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洋桔梗，又稱德州蘭鈴，是一種很受歡迎的盆花，花色典雅，花形別致，在洋桔梗的所有品種中，繁歌最喜歡的就是“Echo”，有些地方将它譯為“回音”，這個名字，就是她喜歡這花的原因。
在北水灣教書的時候，她曾托人輾轉從外地運來一盆洋桔梗，擺在辦公室的窗臺上悉心照料，開花時，大團大團的花朵簇擁在一起，安靜卻又繁茂，凡是走進辦公室的人總要湊過去嗅一嗅。
繁歌喜歡那種純淨明快的顏色，典雅端莊，溫柔細膩。
很巧的是，楚東旭最喜歡的也是洋桔梗，更巧的是他也最愛“回音”。
那年，楚東旭在回清寺穩了她，她驚慌失措地逃跑。
她一夜未眠，心裏像是有一頭小鹿到處亂撞，撞得她慌亂糾結，迷茫無措。她想着，一定不能見他了……
星期一早上，她一如往常地去上班，快走到教學樓時，遠遠地看見那裏站了一個人。
高挑清瘦的身材，幹淨整潔的白袍，清晨的微風輕輕掀動他的衣擺，教學樓前面那兩棵高大的香樟樹發出沙沙的響聲。他剛好回頭，對她招手，笑容浸在清晨的陽光裏，溫暖而又迷人。
她呼吸一滞，雙頰飛出兩團紅暈，她又想起了那個吻，溫柔輕淺，小心翼翼，帶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迅速低下頭，試圖掩蓋眼底的慌亂，頓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朝前走去。
楚東旭靜靜地站着，繁歌也不敢擡頭看他，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緒，就這樣又被打亂……
“繁歌……”楚東旭先開口叫她，可經過那天的事，楚東旭再這樣叫她的名字似乎多了一些情愫。
繁歌不敢應聲，也不知道該如何應聲，她猶豫着擡頭看他的表情，只見他忽然笑了，然後開口念：“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着，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他故意放輕了聲音，小到只有他和她能夠聽見，繁歌看着他的眼睛，覺得那清澈的眼睛裏全是愛慕，他的笑雖然和煦，但她能感受到那笑容裏隐隐湧動的熱情……
臉頰上的紅暈滾滾翻湧，心跳越來越快，甚至有些不能呼吸，她只想趕快離開，這麽想着，雙腳一動便要往樓裏跑。楚東旭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繁歌驚恐地回頭看他，他緩緩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到她手心，然後松開她的手腕。
繁歌根本沒有時間多想，像逃命一般跑開，直到坐在辦公室裏緩了好久，才注意到楚東旭給她的信封，淡淡的粉色，打開，抽出素色的卡紙，上面躺着一支白色洋桔梗，枝葉和花瓣都已經被烘幹、壓扁，花株保存完整，被固定塑封，旁邊有一行細小的字——真誠永不變的愛。
繁歌留着那副标本許多年，後來去C城的時候不知道被扔去了哪裏，她從未想過尋找，她再也不喜歡洋桔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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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歌長長地舒氣，大步往設計部走，雙腳剛一進門葉蓁就一臉擔憂地跑過來：“繁歌姐你沒事吧？”
繁歌莞爾：“沒事，倩倩就是跟我說幾句話。她們呢？”
葉蓁道：“靜瀾姐去法務部了，文語去企劃部送文件了，江總監讓我去市場部拿個東西。”
聽到大家都沒被抓包，繁歌才真正放下心，點頭道：“那就好，你也去工作吧！”
葉蓁應聲往市場部的方向走去，繁歌也準備開始工作，人剛剛坐下來，顧君時的電話就打過來——
“我要去一趟C城，五點的飛機，今天不回家了。”
“嗯，好。”繁歌不經意地揚起嘴角，這種感覺太微妙，像她在查崗似的。
“下班後林墨來接你去吃飯，晚上朝雨和你一起回家。”
“我自己可以過去的。”
“他去片場，順路。”
“嗯……你什麽時候回來？”
“三天。”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顧君時好像在笑。
那語氣裏隐隐的笑意讓繁歌不自覺地想到他的表情，她突然不說話了，顧君時也不挂電話，和她一起沉默，她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開口：“謝謝你……”
“什麽？”
“沒有……我要工作了，挂了。”繁歌迅速按下紅色按鍵，安靜地看着手機屏幕上“顧君時”三個字。
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謝謝他把她調去Inventor，謝謝他為了她更改林暖的日程，謝謝他總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他一定知道自己有多麽感激他，只是她不敢說破了。
繁歌知道顧君時對她的心思，在他心裏，似乎為她做一切的事都是理所應當，他不喜歡自己和他說謝謝之類的話，可繁歌知道，顧君時想要的，她不是不能給，而是不敢給……
她默默地拿出昨天畫了一半的設計圖，看了半晌，揮筆将塗掉的那幾處補上，她為它取名“告別”，然後在右下角鄭重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不知不覺就到了下班時間，沈靜瀾依舊沒有從法務部回來，繁歌給她發了條微信便和葉蓁一起離開。
走到公司樓下，遠遠地就看見林墨已經在等，他倚着車門，車鑰匙在食指上來回轉動，看見繁歌出來，才悠閑地站直了身子。
葉蓁一看見林墨臉馬上就紅了，她急忙深呼吸幾口氣，生怕被人發現她的不自然。葉蓁跟在繁歌身後走過去，羞澀地看了他一眼，小聲道：“林總好……”
“你好。”林墨笑着回她，卻看見她把頭壓得低低的，耳朵和脖子都在泛紅，林墨只當是初入職場的新人比較膽怯羞赧，并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對繁歌說：“走吧，已經訂好了餐廳。”
繁歌轉頭問葉蓁：“阿蓁，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啊？”葉蓁驚訝地擡頭，“我……”
繁歌繼續問林墨：“可以多一個人嗎？”
林墨溫柔地笑道：“當然可以！”
“啊？”葉蓁再次驚呆，而後反應過來立即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了了……”
繁歌以為她因為不好意思而故意推辭，于是勸道：“沒關系的，不用不好意思，和我一起吃飯怕什麽？”
“不是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有事，我姐姐今天從國外回來，我答應要去機場接她的，現在差不多該過去了。”葉蓁心裏很委屈，她也很想一起去吃飯，可如果不去機場接人，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見她是真的有事，繁歌也不再多說，揮揮手便和林墨一起離開。
葉蓁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輛銀色的車一點一點從視線裏消失，緩緩仰起脖子，空氣裏立時浮現出一種45度角仰望天空的悲涼氣息，她喃喃念着：“錯過一次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唉……悲傷啊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