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林安寧的帳外, 林淵在朝堂之上的同僚找來。

林淵本以為是林子裏的人都找回了,陛下要召他們責問刺客一事。

雖說圍場的守衛并非是他負責,可先前他奉旨率領兵馬封鎖營地,一來是防止再有人去林子裏送死, 二來也是守衛營地,以防刺客來襲, 可他卻為了蕭蒹葭與林安寧擅離職守, 雖是留下了兵馬獨自前去, 可依舊算是失職, 也早就做好了去向陛下請罪, 被陛下責罰的打算。

誰知同僚張口就是:“未央回來了。”

林淵早就知道未央回來了,因而也不驚訝。

但同僚的下一句話,卻叫他蹙起了眉頭:“陛下只召見了未央, 旁的人都進不去。”

所以他才會來找林淵, 與他商議此事。

這位同僚也與林淵一樣, 也是一路走過來的三皇子黨, 簇擁陛下登基後,雖也心寒陛下的所作所為,可也把陛下做出的利國利民的決定看在了眼裏。

所以即便知道長夜軍是受陛下指使, 也依舊有些埋怨,為何這世間會有長夜軍這般的殺人利器,若是沒有,陛下就算深恨廢帝餘黨,也不會這般無所顧忌。

同樣的, 他們也對未央有很大的意見。

未央消失後,長夜軍明顯不如最初那般兇殘了,不少人都因此松了一口氣。可這才過了多久,未央要是再回來,只怕所有人都得瘋。

林淵也是擔心,可目前關于未央,他們知道的終究還是太少了,兩人商議片刻後,同僚便也就離開了。

林淵臉上的凝重還未散去,轉頭就又看到了從帳子裏出來的蕭蒹葭。

林淵愣神,因蕭蒹葭臉上格外奇怪的神色。

林淵迎上去:“可是安寧又頭疼了?”

蕭蒹葭擡頭看向林淵,遲疑道:“安寧……像是被吓糊塗了。”

林淵不解,拉着蕭蒹葭又入了帳子。

才一進去,他就聽到了林安寧帶着哭腔歇斯底裏的聲音:“我說的是真的!姐姐她是未央!她是未央啊!”

床邊的林修被林安寧拉扯着袖子,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有那麽一瞬間,雖然荒唐,可他确實是希望,自己妹妹的胡言亂語是真的,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妹妹為什麽會一再重複林歇是未央這件事,因為衆所周知,未央是長夜軍,當初廢帝掌權,長夜軍拒不聽從其命令,裝死不出。

可後來陛下闖宮,長夜軍卻一路開道。

很明顯,長夜軍是不可能幫着廢帝,捉拿他叔叔的。

那麽當年,林歇向大伯告密一事,必有內情。

但這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

林歇不可能會是未央,陛下登基後,叔叔就接回了他們,當初收養林歇的人家也把林歇送了回來,她明明一直都在榕栖閣裏,她不可能會是那個神出鬼沒四處殺人的未央。

可是……最開始的兩年,沒有人去過榕栖閣,那個時候的林歇,真的在榕栖閣裏嗎?

林淵陷入掙紮,竟也沒有反駁林安寧的話。

林淵走到床邊坐下,拉着林安寧坐好,免得她動作太大又晃到受傷的腦袋。

林修的想法,林淵在剛剛聽到林安寧的話時也有過。

不過他沒有林修動搖得這麽厲害,更沒有直接否決林安寧的話,讓她躺下休息不要胡言亂語,而是先喚了一聲林安寧的名字:“安寧?”

林安寧果然放過了自家大哥,轉而對林淵道:“叔叔,我說的是真的,我都想起來了,姐姐她真的和我說過,當時收養她的人家還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她叫未央,她是未央。”

林淵冷靜而又理智:“那你還記得,那個時候你有多大嗎?”

林安寧搖着頭:“可能是六歲,也可能是七歲,我只知道那會姐姐才走不久,名字也是剛換掉的。”

林淵:“安寧,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很久之前的記憶了,你可能記錯了什麽,也許是當時,有誰和你說起了長夜軍,說起了未央宮,讓你記混了。”

長夜軍自從暴露在世人眼中之後,就一直都是小兒止啼的利器,大人吓小孩說的都不是“再哭官兵要來抓你了”而是“再哭長夜軍要來抓你了”。

所以林安寧會聽到長夜軍一詞并不奇怪。

至于未央宮,則是廢帝登基後不久發生的一件事,那會兒廢帝才登基,便想大興土木,修建未央宮,一來是想作為新的行宮,二來則是取了長夜未央之意,向長夜軍暗示,若投靠于他,他能保證讓長夜軍永遠存在。

只是這項計劃,最後因為國庫緊張而終止了。

長夜未央四個字,也成了他們這些三皇子黨們私下拿來譏諷廢帝的笑話。

林安寧哽咽着,不停地搖頭:“不是的叔叔,我沒記錯,如果我沒有失去記憶,我可能早就忘了這件事了,可是在我恢複記憶的時候,那些被我想起來的記憶都好清楚,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我不會弄錯的,真的,叔叔你要信我啊……”

說着,林安寧又哭了起來,因為哭得太狠了,身子甚至開始微微的抽搐。

蕭蒹葭當即坐到了林安寧床頭,從後面抱着林安寧,搓着她的手臂安撫她:“我們信你我們信你,你別這麽哭好嗎,別把自己的身子哭壞了。”

林淵也跟着默了下來,不願在這個時候刺激林安寧,可林修卻說話了:“就算她真的說了自己又叫未央,可未央二字又非什麽罕見的名字,也許只是同名呢?”

若在平時,林修一定不會這樣急切,急到連林安寧的身體都顧不上,可他急需證明,卻不知道是想要證明林歇是未央,還是想要證明林歇不是未央。

“無咎!”蕭蒹葭呵止。

好不容易稍微冷靜下來的林安寧果然又炸了,她聲音尖銳地叫喊着:“她是她就是!!她就是未央!!”

聲音太大,蕭蒹葭怕外面的人聽見,連忙用手捂住了林安寧的嘴。

林修也意識到自己急切了,默默後退不再說話。

帳子裏頓時又陷入了一片靜默,只剩下林安寧被捂着嘴抽泣哽咽的聲音。

過了許久,背靠在蕭蒹葭懷裏,滿臉眼淚的林安寧拿開蕭蒹葭捂着自己的手,又說話了。

比起之前的混亂和着急,這次她的聲音稍微平靜了一些,思路也終于清晰了許多,而不是一味地強調記憶和強迫別人認同她的看法。

她打着嗝說道:“這次春獵,姐姐帶了刀和弓來,我在林子裏昏迷前看到她了,她手上拿的就是那把她帶過來的刀,先前還在她床邊放着的,你們可以去看看刀還在不在,也可以直接問她,直接問姐姐,問她是不是、是不是未央……”

說着說着,情緒相當不穩定的林安寧又哭了起來。

林修也是才知道未央先前也在林子裏,他騎射普通,蕭蒹葭不許他跟着去夜間的林子裏找林安寧,于是他便留在了營地,之後又一心照顧受傷的林安寧,自然也不曾聽聞未央現身的消息。

此刻聽了,立刻便說道:“林歇一直都在營地,沒有離開過。”

林修見到的,自然就是僞裝成林歇的木樨。

蕭蒹葭與林淵也恍然驚覺,他們還是被林安寧的話給影響了,竟都忘了在他們帶着林安寧回來的時候,是有看到林歇的。

如果林歇是未央,那他們不可能在營地裏看到林歇。

林安寧愣了愣,随即又哭鬧起來,毫無根據地堅持着自己的想法:“你撒謊你騙人!她不可能在!你騙人,你叫她來,你若真的見到她了,你叫她來!!”

正好,林淵剛剛才聽說未央被叫去了皇帳,只要能把林歇找到,就能證明林安寧的猜測全是假的。

想到這一點,林淵果然便找起了林歇,帳子裏沒有,那就叫人去帳子外頭找,甚至還将林歇那個丫鬟找了過來。

半夏先前被打暈,醒來後就看到了僞裝成林歇的木樨。

木樨唬半夏,說她是自己暈了過去。

還說可能是這些天趕路累着了,讓半夏回去休息休息,還在給半夏喝的茶水裏放了容易犯困的藥物,半夏喝了之後果然困得不行,便聽木樨的,回去睡了。

此刻被叫來,半夏也是一頭霧水。

她下跪行禮,被蕭蒹葭叫起後便低着頭瞄了瞄四周,發現自家姑娘并不在帳子裏。

當下便慌了神,手心也汗濕了一片。

蕭蒹葭問她可知道林歇去哪了,她便将先前的事情都給說了。

“突然暈了過去?”林淵問

半夏哪裏直面過自家侯爺,被吓的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突然就暈了,姑娘說我是太累了,就讓我回去休息。”

“營地亂成這樣,她讓你回去休息?”林淵有此一問不過是在抓疑點。

卻被半夏誤會是要責怪林歇,當即道:“姑娘也是體恤奴婢,況且、況且人是在林子裏不見的,姑娘與我又不會騎馬,只能在營地待着,也沒什麽作用,還、還不如……”先回去歇着呢。

半夏的聲音越說越小,身子也越伏越低。

她真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姑娘與二姑娘本就不親近,姑娘就算擔心,也該擔心鎮遠侯,可鎮遠侯這般厲害,姑娘對他放心,把自己叫回去休息,也沒什麽不妥啊。

可還是止不住心虛,也隐隐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可究竟是哪裏不對,她神經粗大,實在細究不出來。

林淵又問:“你家姑娘這次來,可有帶一把刀?”

半夏稍稍擡起頭,朝着林歇床邊看去:“有的,是姑、是夏大人下聘時候,和聘禮一塊送來的一把刀,姑娘說這次來圍場,總不好什麽都不帶,便把刀和一把長弓帶來了。”

林淵握緊了手,問她:“刀呢?”

剛剛他去找過,沒看見刀。

半夏也奇怪,她明明記得,刀和弓都放在很顯眼的地方,可如今她卻只看到了那把紅漆描金的長弓,不見那把刀。

半夏又低下頭:“不、不知道,先前、先前還在的。”

恰好此時,林淵的人也來報,說是四處都尋不見林歇。

這下,就連林安寧也顧不上強調林歇就是未央了,她有些茫然:“姐姐她去哪了?”是還在林子嗎?

半夏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二姑娘這可是頭一次叫他們姑娘姐姐,先前還連同車都不肯,還有還有,一桌吃飯說話也不帶她家姑娘。

半夏在心裏默默翻舊賬。

林淵當下就站了起來,在心裏嘀咕的半夏被吓得差點撲到地上去,可林淵卻看都沒看她,徑直從她身邊越過。

蕭蒹葭把林安寧交給了林修,跟着林淵跑了出去。

出了帳子,兩人腳步不停,蕭蒹葭問林淵:“你去哪?”

林淵這才告訴蕭蒹葭:“剛剛有人來告訴我,陛下獨自召見了未央。”

蕭蒹葭眼皮一跳:“你是說……”

林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澀:“如果安寧的話都是真的,那林歇此刻,定是在皇帳裏頭。”

他們自然怎麽都找不到林歇。

蕭蒹葭不再問,林淵也不再說話,這一刻,兩人都格外的沉默,朝着皇帳,也朝着可能是真相方向走去。

還沒走近,他們便遠遠看到有幾個人從皇帳裏擡了什麽出來,朝着另一邊迅速離去。

蕭蒹葭與林淵的眼力都好,自然能看清,那是一個擔架,架子上似乎躺着人,但上頭蓋着白布,看不見是誰,只能确定,應當是死了的。

突然,一只手從擔架邊緣滑下來,能看出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手臂上包裹着黑色的衣袖。

是長夜軍的衣服。

林淵與蕭蒹葭立刻便加快了腳步,胸口的心髒跳動如雷。

皇帳外原先還有很多人,可自從未央出現,陛下獨自召見後,這些人突然就不着急着見陛下了,還各自尋了理由,退到了遠遠的帳子裏坐着等候陛下召見。

因而此刻,皇帳外如果有人,就會顯得非常顯眼,就比如此時此刻站在距離皇帳不算遠也不算近的那位青衣男子。

他與林淵也算相識,遇見了本該打聲招呼的,可林淵顧不上,只是看在對方的爵位比自己高的份上擡了擡手,就直接這麽走了過去。

——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确認,他不想浪費時間。

可林淵不與他打招呼,他卻叫住了林淵:“林大人。”

林淵不得不剎住腳,回頭說了句:“在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見陛下,靖國公有事不妨等我出來再說。”

不是林淵不把爵位差距放在眼裏,而是比起空有爵位不得入仕的長公主驸馬,他這位手握實權的侯爺,有任性的資格,最多遲點賠禮道歉就是,對方奈何不了他。

卻不想靖國公叫住他并非是為了計較他的失禮,而是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你可知剛剛被擡走的是誰?”

靖國公本就長得斯文儒雅,此刻微微勾唇,便如那細細春雨,輕柔溫和。

蕭蒹葭也是不解靖國公為何會拿這個問題問林淵,便站在林淵身旁,與林淵一樣不做聲。

靖國公看着林淵突然輕笑出聲,說道:“那位便是前長夜軍的大統領未央,在林大人來之前,便于禦前自刎了。”

蕭蒹葭睜大了眼睛,林淵亦是手腳冰涼,再也邁不出一步。

若在今天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因為未央的死這般恐懼,他死都不會信。

看着林淵這副模樣,靖國公又說道:“對了,未央也是從林子裏回來的,林大人擅離職守進了林子尋人,想來也是有遇到未央的,不知道林大人,可有發現什麽?”

林淵開口,艱澀道:“什麽?”

靖國公笑容不變,說出的話卻有石破天驚的效果:“林大人真沒發現嗎?那惡名昭著的未央,可是你家的侄女,林歇啊。”

若林安寧的話很可能是被撞了腦袋的胡言亂語,那靖國公的話,又算什麽呢?

林淵腦子嗡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稍回神,眼睛盯着靖國公,問他:“靖國公何出此言,若林歇是未央,為何我從不曾知曉,又為何,靖國公你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看來是真的沒發現了。”靖國公搖頭,像是在遺憾什麽一樣,後又說道:“這也不怪你,畢竟長夜軍行事謹慎,不曾露出破綻那也是正常的,至于我為什麽會知道……林大人有所不知,當年收養林歇那戶人家便是慶陽找來的,只是林歇不曾去那戶人家過過一日,而是被我轉手,送去了長夜軍。林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那具屍體,或者去問鎮遠侯,據我所知,他之所以向林歇提親,就是因為他知道了林歇便是未央。”

靖國公的話如晴天驚雷,轟得林淵與蕭蒹葭徹底失去了反應。

等好不容易回過神,林淵下意識便要去追那被擡走的屍體。

可靖國公卻不打算就這麽結束這個話題,而是繼續開口,讓林淵停下了腳步:“說來林歇那孩子也是厲害,當時不過六歲的年紀,便在長夜軍留了下來,雖也哭過鬧過,可當我告訴她,只要她能在長夜軍站穩腳跟,便可替自己父母洗刷冤屈,讓自己的哥哥妹妹過上好日子,她便義無反顧地留下了,且這一待就是十一年,什麽苦沒吃過,什麽勾當沒做過,聽聞最嚴重的一次,差點便死了,那會兒也就才十一歲吧,常人家的孩子便是不受寵的,也不會在這個年紀過得這般驚險。”

林淵果然停下了。

“還有後來,陛下登基,長夜軍更是以她為首,聽從陛下號令,所殺之人數不勝數,身上背負的罵名更是叫人心驚,只可惜她終究是人,不是刀槍不入的金剛铠甲,一年多以前她突然失蹤,便是因為被人弄瞎了眼睛,又身中了劇毒,無奈只能隐退,可惜陛下似乎并不打算放過她。”

靖國公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子:“年前陛下企圖要将你府上的二姑娘接入後宮——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不然也不會在年前這般急匆匆将二姑娘許出去,就是不知你們可還記得,是誰提醒的你們?”

靖國公這麽一說,蕭蒹葭立時便想起了那個奇奇怪怪的長夜軍,與自己當初過于敵視的态度,心中湧起萬般滋味,糾纏不清。

原來那個時候,也是林歇在幫他們。

蕭蒹葭別開頭,閉上了眼,緊蹙的眉頭像是在狠狠地忍耐什麽。

靖國公從林淵臉上看不出什麽,但能通過蕭蒹葭的反應進行猜測,且他說起話來節奏特別令人舒服,不會叫人覺得絮叨冗長,還很能勾起他人傾聽的**,只是這個內容,并不能讓目前作為聽衆的林淵與蕭蒹葭愉快就是了。

不愉快,就對了啊。

再不愉快也只能聽着,因為這很可能是他們唯一能聽到林歇過往的途經,機會只有一次,他們舍不得,也不可能喊停。

靖國公放下衣袖,看了看皇帳那邊,自“未央”的屍體被擡出後,陛下還沒有召見任何人,附近帳子裏等着的大臣們也都不知道,因而皇帳前諾大的空地上,始終只有他們三個。

“不過你們可能不知道,咱們這位陛下之所以會突然有這個念頭,是因為在去年的致遠書院大比上,發現你們家二姑娘與未央的身形十分相似。”

蕭蒹葭睜開眼,猛地看向靖國公。

靖國公回以一笑,明明笑得溫和,卻叫蕭蒹葭遍體生寒。

他感慨:“咱們這位陛下啊,就是這麽的奇怪,他看重每一個可用之人,寬厚大度,卻又從不在意無用之人的想法,冷血無情。

“未央能用之時,他絕不曾有過任何其他的念頭,可當知道未央無用了,他便不再把未央當做是一把刀,而是将她看作了一個可随意擺布的女人,讓未央只剩下兩條路可選:要麽被他困于後宮,要麽抗旨不尊,死路一條。”

靖國公嘆:“如今看來,林歇還是選了後面那條路,就是不知鎮遠侯知道了此事,會是何反應。”

“為什麽?”林淵問。

靖國公:“嗯?”

林淵:“你在這裏,是專門在等我嗎?”

靖國公:“當然,林歇既已身死,總不好叫你們連她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吧。”

林淵卻反駁道:“你看似是在為林歇說話,可你若是真的為林歇好,就不該到這個時候才把事情告訴我,你現在才說,是在挑撥我與陛下的關系嗎?”

靖國公擺出一副吃驚的模樣,說道:“冤枉,林大人與陛下是何等親厚的關系,我挑撥你們二位,不是自讨苦吃嗎?”

但事實就是,種子一旦埋下,就總有開花結果的那天,這算是靖國公眼中,林歇最後的一絲用處了。

也不枉他費勁心機,知道陰楚的刺客未必能拿下林歇,在林歇回營前将未央也在的事情透露給了陛下。

總算是,除掉了。

林淵:“你說完了?”

靖國公:“總不好再攔着,耽誤你去拿回林歇的屍體。”

林淵轉身便走,只是這次的方向不再是皇帳,而是被擡出皇帳的那副擔架所前往的方向。

靖國公心情愉悅,林淵與蕭蒹葭卻是如墜冰窖,腦子至今都是一片混沌。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會如何,也不知道等看到了林歇的屍體,他們……

“林大人!”

沒走出多遠,突然便有人朝着林淵跑來。

只是林淵滿腦子混亂根本沒聽見,直到蕭蒹葭拉住他,那跑來的人向他行禮,說了什麽。

但其實他什麽都沒有聽到,他像是失了聰,耳邊的一切都無法入耳,直到隐約間,有幾個字闖入他的耳畔——

“……您府上的大姑娘……”

明明就在面前,林淵卻聽不真切,可他看到了蕭蒹葭睜大的眼睛,和眼底無法遏制的驚喜。

林淵開口,明明是自己的聲音,聽着卻十分的陌生,他讓那人再說一遍。

那人便又說了一遍,這次,話語清晰地傳入了他耳中:

“聽聞林大人四處找人,我們侯爺就讓我來與大人知會一聲,您府上的大姑娘病了,不易搬動,現在他那休養……”

林淵猛地轉頭去看還在原地的靖國公,卻見對方也聽到了這話,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只剩下錯愕。

顯然也是一副意想不到的模樣。

林淵沒再管他,擡腳便往鎮遠侯所在的營帳走去。

腳步匆匆,蕭蒹葭也顧不上讓林淵冷靜些,只問他:“未央死了,林歇卻沒事,那是不是說明……”那是不是說明,林歇并不是未央。

林歇沒事她最高興不過,可她擔心林淵會因此又恢複原先對林歇的态度。

林淵搖頭:“如果不是,靖國公說這麽多是要做什麽。”

“那……”

“未央一定是受了傷,無法去見陛下,便叫了別人替她,躲過了這一劫。”

所謂的病了、不易搬動,恐怕也是因為傷勢太重。

可說完,林淵臉上卻不見絲毫喜悅。

蕭蒹葭看出來,問:“怎麽了?”

“我剛剛……”

林淵卡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壓制什麽,然後才又接着說道——

“我剛剛,把她一人丢下了。”

他帶走了林安寧,卻把林歇一個人丢在林子裏,作為誘餌,吸引刺客。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

看在我今天七千的份上,原諒我遲到的十五分鐘好嗎(肝損傷患者發出虛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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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是鯉魚呀、紫月、葉神、FANCY、張柒、藏南河、巫妖、精靈寶可楠八位小天使的地雷(麽麽=3=)

謝謝冷偌離小天使的手榴彈(親親抱抱舉高高(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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