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人行

隔日清晨,董峻峰第一個醒來,梁玉妍此時正枕着他的手臂,睡在他的臂彎裏,小臉在溫熱的氣霧裏顯出紅撲撲的嬌嫩,睫毛長長的,彎彎的,像個小孩子。只是兩條秀眉微蹙在一起,雙手也攥成了拳頭。

她在睡夢中也是怕他的吧?董峻峰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這樣的讓人難以接受。

他難過的閉上眼睛。他想自己是人,不是妖,絕不是,自己有父有母,自己是血肉之軀,唯一與衆不同的不過是奇怪的胎記和可以生出火的雙手。

他可以把那胎記挖掉,可以再不撚指成火,只要她能接受他。

他睜開眼,慢慢的将額頭靠向梁玉妍的頭側,他對她的感情居然在短時間內變得如此濃烈,他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了她幾輩子,幾輩子都愛着這個女人,或許前幾世她不只是做過他的妻子,還曾做過他的女兒,所以他看到她就覺得對她多好都不夠。

在他的額頭觸碰到她的發頂時,她的睫毛輕顫了下。

她是醒着的,從昨夜他試探着将她抱進懷裏時,她就醒了,之後便是醒醒睡睡,一直都不踏實。

她明明不想和他好,卻又貪戀他懷抱裏的溫暖。

她覺得這一切都是這糟透了的環境造成的。

葛雲飛此時在一旁睡成了一個團,冷得哼哼唧唧。像只可憐的小狗。

梁玉妍慢慢的睜開眼,決定脫離這份溫暖。她一動,董峻峰馬上坐了起來,尴尬又讨好地沖她笑了笑。

“我……”他想說點什麽,卻又口拙。

梁玉妍攏着自己的頭發,望着火堆上的幾縷青煙,喃喃地問他:“你的傷還疼嗎?”

董峻峰聞言立馬幹脆地笑答:“不疼。”心裏又想若是說疼,她會不會緊張自己一點呢?

葛雲飛這時不知又做了什麽噩夢,撲棱一下坐起來,發懵似的看向四周,看到董梁二人後,他回過了神,用雙手搓了搓臉,有些起床氣似的邊罵了句髒話邊站起了身。

董峻峰和梁玉妍也站了起來,董峻峰熄滅了火堆,三個人拍了拍身上的髒物,沒有任何可洗漱的條件,這還不算,連食物也沒有,只能餓着肚子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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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妍将頭發梳成了兩個麻花辮子,分搭在兩側的肩頭。她自覺自己現在真是什麽形象都沒有了。一身不倫不類的新娘紅裝,一對不合妝束的發辮。

董峻峰不時摘下附近樹上的果子來嘗,發現味道好的就多摘幾個拿給玉妍吃。

葛雲飛有樣學樣地自己摘了果子來吃,吃了沒幾個就開始抱怨:“這林子裏的活物都死絕啦?老子在林子裏還沒吃過素呢!不對啊!”他突然反應過來,“昨天我在這林子裏可是見了不少的野物。怎麽今天都沒了?”

旁邊的兩個人都沒有搭理他的話,他也不介意,只無趣地吹起了口哨,大步跳着先他們一步走在了前面。一點也看不出貧血的樣子,他是勝在于年輕,身體強健。

梁玉妍走的越來越吃力,對于她這樣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小姐來說,撐到現在憑的全是毅力和年輕的體力。董峻峰知道她走得辛苦,提出背她走,她自然不肯,于是董峻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這原本在他倆之間不算什麽,可此刻又顯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梁玉妍擡眼看向他,他垂着眼簾,沒有看她,眼神只盯在虛空處,他身上還穿着那件染了血跡的襯衫,後背暈紅了一大片,連肩頭也是紅的,駭人又……可憐。

她身不由己似的将自己的一只手遞向他的掌心,随後便被他的手掌緊緊包裹住。

他有些落寞的低着頭,牽着她的手,邊走邊說:“你說過,要我對你負責,對你好,聽你的話,保護你。”他擡眼看她,眼神裏充滿愛戀之情,“你還記得嗎?”

梁玉妍知道他這是還在為昨天她說他是妖怪的事難過,她現在倒是不像昨天那麽怕他了,但她也不認為自己昨天的舉動有什麽錯,于是她沒有說話,打算裝聾作啞,逆來順受的熬出這林子再說。

這時聽到董峻峰幽幽地又說:“我答應了你,我不會忘。”

董峻峰為照顧玉妍,所以一直是走走停停,行進速度很慢。

葛雲飛最喜歡在山野裏跑,不經意間就把他倆甩開很遠。這一遠,他就發現了野物,葛雲飛有打獵的瘾,追着一只梅花鹿跑了幾裏地,找準時機跳到那鹿身上,又是捶又是打,最後一刀穿透那鹿的脖子,他高興得一時忘乎所以,樂了好一陣才想起自己弄丢了倆個人。

他拖着只鹿子,回也不是,走也不是,正是怏怏之際,他看到一個青瓦房檐在林木間若隐若現。

他頓時一驚,這林子裏的詭異他是見識過了的,他不敢貿然過去,于是心急火燎的喊梁玉妍的名字。

董峻峰第一時間就聽到了葛雲飛的叫喊聲,但他不動聲色的繼續帶着玉妍慢慢走,玉妍是走了一段路才聽到的,她很緊張地看向董峻峰,問:“你聽到了嗎?”

“沒事。”董峻峰不在意地答,“聽聲音就快到了。”

葛雲飛終于等來了他倆,很不耐煩地對他倆吼:“我還以為你倆丢了呢!”

梁玉妍極不高興地回他:“你鬼叫什麽?吓死人啊?”

董峻峰看着葛雲飛身旁還在流血的鹿子,誇獎他:“你還是有點本事的。”

葛雲飛一拍大腿,得意地站起身:“不然跟着你吃素?”

梁玉妍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梅花鹿,然後掩住口鼻站到了董峻峰的身後。

董峻峰不和葛雲飛計較口舌,他擡眼看前方,自然也看到了那個房子。他徑自走過去,玉妍馬上跟上他,倆人很快就來到了那房子前。

那是一座破敗的關帝廟,對開的木門只剩下了一扇,四周的牆壁腐朽的發黑且布滿青苔和藤蔓。

葛雲飛将鹿拖到一邊,站到董峻峰身邊提醒:“這裏怎麽會有個廟?肯定有古怪。”

董峻峰走到門口打量了裏面一番,沒有發現危險,

他回頭對梁玉妍篤定地說:“這附近一定有人居住,我們馬上就可以走出這林子了。”

梁玉妍聽了這話立刻望向前面的林子,然後她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感覺自己終于要熬到頭了,頓時就脫力的站不住了。

董峻峰過去把她橫着抱起,然後大步走進了廟裏。

梁玉妍沒有掙紮,還下意識的環住了他的脖子。

廟裏的關公像剩下半邊身子立在那裏,斑駁的關公刀直挺挺的立在一米多高的神龛裏,周遭是亂糟糟的一片。

董峻峰把她放到神龛前,讓她坐好休息。然後他便開始收整地面。

葛雲飛進來瞅了眼,便出去了。等他把鹿收拾好了拿進來時,董峻峰也正好生起了一堆篝火。倆人很默契的把鹿肉架好,收拾停當準備坐下等着吃鹿肉時,董峻峰發現梁玉妍已經側身躺在神龛前睡着了。

董峻峰看到了,葛雲飛也看到了,他拽過一旁的鹿皮,邊起身走去邊說:“給她蓋這個。”

董峻峰覺得玉妍肯定不願意自己身上蓋着這麽個新扒下的,還帶着血腥味的鹿皮。

等到鹿肉烤得差不多時,董峻峰走去把梁玉妍抱下來,把她身上的鹿皮反挂到火旁的樹枝架上烤。把她的人直接抱到了懷裏,玉妍真是累極了,困極了,她動了動頭,微微睜了下眼睛,看是董峻峰,她就又睡了。

葛雲飛在對面看了,鼻子裏“哼”了一聲,問道:“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怎麽認識的?”

董峻峰看着懷裏的人,答得簡單:“很久了。”嗯,準确地說就快一個星期了。

葛雲飛聽了他的回答,以為他們從小就認識,心說:原來是青梅足馬啊!這就難怪了。

這麽一想,他心裏竟舒服了很多。

玉妍一覺醒來已是午夜,身邊是兩個熟睡的年輕男人,一個在她身下,被她壓着;一個在篝火的另一頭,睡得毫無形象。

再看向四周,破爛不堪的廟堂,殘破詭秘的神像,還有半敞的廟門,門外不時傳來野獸的嚎叫,聲聲叩打着人脆弱的神精。

玉妍此時正趴在董峻峰的胸膛上,她一動不敢動地看着周圍,片刻後她閉上眼睛,數着董峻峰的心跳打算繼續睡,可篝火旁熱着的鹿肉冒着絲絲的肉香,誘得她五髒廟吹鑼打鼓,她吞了吞口水,可她不敢動,不只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董峻峰現在睡得很熟,他昨夜也沒有睡好,她不想吵醒他。

玉妍閉上眼睛,想放空自己。

靜,真是靜,廟外的野獸叫聲更突顯得廟內的靜。靜得聽得到火燃木枝的聲音,聽得到草間蛐蛐的叫聲,還聽得到……玉妍心髒突的一跳,頓時豎起了耳朵。

“咚咚咚……”是金石撞擊的聲音,還有……

玉妍屏氣凝神地細聽,那是什麽聲音,仿佛是一個人的喘息聲,哀嘆聲,哭泣呻~吟聲……

那聲音越聽越真切,越聽越近,越聽越讓人心驚肉跳。

玉妍慢慢的擡起頭去看董峻峰,董峻峰平枕着一塊石頭,睡得難得這般不警醒。

玉妍一動,他便從沉睡中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玉妍正仰着小臉,眼巴巴的望着他。

看到這張臉,董峻峰馬上溫柔地笑了:“是不是餓了?”他攬着玉妍坐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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