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人離別
日子平淡地過着, 卻說穆遠與蕭瑾瑜二人投契,平日裏也多有往來起來。然而無奈的是相聚總是匆匆,離別的日子轉眼便到了眼前。
穆璋等身為鎮守邊關的将軍, 自然是不能在京城久呆的,而“婦唱夫随”, 穆靖安尚在邊關,長公子自然也不能久留京城, 所以這次便要跟着女兒一起回到北漠去。
人道:“黯然銷魂者, 唯別而已矣!”此言實在是不假。即便堅強如穆遠面對也不由得黯然神傷。他得了穆斐派人來通知的消息,一時沉默了下來。
“我同你一起去。”清泱說着緊緊地握住了穆遠的手,她怎麽可能放任穆遠一個人面對離別呢。雖然自己跟去也都是一樣的結果,但起碼可以讓穆遠明白,即使與最親的人分別,他的背後也總有依靠, 他永遠都不會成為孤單的一個人。
穆遠面對着清泱堅定的話語, 一時間有些愣怔, 不過這一次,他不能推辭也不想推辭, 此刻他的确希望清泱能夠陪着他。于是沉默半響, 他終是點了點頭。
晨光微曦, 寬敞而舒适的馬車便從七皇女府駛向了長公子府。穆遠到了父親瑰陽的府邸,想着幫忙收拾,卻也沒有插手的餘地。長公子料理家事有條不紊,加上有女兒幫忙, 許多事情早就收拾妥當了,穆遠去了也不過是多送上一段路。
到了待客的廳中,瑰陽長公子一見愛子,也顧不得念及清泱,只拉着穆遠往內堂敘話。而穆璋只好對着清泱歉意一笑,留下來陪着清泱。
待到一切都打點妥當,衆人要登上馬車時,長公子仍舊戀戀不舍地拉着穆遠不肯放手。
穆遠是同清泱一起來的,按理說該是與清泱共乘,這是妻主為上的規矩禮法,然而瑰陽此刻滿心是即将離別,再難相見的兒子,哪裏還會顧忌這許多。衆人都在馬車前停下腳步,氣氛一時尴尬起來,穆遠也有些不知所措。
“祖父,您放開小舅舅吧,咱們該出發了。”穆斐在一旁輕聲勸慰道。
瑰陽雖然聽清了穆斐所言,但是卻佯作不知,只是緊緊地拉着穆遠不肯放手。
清泱見狀上前,對着穆遠道:“穆遠,你不用管我,只管陪着父親就好。”
穆遠聞言點點頭,很是感激清泱的體貼。然後轉頭對着瑰陽道:“父親,我扶您上車。”
衆人見清泱出來解了圍,都深感清泱的開明,當下也不道破,都紛紛上了馬車。穆璋與穆斐并一衆女子則皆是騎馬在前。
“遠兒,清泱可算得是良人了,為父為你挑的人果然沒錯。”瑰陽想起當初祖君問他中意的人選,心裏慶幸着沒有因為清泱的懶散的纨绔表象而錯選了他人。
穆遠見父親欣慰,便順着瑰陽接話道:“是,殿下她很好,待我也好,父親不用擔心。”然而本來是說着安慰瑰陽的話,可話一出口,穆遠也不由會心一笑,他所言其實也都是發自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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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陽見狀更是放心不少,又開口道:“為父當真是為你高興,想來你也該明白,這樣才是一個男兒家終生的幸福。也不必再惦記着其他的人與事,過往種種皆如雲煙消散,你還是珍惜眼前的福分才是。”
穆遠覺得父親的話裏似有不盡的深意不曾明言,卻也不欲問出自己的疑惑。無論如何,“不如憐取眼前人”這句話總是沒錯的。
車隊出了城門,在荒郊的官道上停了下來。不遠處便是送別的長亭,但是在場的人卻都沒有心思擺上一場酒宴,飲一杯酒念上一句灑脫的詩句來。
穆遠下了瑰陽的馬車,掀起來又落回去的簾子阻擋了瑰陽粘在穆遠身上的視線,卻阻擋不了一個父親對于兒子的牽挂。
穆璋、穆斐、鐵托并一衆跟随穆璋前來的兵士,盡數下了馬。清泱也下了馬車遠遠地站在一旁,作為一個局外人,她無法融入進去,卻也被離別的氣氛渲染的感傷起來。
“五弟,此去關山萬裏,相隔太遠,姐姐照顧不到,你可要照顧好自己。”穆璋囑咐道。
“三姐放心。”穆遠安慰道。
“你……”穆璋似是有話要說,但看了一眼周圍的衆人和遠處的清泱,又覺得不好出口。便隐晦說道:“你沒有東西交給我帶走吧?”
穆遠聞言微微皺眉,神情有些複雜起來,他心知穆璋所言為何,但确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穆斐,你帶上追風,好好待它。”穆遠說着走到追風跟前,撫弄着它的頭道,那樣子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深情是意思。
追風本非凡馬,感應到了主人情緒低落,也似乎是明白了自己接下來的歸宿,便仰頭長長地嘶鳴了一聲,低下頭後不安地用蹄子刨起了地。
穆遠見狀便湊到追風耳邊,一手捉住了它的長耳朵,一手撫弄着它脖頸的鬃毛,不知說了些什麽,卻是令暴躁的追風冷靜了下來。
一旁的鐵托看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鐵塔一般的女子,眼圈紅紅,一幅要哭不哭的樣子,看了也叫人不禁心酸。
“起身罷,莫要耽擱了。”穆遠後退了幾步,讓開了官道。
穆璋也不願再多做停留,衆人翻身上馬,拱手道別之後便緩緩地遠去了。
穆遠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的時候卻不知清泱何時已經站到了他身邊。
“殿下,”穆遠出言喚清泱,聲音有些嘶啞。
“我們回去吧。”清泱拍了拍穆遠的後背道。
穆遠送別了他的父親長公子、并三姐穆璋與穆斐等人,又叫穆斐将他的坐騎追風帶走,頓生寂寥之感。不過好在他的大姐穆乾一家尚在京中,倒也不是只留他一人伶仃孤苦。
先前他少時便不曾多見多穆乾這個大姐,後來穆乾定居京城更是少有來往,所以一向也不甚親密,然而畢竟血濃于水,此刻同在京城,穆乾一家對穆遠也很是關心,姐弟也都熟悉起來。加之穆清對穆遠深為仰慕,時常到府中做客,倒是不至于叫穆遠寂寞無聊起來。
七皇女府,繪春院
“宮裏邊傳出消息,說是北匈的三王女赫敏赭到了京城,要求娶我大周朝的皇子,與大周永結秦晉之好。”清泱未曾在朝中供職,自然也對于他國使臣前來的消息不甚靈通,給元君請安之後,她才知道此事。回來之後想到穆家世代抵禦的便是這北匈,便忍不住第一時間來告訴了穆遠。
穆遠聽了倒是沒有什麽震驚之色,只淡淡說道:“兩國之間,政治無常,只要是符合利益,往日裏多少血海深仇也就放下了。和親之事也實屬常見,殿下也莫要為此感傷才是。”
清泱當然知道穆遠所說在理,其實她也沒有多少悲傷。
“我并非傷感,而是替父君發愁,如今并沒有适嫁的皇子,而那三王女所求娶的乃是當朝皇子,如今母皇和父君都在為此事發愁呢,尤其是父君,他身為中宮之主,更是理應當仁不讓地承擔起責任來。”清泱将事情的原委解釋了。
穆遠也是無解,只好道:“說起這個三王女,我倒是見過的。”
“什麽?你見過她,何時見過?”清泱有些驚訝,後天才是宮宴,自己還沒有見過這個三王女,穆遠卻是何時見到的。
“殿下何必緊張,我見過她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過是雙方交戰遠遠地見過,說來連樣子也不記得了。”穆遠含笑說道,語氣裏頗有幾分調侃意味。
“原來如此。”清泱聞言将心放到了肚子裏,又在心裏将自己批判了一番,怪自己不知何時變得如此患得患失起來。非得時刻知道穆遠的狀況才肯安心,這樣的行徑乃是她之前最看不上的,卻不想當自己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自己也變成了這樣。
“那赫敏赭是北匈汗王的三女兒,并非嫡出,但是北匈蠻夷之邦,不似我大周一樣重視血統。是以她憑着自己的天賦與努力,蓋過了所有北匈王女的風頭,乃是北匈的實權人物。也算得上是當世的枭雄,此番她來求親,應該也是為了與大周拉近關系,平息邊境的幹戈。”
穆遠不是閨中的無知男兒,縱論天下大勢,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他這一番話雖然不過寥寥數語,實則卻飽含豐富的信息,若是沒有多少閱歷,也難出此言。
清泱了然地點點頭,她前世讀過多少的史書,裏面也不乏這樣相似的故事。古來和親都是為了政治,卻不知這一次會是誰,這樣苦命地遠嫁北匈。
“殿下也不必憂心,沒有合适的皇子,必然會從宗室裏挑選身家品貌良好的宗室子,結果都是一樣的。”穆遠一針見血地道出了殘酷的現實。
清泱聽了後心情頓時沉重起來,不由地聯想到和親的昭君。原本她為元君的麻煩而心憂,此刻卻又同情起那個人選未定的宗室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