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陌生村落
春寒料峭,太陽被雲層遮擋得只剩一圈慘淡的光暈。光禿禿的樹枝被冷風吹得乎乎作響,不時有幾片枯葉被風吹落。
梁玉妍就蘇醒在這樣一個蕭瑟的場景裏。她的記憶有些斷片,最清楚的記憶就是疼痛,周身仿若被四分五裂般的疼痛。她顫抖着抱緊自己的身體,茫然無助的看着周圍,不遠處有一個小東西動了動,像是一個落在枯草地裏的布包。
梁玉妍掙紮着爬起來,踉跄的走過去,俯身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小孩。
小劉碩被凍得哆哆嗦嗦的爬起來,擡頭就看到了發絲淩亂,神情茫然的梁玉妍,不由得冷哼一聲,心道:傻兮兮的,女人就是煩人!
他四下裏張望,沒有發現其它任何人。就在他準備擡腿要走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突然雙腳離了地。驚訝擡頭,竟然是梁玉妍将他抱了起來。
梁玉妍感覺自己認識這個小孩,雖然記不清這小孩兒到底是誰,但确定自己見過他,見他被凍得紅腫的臉蛋和小手,頓時心疼的将他抱進了懷裏暖和着。
小劉碩掙紮着脫離開她的懷抱,不悅道:“你休再碰我。”
梁玉妍傻傻的看着這個小孩兒扭着小身子,邁着小步子一步步走開,直到對方走出幾十米遠她才醒過神地追着他的步子跑上去。
她們醒來的地方是一個小村子的邊緣,這個村子大約不足百戶人家。走進村子裏時,正趕上村裏的壯勞力下地幹活回來。看見有陌生人進村,這些村民一時間都面面相觑。
梁玉妍走上前去,看着這些個蓄着長發,穿着破舊古代服飾的男女,心裏有些發怵地小聲詢問:“請問……這是哪裏?”聲音輕的幾不可聞。
村民們的目光在她這個模樣狼狽的年輕女子和她身後小小的娃娃身上來回的巡梭了幾個來回,最後神情上都顯出些許的惋惜和憐憫,甚至有幾個高壯的男子眼中充滿憤慨。
終于,一個不仔細看會誤以為是個男人的身板結實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亮着嗓門同梁玉妍說了幾句話,可是梁玉妍卻一句也沒聽懂,婦人見她一臉懵懂不解的神情,便又重新說了些不知是什麽方言的話,見她仍不解,最後才用漢話說:“小娘子,你和你兒子若是沒地方落腳,暫且可以住到我那去,我家裏有地方住。”
梁玉妍聽得一呆,立刻低頭去看自己身旁站着的小男孩,随後腦子裏轟的一聲仿佛被炸開,使她瞬間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梁玉妍已經躺在了那位壯實婦人的家裏。
婦人家的房子是老舊的土坯房,房內一個大土炕,上面只鋪了一張草席。她身上蓋着一張滿是補丁的舊被子,房內入眼的所有物件無一不在昭示着這是一個貧困至極的人家。
土炕的另一邊,小劉碩正雙手捧着一個地瓜慢條斯理的吃着,見她醒了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便再沒做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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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妍則猛然想起自己暈倒前那婦人的話,不由得瞪圓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自己居然已經做娘了!居然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孩子了!?
梁玉妍想不起自己是什麽時候生了個孩子,更想不起是在哪裏和誰生的孩子,只要一費力去想,就覺得頭痛欲裂。
“吱呀”一聲,房子的破木門開了,那位壯實的婦人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碗菜粥,見她醒來了便熱情地邊跟她打招呼邊把那碗粥放在了小劉碩身旁,疼愛的揉揉小娃娃的頭,叫他快些趁熱吃。換來小劉碩厭惡的眼神。
婦人又轉身走出屋子,手腳麻利地很快又端了碗粥,拿了個地瓜給梁玉妍。
玉妍開口道謝,張了幾次嘴才發出聲音,她發現自己現在做什麽好像都是會慢半拍的樣子。
婦人與她随口攀談起來,這婦人被村人喚作李阿嬸,男人早逝,如今身邊無兒無女,就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個村子裏,好在身體還算硬朗,如今日子還勉強可以過得下去。
李阿嬸面容和善地問:“小娘子,你的姓氏是什麽?”
姓什麽?梁玉妍想不起了,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
李阿嬸面容微動,微嘆口氣,又問:“那別人都怎麽喚你?”
梁玉妍想了下,毫不遲疑地答:“玉兒……”
李阿嬸看了眼小劉碩,繼續問:“這娃子可有名字?”
梁玉妍也看向小劉碩,搖搖頭,這個她真的完全沒印象。
小劉碩埋着頭吃粥,根本不搭理她們的談話。
李阿嬸又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丫頭,你不該帶他一起出來啊!這今後的日子……可是難着呢!”說完不知是觸動了心裏的什麽情緒,竟然瞬間紅了眼眶。但很快她就擺擺手,恢複原本的狀态,嘴裏邊說着不早了該睡了,邊走到屋子裏唯一的一口大木櫃前翻找。
木窗外天色已晚,暮色四合。
李阿嬸找出一條破舊的薄被子去到小劉碩那面,催着他說:“去跟你娘親一被窩睡,今晚咱娘仨擠在這一個炕上,倒是也暖和了。”
小劉碩立即抗議:“她才不是我娘!”幼稚的童音軟軟糯糯的,一點也聽不出他想要表達的兇悍。
這原本無傷大雅,甚至可以說是挺可笑的舉動,卻突然激怒了原本還面帶着慈善笑意的李阿嬸,她突然揮手就打了小劉碩一巴掌,這一巴掌實實在在的打在了小劉碩的臉上,瞬間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就顯現在了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蛋上。驚得梁玉妍上前一把将小劉碩護進懷裏。
小劉碩先是一驚,随後眼中顯出恨意。
李阿嬸盯着他,片刻後自己卻先哭了。
原來,李阿嬸曾有一個叫阿朵的漂亮女兒,丈夫是個外來的柔弱書生,她們全家都是漢人,這個村子裏的其它戶也都是漢人。而她們所在的國度叫做西涼國。
十年前,西皇頒布法令将西涼國上下的多個民族分成了六個等級。一等民自然是和西皇同族的垭仫族,而最低的一等就是漢族。自從有了民族等級劃分以後,她們這個偏居一隅的小村子裏的漢人就越來越受欺壓,除了重徭役重賦稅外,還有不可參加科舉,不可為官為師,甚至幾年前還出了條更加可恨的規定,那就是漢人新娘新婚夜要到其上一等民族的家裏過夜,少則幾日,多則幾個月。
幾乎是每次西涼與大漢打一次敗仗,垭仫族人就會想出一條欺辱國內漢人的法子。
李阿嬸的小女兒在嫁給同村青年的那天被郡上的垭仫族郡正給抓了去。
那個郡正一直霸占了阿朵近半年才肯讓阿朵離開。阿朵回到家時肚子已經凸得很明顯了,後來生下了個男孩,不想那郡正得知後居然派了人來要,阿朵怎能舍得将孩子給他們為奴,一心想将孩子奪回來,按理說他們根本不會在意一個漢人女子所生的孩子,可那郡正卻是不知懷了什麽可惡的壞心思,偏偏不準阿朵将孩子帶走,最後起了沖突,阿朵和孩子都被打得很慘,被村人救回家後不久就都死了。
這無疑是李阿嬸心中永遠也無法抹滅的痛苦。
梁玉妍和小劉碩就這樣在這個小村子裏住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都有好心的村人來送些食物給李阿嬸,擔心她家多了兩口人不夠吃。村民雖都過得清苦,卻不乏慷慨與善良。
期間,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特意跑進屋裏和梁玉妍搭話。
小姑娘叫阿柳,模樣并不俊美,卻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看上去還挺讨人喜歡的。
阿柳好奇的看着梁玉妍,問:“我從沒去過村外,村外面是什麽樣子的?有些什麽稀奇物件啊?”
梁玉妍友善的沖她微笑,努力想了想,答道:“有洋樓,有輪船,還有……軌道電車。”
阿柳迷惑了,完全想象不出她說的那些東西都是長什麽樣子的。又問:“有胭脂水粉嗎?”
梁玉妍點頭:“還有雪花膏。”
阿柳聽得咽口水:“雪花膏……有桂花糕好吃嗎?”
梁玉妍搖頭:“雪花膏不能吃,是擦在臉上的。”
阿柳:“……”
最後,當院子裏有人叫阿柳離開時,兩個人都已經成功把對方說迷糊了。
梁玉妍目送着阿柳跟着一個不斷對她囑咐着什麽的老婦人一起走遠,許久才收回目光。
最迷糊的還是梁玉妍,她整個人還是懵的,她完全不明白自己這是來了什麽地方,為什麽這裏的人穿着打扮這麽落後,就算是退回到前清時期,人們也不該是這個打扮。
相比于梁玉妍,小劉碩卻是對此一點興趣和好奇都沒有的樣子。他一早就跑到村子裏,和其他的孩子們湊在一起,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個貪玩的孩子罷了。
梁玉妍獨自一人又去村外她醒來時的地方,她總覺得自己有什麽東西被落在了那裏。
可到底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