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的過去
“等、等一下, 鶴丸你突然說什麽啊！”秋葉忽然手足無措，根本才想不到鶴丸會問出這個問題, 不過很快她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也姑且是包含在‘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光’裏，所以我不會否認啦。”
可是她為什麽就覺得鶴丸這句話別有用意呢？？
“哦？是嗎是嗎！”鶴丸輕輕鼓鼓掌，“這還真是太好了。”
“可這和那是兩回事！”秋葉用手臂比劃了一個大叉，“會覺得幸福和會萌生愛意本身就不能劃上等號不是嗎？而且我……！”
說到這件事的時候, 秋葉的情緒不知為何激動起來, 她的話語哽在喉頭，嘴唇微微顫抖, 心跳也止不住加快了。
沒辦法連貫的将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主上……？”
“而且我……也并不是完全不理解那種感情, 只是……只是我……”
還是說不出口。
喉頭像是被灼燒般隐隐發痛。
為什麽鶴丸一定要提到她唯一介懷的事情呢？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想像一般人那樣普普通通的去“被愛”與“愛”，可只有在這個本丸、在對面的陰陽寮、在這個與現實世界完全獨立開來的異空間，她才能夠變成她所期盼的“普通人”。
想壓下這份灼燒感與不安的心情，她撥開酒瓶上塞的并不緊的軟木塞, 将葡萄酒倒進自己放在桌上卻半天都沒有動過的酒杯裏，随即随手将葡萄酒放到一旁，拿起酒杯抿下一小口。馥郁的舔果味夾雜着酒精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讓她安心不少。
“我只是……果然沒辦法真正理解不曾有過的感情……”
說着前後矛盾的話語，但這些都是她的真心話。
“嗯……？是因為以前在現世發生過什麽嗎？”
還是第一次見到秋葉這副模樣, 他卻沒辦法安慰她什麽，只好順着她的話往下問去。
Advertisement
“……是相當無趣的故事哦，你确定要聽嗎？”秋葉晃動着手中的酒杯, 随後又抿下一小口。
“當然，我可是很期待能聽主上過去的故事呢。”
就算是什麽“以前喜歡的人”或是什麽“我和前男友的故事”他都認了，無論如何那都是過去式了……讓鶴丸沒想到的是，秋葉所說的內容，和這些完全無關。
不如說，如果她曾遇到過這樣的人的話，說不定也不會——
就像她所說的，若是将她迄今為止的人生編成故事的話，一定是毫無看點的無趣故事。
出生在權貴人家的孩子，多半都是被這麽教育的——“要成為精英”、“要做到完美”、“成為比任何人都強的存在”，因為他們是[XX]家的孩子。
因為她是星野家的孩子。
雖然稱不上是數一數二，但也算是名列前茅。她的父母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擠進最前排的夢想，所以理所當然的希望孩子們去努力、成為世界上最為優秀的人。
就像是工具一樣。
說白了，就是父母拿去炫耀的資本，在與外人提起自己的孩子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在炫耀自己剛買不久的裙子一樣。
一般人怎麽會對作為消耗品的“物品”産生感情呢。
直到現在，她都從未從父母那得到過“愛”。
關于這點，她的兄長也是一樣。
因為沒有體會過愛，所以不知道怎麽去愛其他人。對于外人謙遜有禮，唯有對自己的妹妹尖酸刻薄，因為秋葉是唯一一個能讓他這麽做的人。
要說的話，到現在為止她的人生，已經受盡折磨。
不曾體會過愛、被迫給自己戴上假面。
幼時的自己想引起父母注意做過幾件蠢事，可父母不但不買賬，還好好“教育”她幾番。
直到她看到“狼來了”的故事，才知道自己是多麽愚笨。
她并非有意想撒謊的，可在父母（村民）眼裏，她（主角）所說的話永遠都是謊言。即使她真的遇到挫折（狼），也都只是不存在的假象。
痛苦。
一直戴着假面，無法吐露真心，好在自己的上面有“哥哥”存在，即便沒有做到最好，只要在前排範圍內父母也不會過多指責自己。
可是因為“假面”的緣故，她還是會盡力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做到完美，仿佛這就是她的職責。
她這麽努力，是有原因的。
她想從這個家裏逃出去。
只要她努力和這個家庭撇開關系，她就能做回自己了。
以前曾遇到過和自己經歷類似的大小姐和她說過的某句話，讓她永生難忘。
——“反正，我們到最後也不過是作為工具，被父母安排與其他對自己有利的家族的男性結婚，然後重複這無聊的輪回。等待我們的就是這樣的命運不是嗎？”
是啊，大概等着她的就是這樣公式化的宿命。
所以她才會奮力想要掙脫，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裏。
多數人類都會憑借外表去判斷一個人，又或者說是若是只看外表的話就不會看見裏面殘缺的部分。因為帶着假面，所以她從來沒交到過朋友，因為帶着假面，所以她一直給人以完美的印象，給她告白的人也自然不是少數。
每封情書她都有看。
明明都有看，可她卻沒辦法理解那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國中入學後不久，她在學校裏遇見了曾因為兩邊父母相識的某位少年。
感覺和自己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一樣。
總會在校園裏遇見，他和她會相互打招呼、做好日常的寒暄。對她來說這不過是必要的任務，秋葉本以為這件事對他來說也是如此。
但她不覺得他有像自己這樣，戴着厚重的假面。
究竟是為什麽呢——？明明他比自己還要優秀很多很多。
想不明白。
秋葉總是會跑到教學樓的天臺上，從天臺往下望去，這個習慣直到她上高中也沒有改變。
她總是會想，如果越過這欄杆跳下去的話，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如果從這裏跳下去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得到自由呢？
不知道。
關于這點，她也想不明白。
只是單純地想着，如果能夠跳下去的話就好了。
那天也是，她抓着欄杆的網格看向地面，卻從背後傳來了門吱呀被推開的聲響。
下意識轉過身，在看到是那位少年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氣。
只是心裏松了口氣。
表面上依然擺着假面般的微笑。
兩人的話題依然只是普通的寒暄，在那之外她完全不知道應該和其他人說什麽。喜歡來天臺，也只是因為這裏一般不會有什麽人而已。
也就是說，只是想避免和人接觸。
然後日複一日思考着“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換到自由”這個問題。
至少在她看來，在操場上那些三三兩兩走在一起說笑着的同學、和在午休時抽時間去練習社團活動的同學大概是自由的吧。
眼前的他也是一樣。
前幾天她經過籃球部時，看見了他的身影。雖然沒辦法好好看清具體的情景，但是她能夠肯定，在打着籃球的他，和平時不一樣。
他無法好好形容出那種感覺。
所以，她這樣問他了——
打籃球，會開心嗎？
少年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像是理解了秋葉真正想說的究竟是什麽話語，只是這樣回答她說——
喜歡的話，會很開心吧。
星野同學也去找找喜歡的事物怎麽樣呢？
這樣的話，也許就能理解了吧。
她一直在思考少年說的話語。
她喜歡的東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吧？
畢竟她連感情都沒辦法理解。
只是一味在羨慕着不用戴面具的普通人，想要成為那樣普通的人。
和少年告別後，她回到了班級裏，托着臉發着呆。
喜歡的事物。
世界上會有這種東西存在嗎？
偶然之間，秋葉聽見了周圍女孩子們的聊天內容。
“昨天，我讀完了入江老師的新作。”
“啊，我也有看呢……真的是太感人了。”
“對吧對吧，我哭了好久呢，啊……光是想想就好像又要哭出來了。”
“所以你今天才會帶着墨鏡？”
“不然呢！”
……
秋葉随意瞥了一眼，看到了書的封面和名字。
沒辦法理解。
書裏面的故事不都是虛假的嗎？為什麽會為虛假的故事哭泣呢？
不可理喻。
和每天有司機接送的兄長不同，秋葉都是執意要步行的。
放學回家的時候路過書店，她一邊想着同學們的對話，一邊往店裏看去。
在最顯眼的貨架上，她看到了同學們今天讨論的那本小說。
……并不是因為感興趣想買的。
只是——
究竟是為什麽呢，那個時候的她的心中萌發出一股強烈的預感——她必須買下這本書。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就已經拿着這本書站在收銀臺前了。
語言平庸，故事也稱不上跌宕起伏，甚至沒什麽故事性。
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和“愛”有關的小說。
可是，到底是為什麽呢。
甚至還比不上自己寫出來的文字，為什麽看完後眼淚會止不住落下來呢？
明明她無法理解這種感情，根本不曾擁有的才是。
……
啊，是這樣啊。
在那一瞬間，她忽然理解了。
這就是感情？
雖然只是虛拟的故事，但她确确實實體會到了“感情”。
這就是感情啊。
只要仔細去體會字裏行間所想表達的，即使是沒有經歷過也能夠體會到難過與快樂的心情。
文字就像被施了魔法。
她理解了至今為止從未理解的事物。
那之後便變的一發不可收拾，小說變成了她人生中唯一有意義的事物。
也許只是借助文字來體會自己不會擁有的東西，可她确實慢慢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很開心。
無論是看完小說之前還是之後，她都會覺得開心。
她也漸漸理解了少年所說的，“喜歡的話，會很開心吧”。
即便外表上還是挂着面具，和人保持距離，可她內心的想法卻改變了。
天臺也還是會去，只不過再也不是隔着欄杆思考着能否得到自由，而是借着日光與寧靜讀着書本上的文字。
大概是看了不少輕小說的緣故，內心活動也變的豐富多彩起來。會偷偷在心裏接同學們的話或是吐槽，也會想象着和她們相處的狀态。
但真正成為“友人”還是免了。
以現在的狀态，她更不可能去與人交往，萬一一不小心暴露本性，那她這麽多年辛苦建立的形象就會全部崩塌掉。
所以她選擇了創作。
把自己想說的想要表達的事情全都寫了出來，将自己的憂愁悲傷與快樂以及無法好好理解的“感情”，全都寫成了小說。
和出版社的編輯打交道的話也許會很麻煩，所以她才會選擇網絡。
她叫做星野秋葉，所以筆名是月朝春花。
是和自己的名字完全相反的筆名，也是和自己的外表形象完全不一樣的內部自己所寫出來的東西。
大概就是真正的自己……之類的存在吧。
雖然父母、兄長還是會給她壓力，可是至少現在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能夠用這份愛好與心願給自己賺筆小收入，總有一天她要靠自己逃出這個家，然後将臉上的面具給徹底摘下。
到那個時候，她就能夠完完全全變回自己了。
自己寫的小說比預估的還要受歡迎，不久後還能從同學那聽到自己的名字。每當聽到別人談論自己的故事的時候，她就會覺得很幸福。
對她來說，這就是交流。
将自己的想法完全傳遞給他人，這就是唯一的方法了。
被讀者肯定，是非常非常快樂的事情。
比其他任何稱贊都會來的幸福。
因此她才會一直寫下去，各種故事也都有在嘗試着寫。
——“任何”故事都。
所以她偶爾也在想，雖然贏得比賽、或是奪得第一對那位改變了自己的少年來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可一定只有在贏得“籃球”的時候，他才會是最為開心、幸福的吧。
少年的父母是自己的父母長期以來想要讨好的對象。
國中快要畢業的時候，秋葉的父母要求她跟少年報考同一所高中。
她自然知道她的父母在打什麽算盤，一邊嘲笑着父母別妄想一路攀高別人說不定根本看不起你們，一邊想着和少年考同一所高校也不壞。
畢竟是少年的話語改變了自己。
她才會找到她人生的意義。
可在她再次去找少年談話，想要感謝他時，少年卻像變了一個人。
“開心？我不記得我有說過這種話。”
“不勝利的話就不會有任何意義……不，勝利是絕對的。”
她不知道為什麽那時的少年會說出如此冰冷的話語。
只是單純的，覺得難過。
也開始害怕他起來。
他不是他認識的那位少年。
秋葉也不想再對父母言聽計從，用盡各種方法找了個不起眼的私立學校報讀。父母對此火冒三丈，可因為那時自己的兄長恰好獲得了高學位，父母才放過了自己一馬。
反正會繼承家業的是兄長，她在家裏的任務就只是不給家裏人丢臉、再作為工具扔出去随便嫁給哪個比自己家更為權貴的家族……不反抗的話，等待她的就只是這樣的結局。
開學之前，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不起眼、也為了讓自己看上去與自己“作家”的身份更為相似，她剪了齊劉海、買了發飾，又找來個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無論怎麽看都是文學少女一般的存在。
至于自己的新學校……
她鄰桌的齊木同學看上去與那位少年有些微妙的相似，這讓她倍感意外。
同班的美少女照橋将所有男生的目光都吸引開來，這點也讓她輕松了不少。
嘛總之……還算是比較輕松吧。
她在暑假裏試着挑戰寫了飙車劇情，備受讀者好評，一發不可收拾寫了一整個暑假，開學後也在斷斷續續飙着車。
直到——
直到狐之助出現在她的面前。
在那之前，秋葉也有聽說過“審神者計劃”，因此對狐之助的出現并不意外。她拒絕狐之助的原因一是因為自己的父母絕對不會同意、擅自答應的話這次恐怕他們不會饒過自己，二是因為她害怕擔任審神者後，自己就沒辦法寫小說了。
……本該是這樣的。
可被狐之助強行扔進本丸後，她也只能夠破罐子破摔做起審神者的工作。在那偌大的空間中，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類一個都不存在。
也就是說，沒有人在看她了。
在這裏，她不是什麽星野家的女兒，只是“審神者”罷了。
慢慢地試着摘掉了假面，将平時被假面掩蓋的真正的自己的樣子完全展露出來。
只有在這裏，她才是這個樣子。
所以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歡本丸裏的每一位付喪神，希望他們都能夠幸福。
因為在這裏的自己是幸福的。
教會了自己“幸福”是何物的是付喪神們，所以她才會為他們拼盡全力。
父母偶爾也會跑到政府去找政府“要回”自己。
可別說她自己不想回去，政府也不會把她交還回去。
就算父母跑到本丸裏來找她，她覺得現在的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反抗他們。
和本丸裏的大家生活在一起的她，有一種自己什麽都能做到的感覺。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就是這樣，我說完了。”
話題并不怎麽愉快，秋葉只是一邊苦笑着，一邊喝着葡萄酒說完了整個關于自己的故事。
“多麽無趣的故事，鶴丸也這麽覺得吧？”
“嗯，我只有一個問題。”
鶴丸摸着下巴。
“你提到的國中時候遇見的那名少年是誰？？”總覺得自己的位置突然收到了威脅！
“你重點是這個嗎！！”
“主上會去寫飙車戲的原因也完全沒有說清楚啊！”
“……停一下你的重點呢！？”
秋葉的內心是崩潰的。
卧槽，按理來說這種時候不都該安慰安慰她抱抱她說我和大家一直都會陪在你的身邊才是正常的展開嗎！？為什麽這個鶴球的反應讓人難以預料啊！！
因為鶴丸的提問，房間裏彌漫着的悲傷氣氛頓時消失不見了。
她一點都不想哭，只想狠狠揍他一頓。
在秋葉伸出手想要揪鶴丸臉的那一剎那，她忽然明白了。
……是為了調節氣氛，所以才會這樣說啊。
真是的這家夥，明明平時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關鍵的時候卻……
她忍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眼淚，卻在這個時候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國中時候的那位少年是赤司！小隊長強行打醬油23333333333333
爆了字數，一章當兩章看吧！愛我嗎！（走開
謝謝小夥伴的投喂~
讀者“阿飄”,灌溉營養液+102017-07-05 01:50:40
讀者“天下第一總攻”,灌溉營養液+12017-07-04 19:09:03
石七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7-04 01:53:50
柒璇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7-07-04 02:34:40
S君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7-04 10:32: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