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宛央也不挑地方, 決定在房子的院子燒。
她不燒,讓那對夫妻燒,要盡量的誠心。
林宛央自己站得遠遠的, 免得沾了一聲的灰,而且離近了空氣也不好。
事關自己兒子, 那對夫妻自然沒有推遲。
兩大堆黃紙,一張一張的燒了兩個多小時,夫妻倆蹲在地上腿都酸了。
天色暗了下來, 有些燒完後的灰燼, 飄在天空中,有幾分的詭異。
黃紙燒過後, 就留下來一堆黑色的灰,林宛央讓謝文穎搭了把手, 把這些收集起來, 然後灑在徐子傑的卧室裏。
徐波有些茫然的問:“這樣就可以?”
林宛央:“纏着你兒子的,平時會在房間跑來跑去,情緒波動的時候, 才會剝他的皮。他們走動自然會在香灰上留下痕跡。”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恐懼。
對方的話讓他們覺得毛骨悚然……
纏着他兒子的一直在房間裏?
那兩個道士也沒走,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邪祟。
這年輕姑娘的手段,的确不一般。
林宛央把房間都撒上香灰, 讓謝文穎給弄均勻了, 然後拿出了銅鏡讓寶心拿着。
銅鏡對着躺在床上的徐子傑。
晚上八點, 天色已經完黑了下來。
別墅區的周圍很安靜, 林宛央把燈關了,地上點了兩只蠟燭。
衆人站在房間不敢大口出氣。
微弱的燭光閃了下,鋪滿了灰的地上,漸漸出現了腳印。
從門外一直蔓延到中間的那張床,而且腳印還越來越多。
這絕對不是人的腳印,是各種各樣獸類,而且還一大群。
兩個道士心驚,道教分支很多,很多門派不忌葷腥,但是萬物有靈,虐殺是絕對不允許的。
莫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
地上腳印越來越多,漸漸的重疊在一起,躺在床上的徐子傑開始嚎叫。
他的床往下來陷下去了兩寸。
床上的人額頭上都是汗,在床上翻滾,就像是躲避什麽東西的撕咬。
林宛央手裏掐了個官決,低頭開始念咒。
那些腳印,潮湧一樣從床上退了下來,然後漸漸走到了她前面。
那些虛幻的東西,漸漸的化出了形。
很多都是死前的樣子,紅色的骨肉沒有皮,還在往下淌血。
夫妻倆往後退,躺在床上的徐子傑瞪大眼睛,“它們原來會跟着我,大師你快殺了它們!”
林宛央沒有理會人,蹲了下來,手伸了出去。
她溫柔的笑了下說:“真可愛。”
然後慢慢掏出了一張符,合掌掐訣扔在了空中。
這是淨化符,能夠淨化怨氣。
死後怨氣太重,是不能進入地府的。
那一屋子的動物,從血肉模糊漸漸恢複成了生前的樣子。
它們都可愛,還有只貓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用爪子去勾林宛央的褲腿。
寶心哭了出來,他覺得很傷心,這麽可愛的小動物,它們都死了。
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謝文穎喉嚨滾了下,別過了眼不去看,也紅了眼圈。
林宛央說:“對不起,其實大多數人都是很好的,只是你們運氣不好,不過既然已經死了就應該魂歸地府,那個人……他會有報應。”
那些動物像是聽懂了林宛央的話,它們在房間裏繞了一圈,然後從門裏面跑了出去。
幾分鐘後,房間恢複了安靜,像是什麽都來過,除了地上淩亂的腳印。
寶心手裏的鏡子開始‘嗡嗡’的響,照出了床上東西的原型。
那是一只沒有皮的狐貍,張開嘴準備咬徐子傑。
林宛央說:“你修行了兩百年,這一口下去要想清楚,以後道行全毀。”
那血淋琳的狐貍像是聽懂了話,轉頭看着人,它沒有眼珠,只是兩個滲人的黑洞。
房間裏瞬間彌漫了血腥氣。
徐波被吓得尖叫:“大師,你快想想辦法,救我啊。”
林宛央冷笑一聲:“你不是很喜歡它這個樣子,還一起拍了照片。”
徐子傑弑殺,除了針對流浪動物,還約人一起去保護區狩獵。
這只狐貍修行兩百年,一直行善積德,被他們設置的陷阱捕獲,最後被活生生剝皮而死,眼睛也被挖了出來。
它的皮毛就挂在這個房間的牆上。
狐貍死後化成了靈,一直跟着徐子傑。
那個人身上彙集了太多的怨氣
張浩的那兩張符壞了它的事,這才跟上去給對方教訓。
但是畢竟生前有靈性,沒有真的傷人的命,只是給人警告。
徐子傑哆哆嗦嗦的說:“你快收了它,我給你加錢。”
徐波也看向人:“大師!”
林宛央:“我出手不是為你救你,是為了不讓它沾上因果,毀了修行,因為不值得。”
那狐貍從床上下來,繞着林宛央轉了一圈,最後它蹲在了寶心面前。
寶心抱住了狐貍,他心裏難受。
狐貍從空洞洞的眼裏,流出了血淚,它叫聲非常的悲切。
林宛央念了超度的經文,那只狐貍漸漸的消失掉了。
它離開了。
林宛央走過去把燈打開,房間在瞬間亮了起來。
徐子傑忍着痛從床上爬起來,“你為什麽要放它們走,難道不能讓他們再死一次,那些東西居然把我害成這樣。”
危機解除,他開始心懷不滿的指責人。
這個人弑殺成性,渾身戾氣。
兩個道士聽不下去,忍不住說:“你能不要再做這樣損陰德的事情,那些都是無辜的生命。”
“我做錯了什麽?大不了以後不打野生動物,我花錢買下來弄死,我花了錢,誰能說我錯了?連着法律都沒這條!”
謝文穎忍不住想上前動手,被林宛央拉住了。
林宛央看着人,聲音淡淡道:“誰告訴你法律管不了,《女青天昭書天律》、《女青鬼律》、《北陰酆都黑律》都有規定,你以後就知道了。”
“這是什麽聽都沒聽過,你在騙我!”徐子傑咆哮。
“你知道地獄有十八層嗎?”
徐子傑怔了下,渾身發寒,再也沒有之前的叫嚣的氣勢。
徐夫人有些生氣:“你到底幫着哪邊,你可是收了我們的錢。”
徐波因為剛才的事,倒是對林宛央多了畏懼,不敢得罪,開口說:“大師你放心,我以後會約束他的。”
林宛央點頭:“總算有個能溝通的,你把牆上的那些皮毛和動物屍骨做得裝飾都拿下來。”
徐波連連答應,馬上讓助理去把拆下來。
這些被虐殺而死,最好做道場超度,林宛央不會,所以交給了另外兩個道士。
“這個就拜托你們了。”
兩個道士嘆息了聲,雙手把接了過來,表示會妥善處理。
年紀稍長的道長是個暴脾氣,臨走看了眼這家人,“我現在管不了,以後會能管的上,惜福吧。
一家人:“……”
道士做的最多的,就是死後的道場。
徐夫人捂着胸口,這太過分了,不是咒他兒子死嗎?
她聲音顫抖的說::“好啊,虧你還是出家人!我每哥月初一十五也是去廟裏燒香的,那些和尚比你們态度好多了!”
道士冷哼了聲,不和人辯駁。轉頭看向林宛央,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這次多虧居士,留下個方式,以後我們有活動也好通知你,高手在民間,貧道受教了。”
林宛央:“好說。”
她愉快的和兩個道長加了微信。
兩個道長離開,林宛央也準備收拾下返程。
她看了下依然憤憤不平的徐夫人,說:“道系就這樣,沒有佛系的慈悲心懷。”
徐夫人一肚子苦要訴:“我……”
林宛央先一步開口:“所以你不開心也得受着。”
她說完就從容的走了出去,沒有再看臉都氣綠的人。
幾個人坐上了計程車。
林宛央說:“今天這個錢,咱們一半都捐出去。”
謝文穎:“嗯,都聽你的。”
寶心還在哭,司機頻頻的投來詢問的眼神,懷疑虐待兒童。
這是因果,林宛央準備拿出五十萬給流浪動物救助機構。
算是為那些妄死的動物積福,不管下輩子投身哪一道,都能遇到好心人。
——
張浩以為那位大師就說說,沒想臨走,把他用的行頭都準備好了。
姚暮不能浪費這個免費勞動力了,給人分配了很多區域。
張浩幹活兒還是一把好手,鋤草後,給幾間房間打掃的非常幹淨。
他總覺要幹點什麽,不然老是會胡思亂想。
聽到幾個人進來的動靜,他扔掉抹步跑到了前面,着急的問:“怎麽了,都解決了?”
林宛央點了下頭不想多說,謝文穎繼續去練習畫符咒。
另外兩個人只能圍着寶心了。
寶心想起來又哭了,抽抽搭搭的今天的事情說了出來。
姚暮聽完心裏不是滋味,“真是畜生不如。”
假道士也胸口悶悶的,早知道是這個原因,他是怎麽都不會去接了這個活兒。
張浩雖然偶爾會裝神弄鬼,但是從來沒害過人的。
假道士做久了,也就有了幾分真。
他下午的時候,左思右想覺得這道觀雖偏了點,但是前途無量啊。
中午說報答人其實不太誠心,主要是為了求對方出手救命,現在他倒是開始為自己打算。
張浩心裏謀劃一番,等着林宛央從房間出來,忙迎了上去。
他和人表達了意願,想在這個道觀修行。
“我做過二十多年的法事,這還算很有經驗的。”張浩說。
林宛央笑了下:“哦,跳了這麽久的圓步舞曲?”
張浩聽人說起那天的事情,臉上有些挂不住,連忙解釋:“我不會驅鬼,但是正兒八經的道場是會的!您是不知道,如果不搞點高難度點的動作,別人根本不信。”
說起這方面,他就很有經驗了。
畢竟幹了很多年,只是一直沒遇到真的鬼……
就上個月他還是個唯物主義者。
張浩見人不說話,忙說:“大師你不懂,現在有些人啊,不僅沒有科學依據,連着迷信也沒有依據。”
姚暮愣了下:“迷信也要依據啊?”
張浩用‘你真是太年輕’的眼神看了人一眼。
他想了下說:“去年我遇到一個老頭兒,感冒發燒去醫院也不好,他家人懷疑是‘鬼上身’,請了道士來看。我就覺得挺正常,老人的免疫力下降,生病自然不容易好,但是別人不是有需求,于是順水推舟的說辦一場法事就好。”
“當時另外一個道士,說這必須‘吊打驅鬼’,要把脫光衣服捆在樹上,拿着柳條鞭打,那家人覺得那個道士看起來……更厲害,所以就采納了他的辦法。”
姚暮瞪大眼睛:“這也行啊?病治好了嗎?”
張浩:“沒有,那老頭去了重症監護室,我但是覺得吧,其實不是那老頭鬼上身,是那家人都鬼上身了。”
姚暮:“……這就很厲害了。”
張浩雖然也裝神弄鬼,但是他還是稍微有點區別,就是折騰自己跳舞劈叉,不會折騰別人。
他有自知之明。
遇鬼這個事情,很多人還真是心理作用,相信他把鬼給祛除了,心理暗示下,自然就好了。
林宛央說:“那行啊,你說你會法事,去和書房裏畫符的人交流下,有真本事是可以留下來,我們提拔人才不拘一格。”
道館裏還是要有人會道場,謝文穎一個人也太少了。
她還真想找一個擅長法事的道士,比如今天這個事情就能用得上。
“嗯,那可以,我去找他了。”
張浩興奮的沖進了房間。
二十分鐘後,謝文穎從書房走出來,說了句“他做得法事還可以”,就又進去了。
張浩連忙開口:“我真沒騙人,我做過二十幾年道場!”
他的文化水平不高,當初跟了個師傅入行,就當一個職業讨口飯吃,算是兢兢業業。
可是随着時代的發展,這個職業漸漸就有些尴尬了,法事很少,一般都去殡儀館開追悼會。
這才沒有辦法,裝神弄鬼增加點外快。
林宛央想了下,開口說:“那行吧,實習期三個月沒有錢,轉正每個月1500加提成,包吃住,做滿一年幫繳社保。”
謝文穎向來話少,有一說一。他說可以,那就是相當不錯的水平了。
法事過程中唱腔、文詞、咒語、罡步的精通運用,都是靠二三十年的積累才能熟練運用。
這說簡單還真不簡單,沒那麽好招人。
張浩怔了下,這就同意了,會不會太快了?
這自己肚子裏打好草稿的話都沒用上。
他呵呵笑了下說:“還繳納社保?這麽好?”
姚暮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跟着掌門人混,還能讓你吃虧。”
張浩點頭:“好好好,我一定努力。”
林宛央說:“我覺得你算基礎不錯,争取考個道士證,有文憑底薪加五百。”
張浩握緊拳頭:“我一定好好努力,為我們道觀添磚加瓦!”
姚暮:“加油,看好你哦。”
前面沒有空房子了,張浩就住在後面才收拾出來的那個院子。
這也沒什麽好怕的,畢竟是祖師爺的地方。
而且看着林宛管,他就覺得非常安心。
所以啊,不管在哪裏混,最重要的是跟對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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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傑想到了那幾個人臨走時候說的話,心裏惴惴不安。
他把這棟樓的燈都打開了,房間裏亮堂堂的,但自己還是覺得陰森可怕。
就像是那些東西并沒有走,還在暗處看着自己,随時準備撲上來咬自己一口。
“你知道有十八層地獄嗎?”
想到死女人的話,他拿出了手機,在檢索中打出了這幾個字。
故意說那些話吓唬自己,他徐子傑一點都不怕!
“第十層 ,牛坑地獄,牲畜申冤的地獄。凡在世之人随意虐待牲畜,把你的快樂建立在它們的痛苦上。那麽好,死後打入牛坑地獄。投入坑中,無數只野獸襲來踐踏,觸之即焚成灰燼。”
這段字旁邊還有配圖,上面是火中的地獄,在那一刻仿佛變成了真的一樣。
徐子傑吓得扔掉了手機,躲在了被子裏。
他眼睛自然看不見,那些黑氣依然萦繞在他的周圍。
不會再撕咬,但是注定會伴随一生。
每次在他睡覺放松警惕,就會入夢。
這一輩子別想睡一個好覺,只有夜夜煎熬。
徐波因為今天的事情不想回家。
他去了自己情人那裏,但是半夜他收到了醫院電話。
徐子傑大半夜的瘋了,邊跑邊叫‘別追了’,徐夫人上前抱住自己兒子,想讓對方平靜下來。
沒想到反而被人從二樓陽臺推了下來,臉被掉落的玻璃劃了一刀,皮肉都卷起來了,以後怕是毀容了。
徐波心裏一驚,覺得這事情沒有完。
他着急去醫院,乖巧的情人一直送他到電梯門口。
徐波看着的眼神,心想還是情人好,眼神看起來無辜而溫順,比那對母子好多了。
對方就像是……小動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