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逃難之路

武僧執意要将兵人綁至村中收押,村正及保長則堅持不肯。

争執間,有兵人趁機狼狽逃蹿,最後或被殺,或逃離。

梁玉妍一直緊緊抱着小劉碩,雖然從心底裏并不真認為這是自己生的孩子,可此刻她卻并不介意像個娘親那樣給予這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像娘親一般的關愛。

小劉碩厭惡別人觸碰自己的身體,從他投胎到這一世開始,他都極力避免讓人觸碰。可如今被這個明明自己已經怕得噤若寒蟬,卻還不停安撫他,一副會舍命保護他的少女抱在懷中。

這種感覺……

小劉碩心底隐隐約約覺得曾有人也這麽抱過他。但是……他想不起具體是怎麽樣了。想不起就不想,他才懶得自尋煩惱!

看着梁玉妍潤紅的眼睛,驚懼的神色。小劉碩伸出小嫩手撫上去。

梁玉妍突覺臉上一熱,低頭看懷中臉蛋圓圓的孩子,摸摸他的小手,心中莫名一片柔軟。卻突然“啪”的一聲。被這小家夥毫不留情的打了一巴掌。

梁玉妍一怔:“你幹嘛打我?”

小劉碩“哼”了聲:“哭哭啼啼的,真煩人。女人就是煩人。”

梁玉妍被氣笑了:“這麽看不起女人,老天爺一定罰你下輩子做女人。”

小劉碩抗議:“我不,我才不做女人。你們女人最煩人了。”

梁玉妍不和他打嘴架,她抓他身上的癢癢肉,抓得小家夥手蹬腳刨,嘴裏叽裏呱啦亂叫。無奈小胳膊小腿都太短,只能任人欺淩。

接下來,這對僞母子就慌張無措的随着衆村民逃進了山裏。

一路上李阿嬸背着家裏僅有的一點家底——幾件舊衣破被外加幾鬥雜糧兩只山雞。一直伴在她們倆個身邊。阿南也不遠不近的始終在她們的視線之內。

在黎明即将破曉前,一百幾十口村民扶老攜弱的來到了深山中的一處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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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十分隐秘又易守難攻的山洞,處在懸崖峭壁的中端,洞口有兩根純天然形成的鐘乳石柱,像巨獸口中的兩顆獠牙。洞內比從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寬敞得足可以容得下百餘人。

梁玉妍一路都渾渾噩噩的,只知道随着衆人走,雖然明白這是因為村子裏很快就會有官兵來圍剿,卻不知這是要逃往何處。

一路上所有村民都默契的悄無聲息的行進,直到進了山洞才有了幾分放松。而那山洞中火把林立,篝火成排,像是早就知道她們會來而一直在準備迎接一般。

梁玉妍在洞中震驚的見到了被“天神”選走做娘娘的阿柳。阿柳身邊還有一名年輕男子,看上去與她關系很親密。與此同時,她在洞中還發現了幾對年輕男女,其中有兩名女子已經大了肚子。

李阿嬸看出了梁玉妍的疑惑,在一旁邊鋪被褥邊解釋:“這都是被那些官賊逼迫的。”後面的話不用細說玉妍也明白了。不由問道:“難道原本打算讓她們躲在這山洞裏一輩子?還是你們早就計劃好要全村躲進這山裏生活。”

占山為王,做一群刀耕火種的野民也不是不可行。

李阿嬸搖頭,這些大事她也不清楚,但總之他們是受夠了迫害,一直都在想辦法擺脫困境就是了。所以,如今讓衆村民拖家帶口的連夜轉移,大家心裏也不意外,因為早就為這一天做準備了。

雖然天就快亮了,但是疲憊不堪的村民們還是紛紛躺倒休息,只餘幾個壯勞力在燒火煮粥。

梁玉妍摟着小劉碩,躺倒在洞內劃分給女人和孩子的區域。聽着懷中孩子平穩的呼吸,她卻久久難以入睡,眯眼看向洞口,見昨日的那名武僧正手持金剛杖立在兩個石柱中央,仿佛一尊寶相莊嚴的天尊,威嚴肅穆,讓人莫名覺得自己在被保護,覺得安心。

接下來的三日,一衆村民在這山洞裏有條不紊的作息生活,那個雲游至此的武僧法號塵外,塵外大師協助村正和保長們将所有勞力分成若幹組,有負責打獵的,有負責開墾的,有負責洗滌縫補的,還有負責挖菜拾柴的,看上去似乎真的可以就這樣在此安居樂業下去。

梁玉妍帶着小劉碩負責挖野菜,短時間內認識了大量可食用的植物和孢菌,雖然辛苦但卻心中欣然。

小劉碩蹲在一旁,不滿地瞥她:“你不會這麽随遇而安吧?有沒有點出息?”

梁玉妍規整着手裏的野菜,擡手不客氣地捏了把小劉碩的小臉蛋:“你說話怎麽一點也不像個小孩呢?你到底幾歲了?”

小劉碩嫌棄地用手去擦臉上的泥土:“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裏,你少幹點這種粗活,留點力氣。”

梁玉妍拍拍手上的泥土,不解道:“去哪?我們現在能去哪?”

小劉碩随手抓起一根狗尾巴草,斜叼在嘴角,微偏着頭,眯着眼睛思索。

他這副樣子若是個成年男子,或許會給人痞壞的感覺,可是在他這麽個小人身上,就只能是顯得特別可笑,是滑稽的可愛。

梁玉妍滿面笑意的看着他,覺得自己若真是有這麽個兒子也是不錯的。長得這麽漂亮,頭發蓄長了做女兒也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兒。這麽一想,她倒是更想要個女兒,可以給她梳漂亮的辮子。

小劉碩正思索着正事,稍一轉頭就看到梁玉妍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臉癡想。

梁玉妍自以為的慈母笑容在小劉碩眼中卻是一臉的花癡相。

小劉碩嫌棄地撇撇嘴:“你這麽盯着我做什麽?”

哼!莫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色?不準!

梁玉妍突然起身靠過去,壞笑道:“小東西,叫聲娘來聽聽。”

小劉碩快速爬起欲跑:“休想!你不要臉!姑娘家家的,真不知羞。當心沒人要你!”

梁玉妍抓着他不放,一對僞母子就這樣苦中作樂,嬉笑着,引得周圍的村民也不由得彎起嘴角。

不遠處,武僧塵外大師看着她們,面容平和。

然而安定祥和,其樂融融的日子就僅維持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便發現有大批官兵湧至山腳西麓,來意顯而易見,且全部是重型武裝的騎兵,一副誓要将他們絞殺幹淨的陣戰。

大家都沒想到死了的那個郡正居然這麽重要,竟然引得西涼皇派這麽多人來剿殺他們。或許是西涼皇早就想殺光境內的所有漢人了,也或許是那個郡正和皇族有什麽親緣關系。

總之,兵臨山下是千真萬确的。

塵外大師下山打探了一天,回來後覺得此事甚是不妙。最後與村正等人商量了一夜,隔日清晨決定帶領所有村民遷移。

可有一部分村民不願意,因為家中老弱婦孺甚至孕婦實在是不适宜長途跋涉。

無奈,最後衆人只得決定不願和不宜離開的就留守在這裏。走出去的人則要穿過齊雲山,直奔大漢邊城雲州,争取得到雲州刺史相助,将躲在山洞中的其餘村民轉移出去。

這個想法是極其大膽和冒險的,首先能否走出這齊雲山就是個問題;其次,就算是真的到了雲州,也不過是群難民而已,何以能取得雲州刺史相助?這簡直是癡人說夢,恐怕連刺史的面都見不到。

村正和保長等人也知此事難如登天,可人在絕望的時候,即便是飲鸩止渴的法子也願意将它當做救命的稻草。

想要離開的,自然是村中熱血的青少年,老村正選出些機靈健壯,非家中獨子或是無牽無挂的。一共選出二十三名青年男子,由武僧塵外帶領。

這個消息被小劉碩知道後,他當即跑去抓住武僧的衣擺,表示自己也要同行。

李阿嬸和梁玉妍一起上去拉住他,要他聽話,小孩子不要添亂。

小劉碩怎肯聽,他若是沒記錯,大漢和西涼即将在此交戰。西涼敗,失雲峰郡,漢兵至,屠城三日,不論民族,殺無赦。後遷漢民入,設刺史,定名豐州。

他怎會記錯?他前世就是在那場戰亂中與家人失散,從此流離失所,變成了一個小乞丐。所以他怎能在此坐以待斃。

以梁玉妍和小劉碩的身份,一對弱質婦孺,村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帶他們走的。

小劉碩瞅準時機來到武僧塵外大師身邊,低聲對他說:“我有辦法幫你們見到雲州刺史肖辰,條件是你帶我一起走。”

塵外正在收拾行囊,聽聞此言詫異擡頭,眼前是一個穿着破舊的小男孩。要說和村裏其它的小孩有什麽不同。那就是神采奕奕的一雙大眼睛和短短的頭發。

武僧盤膝而坐,板起臉孔問他:“你剛說,雲州刺史叫什麽?”

“劉辰。”小劉碩毫不遲疑地答。

塵外笑:“不對。”說完盯着他看。

小劉碩在心裏嗤笑,詐我?你選錯人了,他面不改色地答道:“如果今年是啓武十二年,那麽雲州刺史就是劉辰。”這點他一到這裏就問過村裏的小孩,得知這裏是西涼國的拔奪七年,對應的就是大漢的啓武十二年。

塵外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十分不解地問:“你如何得知?”

小劉碩早有準備的答:“我娘告訴我的。”不等塵外再開口,他便說道:“我娘不喜和陌生男子講話,你不要去問她,總之你帶上我們走,對你們定是有益無害。”

塵外擡手欲摸他的頭,被小劉碩扭身躲開。

塵外又怎麽能輕信一個幼童的話,他略遲疑後便走去梁玉妍的身旁。

梁玉妍正在和其他女人一起縫補衣服,她從小到大何曾做過這種活計?雖然做得認真,針腳卻粗疏不精致。

塵外看了會兒,輕聲開口:“女施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梁玉妍擡頭,見是武僧,剛欲微笑開口,卻被小劉碩扯住了衣角。低頭一看,只見他小小的臉蛋氣鼓鼓的,擰眉對塵外道:“說了她不同別的男子講話,你個出家人怎能這般不顧忌。”

他這樣一說,二人頓覺尴尬。

塵外略施一禮,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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