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狂言

帳子裏只留下兩人,連清淺的呼吸都變得近在咫尺一般。

“我手疼,你來喂。”五皇子對繡夏道。

繡夏蒼白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五皇子明明是傷了腿,怎麽手也疼。

她擡眼悄悄看了五皇子一眼,只看到了他眼裏有些無賴的笑意,就趕緊低下頭去。

她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湯,等了等,看着那熱氣慢慢蒸騰出來,然後才喂到了五皇子的嘴邊。

兩人靠的極近,五皇子身上若有若無的冷香直直的往繡夏鼻子裏面跑。

五皇子抿一口湯就看一眼繡夏,他的唇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紅的有些豔,像極了昨年夏天吃過的櫻桃。

繡夏神色不變,心裏卻止不住的胡思亂想,特別是看到五皇子微微上挑的眼角,胸口的這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她從來沒發現,五皇子長得這樣的不正經!

他咬那蘿蔔的時候十分用力,潔白的牙齒像是某種正在捕獵的動物,喉結一動,那蘿蔔就被他吞進了肚子裏,他舌頭舔過嘴唇,挑着的眉示意繡夏繼續。

繡夏覺得自己就是剛剛那白嫩嫩的蘿蔔,整個人都要從衣服裏面飄了出來,就連這微微顫動的手都不在是自己的了。

空氣一下子變得稀薄起來,明明是初秋草原的天,外面還在刮着風,可是帳子裏卻無端端的熱了起來。

“很好吃。”五皇子輕聲道。

他的語氣帶了一絲餍足,不知道是這碗湯把他喂飽了,還是繡夏那燒紅的臉讓他滿意。

一碗湯吃了快一刻鐘,等五皇子把最後一塊火腿絲吃完時,繡夏的背都濕了。

這時王德光也拿了藥進來,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幾個小太監,他們手上提着食盒,不一會兒,五皇子平日裏最愛吃的幾個菜就被一一擺在了桌子上。

五皇子又看了繡夏一眼,繡夏手一抖,如果把這桌菜喂完,恐怕她要熱暈過去。

一聲輕笑過後,五皇子又恢複了清清淡淡的表情:“用膳吧。”

繡夏想要上前布菜,卻聽五皇子道:“先去塗藥。”

繡夏腳步一停,王德光滿臉笑容的把藥給她:“繡夏姑娘,我讓人把葡萄帶過來了,就在帳子外面候着呢,您先上藥,這裏有我們伺候。”

繡夏點點頭,又看了五皇子一眼,發現他并沒有看她,而是歪坐在虎皮上面,眼皮垂着,似乎是在假寐。

等繡夏走後,試膳的太監試過菜,五皇子才睜開眼拿起了碗。

布菜的小太監還是第一次給五皇子布菜,雖然得了吩咐,但仍然緊張得不得了。

哪裏知道五皇子并不難伺候,吃着吃着嘴角還會勾起不明顯的笑意,想來是他伺候的不錯,這桌菜也頗合胃口的原因。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這桌菜就用了三四分。

“好了,撤下去吧。”五皇子道。

王德光上前伺候五皇子淨口。

“你的腿傷了?”五皇子突然問道。

王德光确實扭了腿,不然肯定第一時間就沖過來獻殷勤了,害怕五皇子誤會,趕緊跪下請罪。

五皇子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去拿藥。”

王德光臉上一喜,又磕頭謝恩。

“你找人去再搬一個貴妃榻過來,還有新的被褥,對了,把繡夏叫進來。”

王德光趕緊應了,低眉垂眼的往帳子裏一掃,想着這貴妃榻該擺在什麽地方才合五皇子的心意。

外頭葡萄就着火把的光給繡夏塗藥,她擔心害怕得整張臉都是青白的,見了繡夏後才好起來。

“我沒事。”見葡萄欲言又止的,繡夏道,“跟着來的宮人們有人受傷嗎?”

葡萄慶幸道:“都沒人傷着。”

繡夏道:“那就好,帳子搭起來了?”

葡萄道:“剛剛王公公來了一趟,然後就有人過來幫我們搭帳子了。”

兩人正說着話,王德光就出來了。

他現在對着繡夏的态度又不一樣了,簡直親熱的像是自家姐妹一樣。

聽了王德光的話後,繡夏點點頭,複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深吸了口氣,這才進了帳子。

“今晚你就睡在這裏。”剛一進去,繡夏還沒行禮,就聽到五皇子冷不丁的說道。

繡夏輕輕的應了一聲,行過禮後,又像往常一樣站到了一旁,等着五皇子的吩咐。

“現在不怕了?”五皇子笑着看了她一眼。

繡夏遲疑的搖搖頭,有些不懂五皇子的意思。

“地震之前,你吓得臉色慘白,為何現在又不怕了?”五皇子自然說的是司寝的事情。

繡夏想了半天,才小聲道:“殿下是好人,所以奴婢不怕。”

五皇子難得的大笑了起來。

他的眼還是在繡夏身上逡巡着。

繡夏今年十六歲,衣襟處已經是鼓鼓囊囊的,襯得腰更細弱,用婀娜娉婷來形容,一點都不辱沒了這個詞。

更何況她還有一張美的攝人心魄的臉。

皇子想要女人,莫說是宮女,換做其他女人,也是手到擒來,從沒有願不願意這個說法。

可是他和繡夏之間終歸有別人沒有的情分,所以他等了等,甚至問了問。

結果自然是讓他火冒三丈。

如果沒有今夜這場地震……

五皇子也知道自己是心軟了,罷了,就暫時當一個好人吧。

反正繡夏始終是他的,跑也跑不掉。

“今夜恐怕還會有地動,這裏至少軍士多,不會有危險,你回去的話亂糟糟的,誰又顧得上你?”他解釋了一句。

“我現在腿傷了,做什麽都不方便,你就像從前一樣,貼身伺候我。”

繡夏點點頭,眼裏透出了一絲如釋重負。

這一夜果然又地動了幾次,繡夏根本就沒有去睡那張貴妃榻,反而一直靠在五皇子的腳踏上面,王德光也是坐在一旁的地上,一有動靜兩人就得把五皇子給弄出去。

來來回回折騰了三四次,天終于亮了。

五皇子眼下青黑,但精神頭還算不錯,一起床就要去給建武帝請安,走之前他囑咐繡夏道:“用了藥就好好休息,傷疤不能碰水,用膳也得注意,我留一個太監在外頭,有事便吩咐他。”

王德光屁颠屁颠的跟着五皇子走了,走之前還羨慕的看了一眼繡夏,他也是一晚上沒睡,沒見五皇子讓他歇一會腳。

建武帝那邊已經拟好了罪己诏,他登基二十多年了,發生了好幾次地動,這罪己诏也是駕輕就熟了。

不過,他看着下面站着的大臣們,昨夜他收到的奏章不少,全是拐彎抹角讓他趕緊自省的,畢竟歷朝歷代,出現了地震這種災難,肯定是皇帝有失明君之義。

秋獵之前,宮裏隐約傳出了皇帝有意廢除中書省,還權于六部的消息。可是還沒等群臣反應過來,地震就來了。

建武帝在心中嘆了口氣,垂着眼掃過下面站着的兩個人,正是中書省的左右丞相。

這次錯失良機,只得徐徐圖之。

五皇子來得早,三皇子和四皇子卻也不慢,三人在帳子外面碰了頭,守門的太監立刻就進去通傳了一聲。

建武帝聽後道:“叫他們三個都進來。”

大臣們都有眼色的告退了,留下了父子四人待在裏頭。

五皇子掃過建武帝的神色,想起前些日子宮裏傳來的風聲,更加肯定了心中的念頭。

建武帝先是問了三人昨夜睡得好不好,今早用過膳了沒有,然後才問起這次地動來。

自皇子們大了之後,每遇大事,建武帝都會考校一番。

三皇子一夜沒睡,就是為了這個時候。他按着昨夜打好的腹稿,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堆,總結起來就是要保證災後的治安,掩埋好屍體,注意災後會不會有疫情。

他把幾個最重要的點子都說了,可是建武帝還是想問問其他兩個兒子。

四皇子沒有說什麽新鮮的,不過是把三皇子說的話翻來覆去又說了一遍。

建武帝心中微微嘆氣,又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先是拱手誇獎了一番兩位皇兄的見解:“三哥四哥思慮周全,臣弟自愧不如。”

三皇子的臉上有了些笑意。

建武帝剛想搖頭,就聽五皇子道:“兒臣認為,地震者,乃陰陽失其秩序之過。”

建武帝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是瞪大了眼睛。

這一句話,分明就是引用前朝的一位大臣之語。

那位大臣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他把地震的原因歸于陰陽失衡,而失衡的原因,則是君王不作為,五皇子難道是要指責建武帝?

可是,他怎麽敢?!

建武帝耐着性子繼續聽,但是神色已經沉了下來。

五皇子毫無異色的繼續道:“何為陽,君主為陽,社稷為陽,萬民為陽。”

建武帝暗暗咦了一聲,豎起了耳朵。

“何為陰?朝臣弄權是陰,屍位素餐是陰,在其位不謀其政是陰。”

建武帝的神色有些松動,隐隐明白了五皇子的意思。

之前宮裏傳出的消息自然不是空穴來風,兩位丞相日漸做大,讓建武帝很是不悅,所以一直考慮着撤中書省而還權六部的事情。

只是朝堂的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輕易為之,才會先吹吹風看看動靜。

他只需要穩坐釣魚臺,等着有心之人上鈎。

沒想到三皇子和四皇子完全沒有領會他的意思,只有這個小兒子發現了。

建武帝的眼裏有了笑意。

果然,五皇子繼續道:“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

“此次地震,何嘗不是天之警示?!”

“朝臣弄權是錯,屍位素餐是錯,在其位不謀其政是錯。”

砰地一聲,他跪了下來,擡頭看向建武帝,一雙眼如同初生之朝陽一般熠熠生輝:“兒臣請父皇為了天下萬民,重整吏治!”

三皇子和四皇子已經完全愣住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平日裏不聲不響的五皇子竟然會借着這次地震對朝臣發難!

建武帝的眼裏卻是一掃陰霾,不過仍然繃着臉道:“文武群臣皆協心盡職,地震乃朕一人之過也。”

五皇子又磕頭道:“所有之變皆因人事,父皇躬勤政事, 休息養民,其夜地震,實則天告吏之不治也。”

“兒臣再請父皇為天下,為萬民,為朝堂,重整吏治!”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被榨幹了,感覺身體被掏空,你們這群小妖精,趕緊來個麽麽噠加加油。

然後最近幾天應該都是十二點鐘更新,親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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