模樣的女人要怎麽上位。

那廂,方妍收了劍,順利通過第二重關卡,未過多時,大廳二樓的掌事順着欄杆放下一幅字畫,卷軸慢慢自然滑落,那上面隐忍藏鋒的字跡一點一點顯露出來——

願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

一時間,對下聯者數不勝數,卻無一人寫出的答案得到通過,那二樓的掌事搖搖頭,示意今天到此為止,寧若水卻悄然擡眸,讓掌事退下。

恰在此時,大廳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柔情婉轉:“願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方妍擱下筆,拿着宣紙緩緩朝寧若水走來,她淺笑着...從蘇羨那裏得來的答案尚不知對錯,但是,看此刻寧若水的反應,似乎是對的。

她走上前,寧若水輕輕揚手,文淵閣內的護衛聽令清場,人潮擁擠的大廳霎時只剩下方妍,君匪,和他自己。

寧若水不動聲色地瞥了君匪一眼,她面色如水,竟是取了好幾串剩下的糖葫蘆邊吃邊看,清亮的大眼睛裏興趣盎然,寧若水的心卻是徹底崩潰了。

君匪渾然不知,她邊吃邊問九虛:“爹要娶後娘,急,在線等。”

“主人,您急的話...能拿出點急的樣子嗎?哪怕做作一下也是好的。”九虛萬分嫌棄,卻聽得君匪又道:“什麽玩意啊,我原來以為這對仗不工整的詩句也就我和君沅知曉,現在一看,倒是爛大街了,真沒意思。”

“三千,過來。”寧若水突然沉聲喚道,君匪也不知他所指何意,索性往後一扔竹簽,屁颠屁颠跑了過去。

“爹,你是不是要問我的意見啊?”,她笑着拍了拍寧若水的肩,他身上似乎更燙了,君匪驀地收回手,幸災樂禍道:“您放心,我沒意見,您娶十八房後娘都行,身體要緊,您實在不行就別憋着了,嗯?”

“嗯?不行?”寧若水似乎只聽進了這兩個字,他意味深長地望了君匪一眼,突然間拎起她衣服的後襟,轉身向樓上走去。

“公子,請等一等。”方妍見計劃出了偏差,立刻走上前,邊取出懷中的醫藥包,邊柔聲道:“公子,您的傷?”她說着,手已要碰上去。

“放肆!”寧若水用內力壓制住體內的媚|毒,眸光黯了黯,冷然道:“爺也是你能碰的嗎?”

方妍的臉色變了又變,偏被寧若水拎着後襟的君匪咯咯直笑,竟學着他的調調,頗為矯揉做作道:“放肆!本郡主的爹也是你能随便碰的嗎?”

“你...”方妍到底是北漠女相,未曾受過這樣的氣,她望向君匪,上上下下瞧遍,不過是一個發育不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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