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拒絕

夏朝國力正值昌盛之際,每年的秋獵都是聲勢浩大,今年也不例外,浩浩蕩蕩一萬多人的隊伍,從燕京出發,朝北向着皇家圍場前進。

第一夜,隊伍駐紮好了之後,王德光就派了個小太監來找繡夏過去伺候。

“殿下用不下飯,只能勞煩繡夏姑娘了。”

每年帳子搭好之後,貼身伺候的人便就近住在主子的帳子旁邊,其他的則是十人一帳,在原地待命。

這也是做慣了的,繡夏讓小太監把東西帶好,便跟着帶路的人去了五皇子的帳篷。

這是一個高高的山坡,帳子呈包圍拱衛之勢,圍住了最裏面建武帝的帳篷,而他的左斜下方,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帳篷,右邊則是五皇子的帳篷。

耳邊是戰馬嗚嗚之聲,一隊又一隊穿着戰甲的軍士們擒着長、槍左右來回的巡邏,腳步踏得又響又齊。

一個哨兵見了繡夏,連忙上前詢問,看了帶路人的牌子,又檢查了一番繡夏帶着的事物,才讓幾個人進去。

右邊的一個帳篷上,大紅色的“五”字旗被風吹得鼓蕩不已,繡夏整了整衣服,撩開簾子走了進去。

帳篷裏正燃着蠟燭,五皇子盤坐在虎皮毯上,手上拿了一本書,幽幽的燭光下,他雙眼細長的褶皺被打上了陰影,仿佛飛入了鬓間,深邃的讓人恨不得多看幾眼,好看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

他的鼻子修長又挺拔,嘴唇帶着淡淡的粉色,臉部的輪廓十分溫柔,柔和了他冷淡精致的五官。

繡夏心中一跳,五皇子的面容她是見慣了的,但是……

手腕仿佛又燒了起來,那晃動着的燭火也顯得刺眼,繡夏趕緊低下頭,不敢再打量。

五皇子卻放下了書:“怎麽,看夠了?”

繡夏被這突然的問話吓了一跳,趕緊道:“奴婢不敢。”

五皇子發出一聲輕笑:“擡起頭來。”

繡夏慢慢擡起了頭,她有一雙長而媚的桃花眼,那天生的線條仿佛是畫師細細勾勒出來的,但她總是垂着眼,就多了兩三分的無辜。

是了,五皇子心裏想着,繡夏的美是十分直擊人心的,像是你看到了一朵盛放的牡丹,便會忘記了剛剛才贊過的紅梅。

只是她的美和她本人的氣質截然不同,她美的十分張揚,神态卻是溫柔娴靜。

五皇子想着繡夏的事情,口中便道:“你伺候我多久了?”

繡夏道:“回殿下,已經有八年了。”

“八年了。”五皇子把玩着桌上的鎮紙,這是黃田玉雕刻成的一只卧虎,表面溫潤,像是繡夏一樣,讓他覺得舒服。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遲疑了這麽久。

“這段時日,我沒讓你貼身伺候,你害怕嗎?”五皇子問道。

自然是害怕的,繡夏低聲道:“奴婢怕自己伺候得不好,惹惱了殿下。”

五皇子勾起嘴角:“你一向最得我的心意,自然不會惹惱我。”

五皇子的未盡之言突然叫繡夏緊張了起來。

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只要她情緒一激動,那雙桃花眼便像是含了秋水一樣。

五皇子很想摸一摸那雙眼,他也順從自己的心意站了起來,走到了繡夏身邊。

繡夏微微低下頭,不知道五皇子要做什麽。

突然,視線裏出現了一只手,指尖修長,像是上好的白玉一般,這是繡夏最熟悉不過的五皇子的手。

然後這只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指尖微涼,卻叫繡夏的臉轟的一下燒了起來。

“我會去告訴皇後娘娘,讓你做我的司寝。”五皇子的聲音褪去了冷淡,多了一絲溫柔。

燭火突然爆了一下,這細細小小的聲音聽在繡夏耳朵裏卻如同驚雷。

她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

一雙眼不由看向面前的五皇子,他也正看着她,溫和的,期待的看着她。

紅燭的光黯淡了下去,縮成了一粒蠶豆的大小,寥寥的青煙升了起來。

繡夏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一滴汗珠順着她的額頭往下滑落,她的手不可抑制的抖動起來,纖細的腰肢伏得低低的,勾出圓潤的線條來。

“回殿下,奴婢,奴婢……”

繡夏腦子亂糟糟的,一會兒是五皇子越發冷酷的神情,一會兒是去歲大弟說要接她回家時高高興興的臉。

五皇子收回了手,薄薄的唇微微抿了起來:“你不願意?”

繡夏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只聽到自己艱難的聲音道:“殿下如同天上的日月一般,繡夏卻連這屋裏的燭火都不如,哪裏配伺候殿下。”

她的聲音在發抖,她的身子也在發抖。

她不願意。

五皇子的指尖還留戀着繡夏皮膚的溫熱,心裏卻是無法抑制的湧起了一陣冰涼。

他想了這麽多天,就是不想唐突了繡夏。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不願意!

繡夏餘光裏,五皇子的腳步微微頓了頓,便毫不遲疑的離開了。

還沒等繡夏松口氣,啪的一聲,那卧虎鎮紙被五皇子扔了下來,砸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這響聲直接砸在了繡夏的心裏,她的心裏一沉,眼裏溢滿了淚水。

她害怕,害怕會死,害怕五皇子會立刻讓人把她拖下去。

她不應該拒絕的,她怎麽能拒絕呢,可是,她卻下意識的說出了拒絕的話來。

繡夏咬着唇,恨透了自己,但卻無端端多了份解脫的快、感。

她是喜歡五皇子,可是她更怕他,她不願意待在朝不保夕的宮中,不願意一輩子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即便五皇子現在對她有一兩分不同,但想起當年貴妃娘娘的下場,她就不敢答應,也不想答應。

一時之間帳子裏沉默了下來,只聽得到五皇子沉重的呼吸聲。

仿佛過了一輩子的時間,繡夏聽到五皇子壓抑着怒火的聲音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繡夏無措的擡起頭,見五皇子不再看她,又磕了幾個頭,這才悄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王德光在帳子外聽到了些許聲響,心裏正打着鼓,就見繡夏狼狽的走了出來。

“繡夏姑娘,你……”待看清了繡夏的樣子,王德光立刻噤了聲。

果然,下一刻帳子裏就傳來五皇子的聲音:“王德光,給我滾進來!”

王德光對着繡夏微微笑了笑,趕緊進了帳子。

一旁的小太監弄不清楚情況,上來悄聲問繡夏,繡夏道:“沒事,跟我回去吧,五皇子這裏不用伺候。”

帳子裏,五皇子臉色難看的踱來踱去,王德光伺候了他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明顯的怒氣。

王德光也害怕了起來,生怕自己受了繡夏連累。

五皇子腦子裏湧上許多念頭,全部都是怎麽懲罰繡夏的,但是想了許久,這些法子都不行。

因為他忘不了繡夏當年發着燒的臉,也忘不了繡夏溫暖濕潤的手心。

可是,可是繡夏怎麽敢!

不過一個宮女而已,竟然敢拒絕他!

五皇子臉上暴起了青筋:“王德光,今晚就給我把繡夏送回宮裏去,以後都不用她伺候了!”

等他轉身要走,五皇子又叫住了他,壓住了怒氣道:“派輛好點的馬車。”

王德光連道好。

安靜的帳子裏,那個鎮紙還歪在地上,這是平日裏五皇子十分喜歡用的,可是現在他卻是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繡夏不是想出宮嗎?那他就成全她!

也算了了幼年的情分。

五皇子捏住了拳頭,閉上了眼睛。

繡夏回了自己的帳篷,便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葡萄吓了一跳,實在是繡夏的臉色太難看,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凝結的血痂更是明晃晃的告訴其他人,她把主子得罪了。

“繡夏姐姐,你,你是不是……”葡萄吞吞吐吐的問不出話來。

從前五皇子從來沒有對着繡夏發過脾氣,就連王德光那樣貼身伺候的,也挨過不少次板子,可見繡夏在五皇子心裏是多麽的得用。

可是現在卻……

繡夏虛弱的笑了笑道:“我沒事。”

葡萄趕緊去拿了傷藥過來:“我幫你塗點藥。”

繡夏接過藥道:“我自己來吧。”

她拿來鏡子,看着鏡子裏面那個面無表情的人,一時間有些怔忪。

等上好藥後,王德光到了帳子外。

“繡夏姑娘,殿下讓我找人送你回去。”王德光苦笑着說。

繡夏心裏早有了預料,依着五皇子的性格,恐怕今晚就得把她送走,她拿起包袱:“謝王公公,我這就走。”

“殿下吩咐了,讓我給你派一輛好的馬車,這護送的人也得選的是可靠的,哎……”

王德光的話沒有說完,但繡夏卻知道他在嘆什麽,聽到五皇子的吩咐後,她的心也揪了起來。

她确實對不起五皇子的厚愛。

王德光沒有再多說話,只是默默的領着繡夏,他心裏還埋怨着繡夏惹了五皇子不快,聽五皇子的語氣,繡夏這曾經的第一得用人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他雖然不算是個男人,但也知道,一個男人被拒絕了會有多麽生氣,尤其是五皇子這樣的。

五皇子從來謀定而後動,想了繡夏這麽久,今日才開口,未嘗不是看重繡夏,不想怠慢了她。

沒想到啊沒想到,王德光餘光瞟了繡夏一眼,見她神色冷淡,可即便這樣,他也要嘆一聲,真的美!

怪不得五皇子牽挂了這麽久。

兩人剛剛走出營地,就起了風。

“繡夏姑娘,我就送你到這裏了。”王德光嘆了口氣道。

繡夏道:“謝謝王公公。”

剛剛在五皇子帳子裏時她還害怕的發抖,現在卻是有一種終于塵埃落定的麻木。

看着眼前的馬車,她對着王德光點點頭,便要離開。

就在這時,馬兒卻像是驚吓到了一樣,發出一聲嘶鳴。

這聲嘶鳴就像是一個信號,不遠處的戰馬齊齊躁動了起來。

“這是怎麽了?”王德光剛一說完話,旁邊被套着的馬已經掙脫了缰繩跑了出去。

耳邊傳來了悶悶的響雷聲,王德光心有所感,看向駐紮的地方。

頃刻間,地動山搖,塵土漫天,數不清的帳篷像是傾瀉而出的洪水一樣,在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中,瞬間坍塌。

繡夏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這是地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要完了,怎麽辦,好惶恐,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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