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當年
淑惠長公主府正院,清雅的幽香彌漫着, 卻絲毫沒有減少室內冰冷壓抑的氣氛。
二太太聽到淑惠長公主冷聲的質問後, 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她想起自己當年被做出那件事後,淑惠長公主對她的懲戒, 心中一陣冷顫,但依舊為自己辯解着:“當年的事情,只是我一時糊塗。而且這些年我也已經盡力補償阿妩了,阿妩和阿妍相處得也十分要好。公主又何必再度重提?”
“你補償阿妩?這些年你在外地,可曾給對阿妩的教養上過一次心?對長意, 你時常寫信和專門派人前來垂問,可對阿妩,你何曾寫過一封信,派人關愛過一次?”說道這,淑惠長公主想起阿妩小的時候,每次聽到二房派人前來時,目光中濃濃的期盼, 心中便很是心疼。這也事她這些年厭煩二太太的原因。
因為二太太當年的所作所為, 很是瘋狂, 二老爺沈邦翊實在是不放心将嫡長女放在妻子身邊,再加上他與老太太并不是親生母子,所以只能哀求自幼親近的嫡親兄長, 将女兒養在淑惠長公主身邊。
那時淑惠長公主剛生完沈長映, 被太醫診斷說傷了身子, 以後很難再有身孕,她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一個嬌嬌軟軟的女兒,便同意了二老爺的哀求,将不到周歲的沈瑾妩接到身邊和次子沈長映一同撫養。所以,在她心中,阿妩相當于自己半個女兒,雖然比不上阿皎,但她對其也是真心疼愛。
這些年,雖說二太太對待長女不在像以前那般瘋狂,但也是幾乎漠視了這麽一個女兒的存在。對長女的教養絲毫不見關心,連女兒的生辰也沒派人來送過一次東西。
特別是在四姑娘沈瑾妍出生後,二太太恨不得将其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那種小心翼翼,傾其所有的态度,與對待大女兒的态度可謂是天差地別,
這樣的舉動,不只是淑惠長公主,就是身為女兒的沈瑾妩也早對母親寒了心,不再像小時候那般期盼。
其實,這些年,二房也不是一直在外赴任,甚至在長女四五歲的時候,還曾在京呆過兩年,中間也都回過幾次京中,但二太太每次的态度都十分堅決,不同意長女跟着他們一同去任上。特別是在四姑娘長大後,這種态度更加堅決。
面對這樣的妻子,二老爺怕長女跟着他們走後,被妻子冷待,不喜,或是向女兒周歲前一般,被二太太要求抱到莊子上養着,傷到女兒,便繼續哀求長兄長嫂替自己教養女兒。
後來,他怕長女孤單,便将自己的庶女二姑娘送來給長女作伴,在長子需要進學時,又将長子送進府中,讓他照顧兩個妹妹,特別是從小離開父母的大女兒。
二太太聽到淑惠長公主的冷然的臉色和質問,心中雖然害怕,但卻似乎有了底氣般,連聲音也大了許多:“公主将阿妩接過去撫養後,便将阿妩身邊所有的人都換了,不就是不想讓我過問的意思。再者,公主連阿妩的終身大事都是定下請懿旨賜婚之後,才派人告訴的我,何曾問過我這個做母親的意見。”
淑惠長公主聽到二太太這番話,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原來你對阿妩的婚事有所不滿,不過,這可不是本宮定下的,而是二弟的意思。
“阿妩及笄前,二弟修書告訴國公爺,請本宮為阿妩挑選一門親事,本宮将所有合适的人選挑出來後,國公爺派人将人選送給二弟,上面每個人選的性情,年齡,家世等都寫得一清二楚,最後定下肅毅侯世子是二弟自己的選擇,本宮只是為了給阿妩一份體面,才請皇後賜下旨意。”淑惠長公主對着二太太一字一句的說道,她就是再身份尊貴,也知道兒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妩的父母尚在,她這個做伯母還不會擅自做主。
她一開始以為這件事,二太太是知道的,卻沒想到這一切二老爺沈邦翊是瞞着妻子做下的,如此看來,二老爺對妻子已經沒有了信任。不然,連兒女婚姻這般大事都沒有告訴二太太。
“如若不是你當年聽信那女道胡言,連夜瞞着府中将阿妩送到莊子上時,那些婢女替你隐瞞不報,險些讓阿妩在莊子上丢了性命,後來又在府中被怠慢,這樣的婢女不換掉,難道本宮還要給她們賞賜不成?”淑惠長公主對于二太太的話冷聲回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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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沈皎沒有想到二太太當年會做出這樣不顧女兒性命的事情,她以為依照二太太對待次女的樣子,應該只是有些拎不清,但絕對是一位慈母,卻沒有想到這慈母的形象還是要分人的。
她用看了眼身旁的大嫂,發現她正盯着手邊杯子上的花紋看得出神,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淑惠長公主和二太太的對話。只是在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後,對自己微微一笑,指了指手邊的杯子。
沈皎立刻明白,接受了大嫂的邀請,也開始對着自己手邊的杯子觀察起來。
嗯,這才是聽八卦的正确姿勢。她要學習的果然還有好多。
在淑惠長公主看來,二太太這根本就是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借口。在一開始,她就算再換掉阿妩身邊的婢女,難道那些婢女還能攔着二太太關心女兒不成。她找的這個借口實在有些牽強和好笑。
提起當年的事情,淑惠長公主臉色變得更冷,一雙看向二太太的眼中充滿了冷色和怒火。即便十幾年過去,她依舊記得當年那樁震驚梁國公府的事情。
因為當年二太太生長女時,連生了三天三夜,十分艱難。所以,在長女出生後,便對其不甚喜歡。特別是在生了長女後,二太太便開始染病,連續幾個月都不見痊愈,她便覺得自己的病症是長女帶來的,長女和自己命裏相克,就瞞着府中,不知從何處請來了一個女道士。
二太太拿出自己和大女兒的生辰八字,讓其測算,随後,那女道士告訴二太太,長女和她命裏相克,不宜住在一個府中生活,若是住在一起,二太太就會纏綿病榻,最終沒了性命。
二太太聽了女道的話,和自己認為的一樣,心中很是害怕自己會因為這個女兒丢了性命,便瞞着府中連夜将長女送到了莊子上。因着女道的話,二太太便開始不喜,甚至有些厭惡這個女兒。
這件事,一開始的兩日,并沒有被人發現,因為當時的大姑娘還小,基本不會被抱出屋子。直到第三日,二老爺沈邦翊從官衙回到府中,想看眼女兒,二太太卻支支吾吾,下人也都顫抖着不敢說話,他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随後滿府找不到女兒後,便派人審問下人,才知道自己的女兒早已被妻子送到了莊子上,還已經過去了兩天。
之後,二老爺立刻騎馬前去莊子上,等他到時,他不滿周歲的長女已經高燒了整整一日,性命垂危。他趕緊派人去請太醫前來診治,事後那名太醫告訴他,若是在晚來一個時辰,孩子便救不回來了。
當時的二老爺在安頓好女兒後,便去質問二太太,雖然知道了原因,但卻被二太太接下來的舉動震驚了。二太太開始瘋魔了,居然以死相逼,要求丈夫将女兒送離府中。之後,二老爺無法,只能先将女兒送到公主府中,這樣也是不在一個府中。
而身為兄長的梁國公沈邦靖被弟弟哀求,便答應了将侄女寄養在公主府中。對于這個的侄女,淑惠長公主和沈邦靖對其很是用心。這不只是因為血脈的關系,更重要的是這個侄女是梁國公府的嫡長女,特別是在淑惠長公主傷了身子後,身為府中嫡長女的侄女,更可能是府中身份最貴重的姑娘。
這樣的身份,身為沈氏一族的掌權者,沈邦靖和淑惠長公主不可能不重視。所以,這也是淑惠長公主盡心教養大姑娘沈瑾妩的原因之一。
一府的嫡長女,在外面代表的是整個家族對女兒的教養和底蘊,在家中有着教導幼妹的職責,自然是必須重視的。
發生這樣的事情,身為家主和主母的沈邦靖夫婦二人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在沈家的全力徹查和搜捕下,那名女道在兩日內就被捉住。經過審訊,她才道出這一切不過是她看出二太太的心思後,順着她的想法胡編亂造的,其根本就是個招搖撞騙的假道士,根本就不會測算八字。
得到這樣的結果,在淑惠長公主看來毫無意外的,這個世上會批命的術士除了摘星樓中的國師外,也就只有那麽幾人,而且全都是聞名天下的高僧和真人,這些人根本不是以二太太的身份可以請到的。
但是,将這樣的結果告訴當時的二太太後,她根本不信,依舊以行命相逼,不願讓長女回到自己身邊。二老爺無法,只得苦求長兄長嫂。最後,淑惠長公主親自帶着二太太去延興寺請見住持慧悟大師,請其親自測算。
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大姑娘富貴雙全的命格,且對二太太并無任何相克。如此,二太太才算相信,畢竟慧悟大師是當世的得道高僧,極擅命理,對他的話,基本不會有人會質疑,二太太也不例外。
但就算如此,二太太對這個長女依舊極為不喜,在她看來長女就算不與自己命中相克,但她自這個女兒出生後一直病情不斷也是事實,将其接回來後,只按照規矩派了幾個婢女和奶娘便不管不問。
因着二老爺忙碌,二太太對長女又是這樣漠視的态度,照顧大姑娘的仆從自然不會盡心,很快因為上次高燒沒有養好的身子再次出現問題。面對這樣的結果,二老爺實在無法,只能将長女交托給兄嫂。
而對于這樣的二太太,老太太身為繼室不便出手,但身為沈氏一族主母的淑惠長公主卻要出手懲戒,不然任由這樣的漠視子嗣性命的作風蔓延下去,那沈氏一族的子嗣肯定會減少。子嗣稀少的家族,又如何會興盛下去。
最終,淑惠長公主下令将原本二太太手中的中饋交給了進門沒幾日的庶子媳婦三太太,讓其禁足在府中半年,每日粗衣素食,抄寫女四書各百遍。這對于從小養尊處優,錦衣華食的二太太來說,實在是太過痛苦,以至于後來二太太雖然不喜歡大姑娘,但也不會不再不顧及大女兒的性命。
想起這些往事,淑惠長公主想着剛剛聽到的話,看向下面面色有些慘白的二太太,有些嘲諷地笑了:“本宮實在是不知這些年你對本宮有這麽大的怨氣。”
聽到淑惠長公主的這句話,原本面色就有些慘白的二太太,被吓得連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都有些維持不住,她實在沒想到原本想要為次女求情的目的非但沒有達成,反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對于是否怨恨淑惠長公主,她确實是有的。除了長女的事情外,她不喜歡淑惠長公主對長女和次女的待遇相差如此之大。她願意将長女帶入宮廷,讓其得到太後和皇後的喜愛,卻平日裏連次女的面都不願意見一次。這樣的差別待遇,讓她的阿妍在她姐姐面前總是矮了一頭。
如今,連放阿妍出來參加一次宴會都不同意,若是這次宴會府中的姑娘都去,唯獨少了阿妍,不說外面的人怎麽想,便是阿妍在府中的姐妹面前也不盡失顏面,這讓她如何不怨。
她的阿妍已經十三,已經能開始相看親事了,若是連宴會都不去參加,京中如何會知道有阿妍這個優秀的女孩。在二太太眼中,次女除了有些天真,不懂事外,其它方面無論是家世還是容貌,都是極為優秀的。
不過,就算她在如何怨恨淑惠長公主,卻也不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