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陳晉給她的新藥很難吃, 比那些藥膳還難吃。
可林歇卻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吃下去了,還每天定時定點, 沒錯過一次。
拖新藥的福, 林歇絲毫沒像之前那樣, 因為動用內力而出現身體不适的症狀。
得到消息的夜裏,她動身趕去尋醫閣——先前失聯的長夜軍與那位失蹤的醫者都被安置在了那裏。
“來了?”三葉聽到動靜出來相迎, 卻發現林歇的臉色異常糟糕。
三葉皺眉:“沒吃藥?”
林歇搖頭, 她現在忘了什麽都不會忘了吃藥。
只是今日鎮遠将軍的靈柩被擡了回來, 将軍府上下……
林歇嘆息。
如果說先前的死訊是讓一朵盛開的花枯萎了,那靈柩的歸來,就相當于将這朵枯萎的花徹底碾碎。
若非陳晉先前開的藥有用,只怕将軍夫人今日也要随着将軍去了。
夏媛媛也很不好, 哭着哭着便突然失去了知覺,拼命地喘氣不說,手腳也開始抽搐麻痹動彈不得, 差點沒把她給吓死。
好不容易把她們都安置好, 林歇又發現夏夙站在早就布置好的靈堂前,小小聲在說些什麽。
林歇拔了針後耳力非常好, 聽到夏夙對着夏啓燕的屍身在說什麽後, 林歇幹脆就站在了靈堂外,将要靠近的人都支走了。
過去幾日的幫忙導致如今她在将軍府, 擁有着十分接近正經少夫人的話語權,也因此沒讓別人把夏夙的話給聽了去。
等到夏夙終于說完走了,林歇才松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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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夙從小就住在将軍府, 對她而言,名義上是她叔叔,實際上是她姐夫的鎮遠将軍,其實更像是撫養她長大的父親,她的言語無狀很大程度上也是被他影響的。
所以剛剛夏夙毫無顧忌,把所有的一切都給翻出來罵了一遍,其中甚至包括她的親生父母,若是被人聽了去,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就這還不算完,夏衍的弟弟,年紀最小的老六夏席也發了一回瘋,只是他瘋得最低調——他在書房裏拿着紙筆寫了一堆的東西,其中不乏狂悖之言,以及能讓人看後忍不住受到感染,掩面痛哭的詩詞。
寫完後夏席就如同喝醉了一般,在椅子上沉沉睡了過去。
林歇看不見,差點就把夾在其中的禍患給留下了,幸好林歇這幾日不僅會帶上半夏來将軍府,還會帶上新被派來她院裏伺候的丫鬟木樨。
木樨毫無疑問是長夜軍,甚至還是個少年,只是對于長夜軍而言,用縮骨功改變身形,用易容術改變容貌,模仿女人的聲音,穿女裝扮女人都不是什麽難事。
木樨發現了那些傳出去絕對會被禦史參死的狂妄言論,就和林歇說了。
于是等夏席醒來,看到的就是林歇坐在火盆前一張一張燒紙的模樣。
他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擡手便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三哥還在外行軍,他什麽都做不了就算了,居然還放縱自己胡言亂語,差點惹下大禍。
林歇聽到那一記耳光聲,記得老六也不過就比君葳他們倆大兩歲,蹙眉道:“下回注意就是,何必打自己。”
夏席起身向林歇行禮:“吓着姐姐了,只是我怕自己不長記性。”
說完,他又走到火盆邊:“我來燒,姐姐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
林歇便将手裏沒燒完的紙都遞給了夏席,起身叮囑了幾句,便帶着一旁站着的半夏木樨離開了書房。
這是林歇第二次留宿将軍府,自打第一次留宿之後,林歇的名聲便揚了出去,畢竟那日将軍府出了這麽大的事,無數雙眼睛盯着,想瞞都瞞不住。
只是這名聲也并非都是壞的。
有人指責她還未過門就留宿未婚夫婿府上,是為輕浮無忌不講規矩,也有人說她沒在将軍府危難之時撇清關系,甚至留下照顧将軍府的人,是重情重義。
後者大多都是武将,有的是因為性情耿直不拘小節,也有的是敬仰夏啓燕,愛屋及烏。
更有将夏啓燕視作心中戰神的武将,在偶像濾鏡的作用下極力誇贊林歇,把林歇的人品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甚至在酒樓裏聽到有人嘴碎林歇,直接和人動起了手。
三葉曾開玩笑,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訴她,小未央會被陌生人這般挂在嘴邊誇贊,甚至還有人為她的名譽大打出手,她是死都不信的。
總之都這樣了,林歇便也就無所顧忌了起來,且北寧侯府也沒管她,将軍府還特地給她騰出了一個院子,就在夏衍的院子旁邊。
等回了院子,木樨帶着半夏去睡了,林歇這才有時間頂着夜間寒風來尋醫閣,臉色能好才奇怪。
三葉帶着林歇進屋,尋醫閣為了節省空間給病人住,經常都是一間屋子放好幾張床,此刻林歇進的屋子也是如此,一屋四張床,躺着四個長夜軍,還有另外兩個長夜軍并一個尋醫閣的醫者,在隔壁屋子裏。
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傷,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林歇來之前他們還在說話玩笑,只是見到林歇,才安靜下來。
林歇進屋後就坐到了一張椅子上,一身尋常姑娘家的衣着,未出閣女子的發式,混在屋內一群黑衣勁裝的人中間,怎麽看怎麽奇怪。
林歇之後,長夜軍為了大量增員,沒有再像以往一樣從外頭撿嬰孩,而是收養了許多如林歇一般有點年紀的孩子,因而他們的年紀與林歇相差也不算大,對林歇的态度也不如那些前輩一般嬉笑随意,畢竟對他們而言,林歇也是他們的前輩。
“說。”林歇道。
其中一個話多的,理所當然地擔任起了解釋說明的任務。
鎮遠軍在南境流瞿河遭遇偷襲,偷襲的是南夏五王的黑風鐵騎,且他們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沖着鎮遠将軍夏啓燕來的。
因而鎮遠軍整體損失不大,唯獨夏啓燕受了重傷。
之後長夜軍便現身,幫助他們尋了一條隐秘路線,逃離流瞿河。
問題就在逃離之後,夏啓燕的傷雖然重,卻不到致命的地步,之所以會死得這般突然,是因為随軍醫者中,來自秀隐山的醫者在夏啓燕的藥中動了手腳。
骁勇善戰的大永戰神,沒死在戰場之上,卻死在了勾心鬥角的陰謀詭計之中。
“我們帶回來的那位尋醫閣醫者發現了不對,在想要揭發之時差點遭到了暗殺。”
說到這裏那名長夜軍笑了。
論暗殺,他們長夜軍才是祖宗,想在他們面前動刀動劍要殺人?
不自量力。
他們本想揭發此事,只是在那之前,那名秀隐山的醫者便自盡了,他們沒了人證,也尋不到物證,只能先将被盯上的尋醫閣醫者帶回來。
随軍的醫者對軍隊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随行的醫者害死了鎮遠将軍——這件事若是此刻便暴露出來,只怕會動搖軍心,因此此事只告訴了随軍的尋醫閣一衆醫者,那些醫者也不敢直接遞信回京城說明什麽,怕打草驚蛇,便只含糊地說少了一個人。
他們還按下滿心的憤懑,監視起軍中來自秀隐山的醫者,并打算在接手鎮遠軍的人來後,再偷偷把此事告知新将領。
林歇中途便覺得腦袋一漲一漲地疼,聽到最後,捏了一把汗:若前往南境接手鎮遠軍的人不是夏衍而是靖國公的人,為了殺人滅口,那些知道真相的尋醫閣醫者必将在劫難逃。
不過……秀隐山是嗎。
林歇:“三葉,去和陛下報備此事,秀隐山謀害朝廷命官,申請清繳。”
三葉:“可以是可以,但人手不夠,秀隐山下還有那些高手,除開前期的籌備,只怕還需等上一段時間。”
“不用等。”林歇說:“我去。”
……
雖是年節,可依舊有不少人,前來将軍府吊唁。
林歇終究還不是将軍府的女眷,便只能在靈堂一旁的側屋裏坐着,以備不時之需。
期間林淵與蕭蒹葭也來了,他們二人不知林歇就在一旁的屋裏。
但他們都注意到了将軍府對他們二人格外不同的對待,透着一股子親切的意味,林淵沒說什麽,倒是蕭蒹葭,顧不上林淵還在,問了一句林歇的情況。
夏夙知道林歇在北寧侯府并不受重視,所以也沒多說什麽,三兩句就把話題給岔開了,免得他們在這個時候把林歇帶走。
送葬那天,一派肅穆的送葬隊伍一路壯大,下葬後,衆人散去,将軍府的人滞留一夜,第二天才回了城。
于此同時,陛下那邊也應允了清繳秀隐山一事,因為沒有确切的證據,只有尋醫閣大夫的口供,陛下本是不同意此事的,直到三葉提到此事将由未央帶領,陛下才松了口。
林歇拿不準現在将将軍正真的死因告訴卧病在床的将軍夫人和夏媛媛是好是壞,便只能将此事與夏席和夏夙說了。
于是,“林歇是未央”與“夏啓燕是被秀隐山随軍醫者害死”這兩件事,将夏夙和夏席轟得失去了反應能力。
林歇本就不覺得他們能馬上接受此事,只是告訴他們,自己這段時間要去秀隐山,會對外宣稱病了在府休養,讓他們不用擔心。
說完林歇便離開将軍府,登上馬車回北寧侯府。
半路上,林歇突然聽到了從後頭追來的縱馬之聲。
林歇自從上次之後就對城中縱馬聲有了陰影,半夏掀起簾子看了看,說道:“是六少爺。”
夏席?
林歇讓馬車停了下來。
所幸是半夜,城內縱馬也不會太過顯眼,夏席看馬車停下,也立刻放慢了速度,待走到馬車邊,他不等林歇出來,便說了一句:“嫂嫂此去,一路小心。”
林歇愣住。
先前無論是夏夙還是夏媛媛,甚至是夏席,都試過開玩笑一般叫她三嫂,但也只是玩笑,畢竟還未正式成親,平日裏夏席都是叫她姐姐的,如此鄭重地叫她嫂嫂,倒是第一次。
林歇默了一會兒,才應道:“好”。
馬車再度前行,夏席也牽着馬,慢慢地走了回去。
……
秀隐山所在之地,确實是山清水秀,山中布局構建也因為仿造了百年前的隐山,易守難攻。
林歇帶着人到了地方,也不着急闖進去,而是先将山下徘徊的高手們分批抓來,嚴刑拷打,期間除了一個在死前透露了些許口風暴露其背後與聞風齋有關,其他幾個俱是咬死不說。
林歇也不着急,就這麽一批一批,慢慢抓人。
跟着林歇來的長夜軍也知道自己會給林歇添亂,便幫忙審訊與看守秀隐山山腳進出的人,以防消息傳上去,岑正明逃跑。
林歇則在秀隐山下那一片适合潛行的密林裏,一點點,将那批高手慢慢抓完。
高手抓完,确定沒辦法讓他們中任何一個吐露真話後,林歇便帶着手下圍困秀隐山。
整個秀隐山,只許出,不許進。
“師父!”身着秀隐山白色暗紋長袍的弟子跑入秀隐山的藥閣,對正在配制藥方的岑正明道:“師父,已經五天了,所有下山的弟子,還有下山采買的雜役,一個都沒回來。”
“慌什麽!采買的人沒回來,就先用庫裏的!”
岑正明因被打擾而厲聲呵斥來人,随後又低下頭去,專注于寬大案板上的藥材配置——他的面色隐隐有些發青,眼下黑眼圈十分濃重,身上的威嚴之氣更是殘存無幾,原本寬大合身的衣袍如今就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顯得空空蕩蕩。
那位弟子先是被呵斥聲吓得後退了一步,見自己師父全然沉迷于藥物配置,只能委屈地收了聲,離開了藥閣。
岑正明萬事不管的異狀當然不是被這幾天的異樣給吓的,事實上,自從玉明闕将岑晴曉的屍體帶回來之後,岑正明就變得有些不正常了。
他遷怒将岑晴曉引出去的玉明闕,并将這位自己一向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打入地獄,剝奪他首席弟子之位,讓他去做最低等的弟子才會做的事情,還放任那些早就嫉妒玉明闕的人,肆意欺壓□□玉明闕。
而他,作為師父,卻從中獲得了報複的快感。
可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不知從何處結識了一位來自大羽族的巫師,開始沉迷那些起死回生的丹藥煉制。更在幾天前将玉明闕關押至秀隐山地牢,堅信以自己女兒生前最愛之人的血肉內髒做藥引,可讓自己躺在冰棺中的女兒再度恢複生息。
只是先前有幾味藥材需要他親自下山去取,外頭又有長夜軍的人守着要殺他,所以他才會這麽幹脆,答應幫靖國公的忙,只要他替自己将那些煩人的長夜軍弄走。
如今藥材都齊了,在一切成功之前,便是天塌了,都和他沒關系。
恐懼日益籠罩秀隐山,又無人出來控制局面,終于在一次庫房着火之後,秀隐山上的人開始陸續往山下逃,且無一例外,無人回來。
而在山下,逃下來的人都被長夜軍一一攔截,扔給了後來才到的尋醫閣。
尋醫閣與秀隐山本來就不合,出了鎮遠将軍一事,更是徹底決裂。
但最了解秀隐山的始終都是尋醫閣,林歇不願殺害無辜的醫者,便叫尋醫閣來認人,确定是無違醫德之人,且畫出的秀隐山地圖沒有弄虛作假,便可被尋醫閣安全帶走。
把所有的地圖進行對比,整理出正确的那一份,林歇帶着人上了山。
找到岑正明之時,他正在用一把薄薄的刀刃劃開玉明闕的胸膛,玉明闕雖然睜着眼睛,可卻雙眼無神一動不動,他渾身□□地躺着,面上一片麻木,不見絲毫的生氣。
唯有随着起伏溢出鮮血的胸膛,證明他還活着。
岑正明被拿下,随着長夜軍一塊來的尋醫閣大夫連忙上前替玉明闕處理被劃開的傷口。
只是從頭到尾,玉明闕都沒有動過,如同死了一般。
黑色的衣擺劃過地面,林歇走到了狀若瘋癫的岑正明面前,一腳踩到了岑正明肩上,微微用力,便是一陣叫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之聲。
“告訴我,是誰,讓你叫随軍醫者,殺害鎮遠将軍的。”
林歇壓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瘆人。
岑正明回了神,他轉動渾濁的眼珠,視線落在林歇的臉上。
突然,岑正明笑了起來,就如同真的瘋了那般。
林歇又開口,卻不是對岑正明說的:“去找岑晴曉的屍骨,帶過來。”
岑正明的笑聲立刻便卡住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微妙,如同被人卡住了咽喉的什麽動物瞪大了眼睛,嘴角還揚着,卻僵硬無比,看着滑稽又可怖。
就在林歇以為能拿岑晴曉的屍骨威脅岑正明說實話,在陛下面前将靖國公徹底扳倒的時候,前去找屍首的人前來彙報,說是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哈哈哈哈你們找不到……對了對了你們找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岑正明又一次狂笑起來。
林歇用力把岑正明的肩骨踩碎,等岑正明痛到暈過去,她才叫人把岑正明關起來。
不說能不能找到岑晴曉的屍骨,陛下又會不會信這個瘋子的話,至少這個人,不該是她來殺。
至于關押地點:九曲機關樓——沒有人能從那裏把誰帶走。
……
白鴿飛過黑色的天際,落進長公主府的院裏,停在朱紅色的圍欄之上。
屋裏,又一個與長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假貨向靖國公彙報了今日她代替長公主在外做的所有事情。
靖國公坐在窗邊,手裏拿着長公主最愛的那枚簪子。
看到廊下的白鴿,他起身準備出去,卻不想一旁的假貨不閃不躲直直撞進了他懷裏。
那假貨一臉被吓到的模樣,連忙後退一步從靖國公懷裏起開,和長公主一模一樣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靖國公,和長公主一模一樣的聲音輕聲恭敬道:“齋主……”
下一瞬,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成了驚恐,指甲上塗着牡丹紅色的纖纖玉手擡起捂住了自己鮮血直湧的脖頸,那裏紮着靖國公剛剛還放在手裏把玩的發簪。
她的表情猙獰得和長公主再無一點相似之處,她咕嚕咕嚕冒血的喉間也再發不出和長公主一樣的聲音。
靖國公絲毫沒有因為她長得和自己心愛之人一模一樣而心存憐惜,直接越過她走到了屋外,并吩咐手下的人把屍體處理幹淨,将新的假貨帶來。
為了以防萬一,他手上和慶陽一模一樣的假貨,要多少有多少。
抓住廊下一蹦一跳的鴿子,取下鴿子腳上蠟封的細小竹筒,将裏面的信取出來看完,靖國公吩咐藏在暗處的手下:“把岑晴曉的屍體燒了。”
只要長夜軍找不到岑晴曉的屍體,和他聞風齋借了冰棺存放屍體的岑正明這輩子都不會開口指認他。
岑晴曉是他利用長夜軍殺掉的,導致岑正明沉迷巫術的大羽族也是他派去的,本是打算在玉明闕将死之際把人救下,收為己用,掌控秀隐山,奈何出現的意外越來越多。
而導致這一切的源頭——
未央,果然還是要先想辦法把你除掉嗎。
……
林歇回到京城後真的病了一場,還被陳晉罵了個狗血淋頭。
但此次清繳秀隐山,并非一點好消息都沒有。
事情還要從木樨說起。
木樨因為要留在榕栖閣應付半夏,沒能跟去秀隐山,所以在林歇回來之後,他立刻便把事情推給了三葉,恢複男兒身跑去尋醫閣湊熱鬧去了。
各地尋醫閣都收納了一大批的秀隐山醫者,這些醫者也沒有資格選擇是否要留在尋醫閣,反正有長夜軍分撥人手看着,他們想跑都跑不了。
京城的尋醫閣也送來了三個秀隐山的,其中兩個脾氣雖然很高傲,但是醫術不錯,被尋醫閣的人拿來當苦力了,當然尋醫閣的人也并非全然信任他們,經過他們手的病人與藥方會被再次确認一遍,要确定無誤才行。
木樨蹲在窗外,自言自語:“看着好麻煩,還不如直接把他們關起來呢。”
“關起來,就偷不了師了。”一道清幽帶着些微嘶啞的聲音,從木樨背後傳來。
木樨回頭,就見一個人坐在他身後的廊下,一身白衣如雪,黑發披肩,臉色蒼白。
木樨想了想,指着他道:“你是玉明闕?”
那人一愣,随後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木樨奇怪:“什麽叫應該,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玉明闕搖頭:“記得,只是覺得……不真實。”
過往被喚做玉明闕的日子,于他而言變得像是一場不染塵埃的夢,夢的最後醒來,他正在陰森冰冷的地牢之中,被自己的師父開膛破肚。
木樨:“你剛剛說的偷師是怎麽回事?”
玉明闕:“尋醫閣與秀隐山雖為同源,但早就有了各自的治療手段與見解,讓秀隐山的人診治病人,可以拿到同樣能治療病症,但細節處有所不同的藥方。”
木樨走到玉明闕身邊坐下,晃着腿:“你們這些大夫心眼可真多。”
說完又連忙看了看四周,一邊看一邊心虛地補充道:“陳大夫除外,我們家陳大夫人最好最厲害了,心地善良寬宏大度,是神仙下凡。”
可見長夜軍的大家都知道怎麽哄陳大夫,吹就是了。
玉明闕看着面前略有些純稚的面孔,有點不敢相信,這居然就是長夜軍。
和傳聞中的惡鬼羅剎,并無相似之處。
他們也只是人罷了。
玉明闕突然低頭笑了笑。
木樨瞪大眼睛:“你笑什麽?我說的都是實話。”
玉明闕看木樨似乎是要生氣,便想岔開話題,只是他有傷在身,還在吃藥,那些藥物中不乏有平定心緒的藥材,導致他如今的思緒有些遲鈍,脫口說出了心裏話。
“尋醫閣和秀隐山很不一樣。”
木樨好奇:“哪裏不一樣?”
玉明闕擡頭,看着屋檐外的天空:“秀隐山雖也是醫者聚集之地,但我所醫治的,大多都是家世背景顯赫之人,即便是病痛纏身,也能得到很好的照料,慢慢的,我便以為這就是世道。”
“這幾日在尋醫閣養傷,來來往往皆是平民百姓。我才知道,這世間多得是無常,多得是無可奈何,有時候,與其想着改變什麽,或求上天施舍幾分憐憫,不如記着自己是誰。”
木樨似懂非懂:“能說人話嗎?”
玉明闕又笑,說道:“人話就是,我知道怎麽驅除未央體內的蠱蟲。”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做人了(叉腰驕傲臉)
待會兒要改前面章節的錯字,如果看到提示,那不是二更
【被小天使提醒,連翹的名字和之前那個丫鬟重名了,于是改成了木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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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清笙笙,張柒,第七人格三位小天使的地雷!!(抱住麽一個=3=)
不好意思給您惹蘑菇了扔了的一個手榴彈!!(親親抱抱舉高高(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