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薛城說話的樣子不溫不火, 語氣不疾不徐。但一下卡住人的弱點,讓別人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種感覺……她的神情裏也有一點像周輔陽。
吳雪情怔愣住了, 一時沒有說話。
她從來在他手裏就讨不到好。
開始, 吳雪情沒拿到這個活動室是很意外,可惜也可惜,但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失望。舞蹈社又不是沒有自己的活動室, 只拿秦偉當個廢物罷了。
只是陡然聽說,這事跟周輔陽有關系。
她才在意了。
費力打聽到了, 周輔陽在追社團裏一個叫季若雲的學妹, 是學妹開口的請求。
憑什麽?!她才是周輔陽的青梅竹馬, 是十幾年一直圍在他身邊打轉,仰慕着他長大的人。他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想盡辦法,甚至讨巧賣乖以女朋友自居,卻被他一點點推遠再推遠。
他笑着對她,卻絲毫不讓她靠近他。
吳雪情又妒又恨,氣得眼淚在眼眶打轉,渾身顫抖。恨不得找人把季若雲打一頓。
顧忌着周輔陽, 她不敢。
于是, 她就在自己的新社員面前捕風捉影, 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了出來。一邊指望她們傳開, 毀掉季若雲在年級的風評。一邊又以社團活動的名義拿了假條,晚自習把季若雲叫出來。
一是想威脅恐她吓一頓出氣, 二是,她想看看季若雲到底長什麽樣子。
能讓周輔陽喜歡的……是得多漂亮?
誰知道, 會變成這樣下不來臺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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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們先讓路吧。明天就要考試了,別的同學還要回去學習。”
薛城話說的很客氣,然後看着擋着她面前的高個女生。
對視了一下,她立刻往後讓了路。
讓完了,又有點忐忑地看了吳雪情一眼。
所有人都跟在薛城後面,從她那個口子出去了。
“走吧。”
季若雲拉着戈秦文的手,話是對所有人說的:“別鬧了。早點回宿舍,明天就考試了。”
“還沒問清楚來幹什麽的,她們要還想找你麻煩呢……”
戈秦文嘴裏還在嘟嘟囔囔,被她強行拖着走了。
回宿舍的步行街上,夜風吹得人發顫。
季若雲把手插在大衣口袋了,微縮了縮肩,問道:“不是你去找的周輔陽,讓他幫你要活動室。對吧?”
戈秦文猜到她會問。
一點猶豫都沒有,點點頭肯定地道:“對!”
“真的嗎?”
季若雲轉臉看着她,風把她額前碎發吹亂,黑白分明的眼映着點點月光。她捋了一下頭發,很認真地看着戈秦文,說道:“真的跟你沒關系,對吧。”
戈秦文感覺風更大了,吹得整個人都涼飕飕的。
磕絆了一下,說道:“對的,對的!”
不能賣隊友啊戈秦文,千萬要堅守住!
現在鬧成這樣,雲雲只是把舞蹈社的人當神經病,她跟周輔陽都很無辜。一交代出來,就變成了舞蹈社的很無辜,她跟周輔陽是神經病了!
不可說,不可說。
季若雲嘆了口氣,說道:“那就好。”
戈秦文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舞蹈社的什麽人啊,吳雪情自己跟秦偉走那麽近就不算托關系。等自己被別人擠掉了就來反叫。‘這樣真的好嗎’,呵呵!”
“那個活動室,有那麽好嗎?”
戈秦文想了想,點頭道:“環境設備都非常好,而且,這個以前是校級社團的活動室。我們學校的校級社團有多難申,你肯定沒機會懂了。”
她在什麽都不懂的時候,就跑去加了個最厲害的社團。
活動室高級,經費充裕,總之什麽都不缺。
季若雲嗯了一聲,道:“我的社團事情很少,活動就是下下棋。省心。”
心裏不由想到,當初周輔陽真的沒有騙她。圍棋社是最不麻煩的社團了。
轉彎口是一排公告欄。有夜亮樂團的海報貼着,海報角上寫着社長和副社長的名字。
戈秦文瞥了一眼,嘆道:“等我到三年級,不知道能不能弄個社長當當。”
“……”
“雲雲,你想當圍棋社社長嗎?那麽拉風的。”
她想了想,說道:“不想。”
但如果是老師指定的話,也沒法不當啊。
翌日。
整個一天都是考試。
最重要的期末考。
季若雲拿着筆,從發下試卷,水筆筆尖劃到紙上寫名字的那刻。就感覺特別的順當,所有題目一路都很有把握。她從考試前半個月前集中複習了,怎麽樣也得是有點成果的。
早上語文。
中午還有數學和英語。
戈秦文抱怨道:“光考個語文就難得要命。跟大闖關一樣,越往的考試後面還越難了。”
“你以後早點複習不就……”
她話說一半,被灌進了滿口風。不禁縮了縮脖子,準備快點進教室。
狂風刮掀了四樓的盆栽。
一盆文竹直直地從樓上墜了下來,砸中了季若雲。
瞬間,她的頭劇痛了一下。
旁邊的戈秦文吓得幾乎尖叫了起來。“沒事吧!雲雲!”
季若雲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穩了一下。另外一只手往額頭抹了下,手上有淡淡的血跡。她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沒事。”
是有多倒黴,好巧不巧就是砸到她。
又是有多走遠,只是擦過額頭,從她眼前看着它摔落在地上。腳下一攤爛泥和碎掉的花盆,文竹黃不拉幾的快枯死了的樣子。
真要直直地碎在她腦袋上的話……
就可以少考兩門去急診室呆着了。
“真的沒事吧?你頭在流血,快點去醫院吧!”
“小擦傷,去洗洗臉就好了。”
季若雲去洗手池洗了把臉,冰冷的水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果然,額頭上的傷口也不怎麽流血了。
“快去考場吧,要考試了。”
戈秦文還是很擔心,點點頭道:“考完試,不舒服就來找我。我陪你一起去醫院。”
數學考試。
試卷寫到後面,比季若雲想象的要難。
她皺了皺眉,看着最後一道大題。十分鐘過去了,她只寫出了第一小問。
考試的教室門窗緊閉着。
衆人的呼吸,讓室內溫度高很多。窗上一層水霧。
一滴血滑過她的眼睛,直直地落到了試卷上。
白紙上留上刺目的紅。
季若雲心裏一驚,趕緊從包裏翻出了餐巾紙,小心地擦了擦試卷。她頭有點疼,其實一直是疼的,但不劇烈她也就無視了。血開始往外滲了。
“同學,你怎麽了?”
她動靜有點大,很快引來了監考老師。
季若雲擡眼,剛想說沒事情。結果那女老師一看見她的臉,立刻高聲喊道:“诶呦!李老師你快來!”
她一喊,考試的同學也都看了過來。
“怎麽了?”
後面站着的李老師也快步走了過來、
“……”
季若雲右手拿着筆,還想繼續寫卷子。她左手拿餐巾紙擦了下傷口,好像臉上也有血,又蹭了蹭臉,對那個走來的李老師道:“老師,我沒事。”
李老師看她額頭上有個口子,滿臉還都是血。
也是被吓了一跳。
“王老師,你趕緊去聯系她的班主任。我來打救護車電話。”
“好的,”王老師翻了翻她的考試證,對季若雲道:“你班主任是劉凱夫老師對吧,我現在就去找他來,你再堅持一下!”
你再堅持一下……
季若雲手裏握着筆,心裏有點煩。題目還沒寫出來呢。
老師太小題大做了。
小題大做?
她盯着題幹,忽然知道該怎麽解了。
于是,季若雲不去理會旁邊站着的老師,拿着草稿紙開始演算起來。一排排往下,很快就推導出了答案。她心裏一喜,開始繼續審第三小問。
也很快有了思路。
那個李老師在旁邊站着,看着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姑娘,奮筆疾書地寫題目,專心致志又旁若無人的樣子。他任是教了好幾年書,也目瞪口呆了。
劉凱夫恰好是巡考,很快被王老師帶了過來。
“這個孩子我先帶走了。”
他跟李老師打了聲招呼,就對季若雲道:“收拾一下東西,我帶你去醫院。”
“啊?”季若雲擡臉,看見班主任劉凱夫怎麽來了,愣了一下道:“不用了老師,我卷子還沒寫完呢。”
看她臉上都是血,還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就是劉凱夫,也愣了一下。
“成績重要還是命重要?”
他直接把季若雲的試卷一抽,交給了李老師。
“……”
最後兩小問的答案,她還沒來得及謄到試卷上呢!!
季若雲條件反射想把試卷搶回來。
被劉凱夫拉住了衣領。
他幾乎把季若雲整個提了起來,說道:“又不是中考,這種分數有什麽好在意的。”
就這樣,兩個老師,一整個考場的學生。
看着劉凱夫把自己班裏學生提了出去,那女生仍舊頻頻回頭,看着李老師手裏自己的試卷,眼神不甘。“老師我還有兩題沒寫完!”
他們目送着季若雲光榮離去的背影……
肅然起敬——
兩位監考老師也面面相觑。
李老師幹咳了一下,說道:“繼續寫你們的。要像剛剛那位同學一樣,有為學習奉獻的精神,成績就不會差了。”
隔天,學校裏瘋傳。
“一班的季若雲,滿臉都是血還在考試。”
“你聽說沒,這次數學太他媽難了。難的隔壁一班的學霸頭撞桌子,撞的滿臉是血。”
“聽說你們一班的學霸,解不出題就用頭撞桌子?”
“放屁,人家那是進考場前跟人幹架打的,她幹完一架才去考試。”
“……”
一時,季若雲這個名字,用一種詭異的方式全校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