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搖椅花園
晚飯過後,顧青然繼續回房練琴,餐桌前的幾個人再說笑幾句,倒有幾分其樂融融。
夜裏,安琪心情愉悅,自然地決定留宿顧園。
走到三樓,顧宵良簡單囑咐安琪先回房洗漱休息,自己則抱着年年,走進隔壁的小公主卧室。
“怎麽樣,還喜歡這個房間嗎?”顧宵良從旁邊拉過一只粉紅色的木質搖椅,優雅地半躺上去,微笑地看着呆坐在床上的小姑娘。
牆壁和天花板采用了柔嫩明快的黃綠色調,原色的實木地板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純羊毛地毯,整體氤氲着十足的溫暖,又不失清新自然的田園氣息。卧室的空間很大,各式各樣的布藝公仔随意坐落。柔軟精致的粉紅公主床,更圓滿了所有女孩的童話夢。
就像路邊晨霜滿面的的雜草,被幸運的移植到了溫室大棚,年年早在第一次進入房間的時候,就愛上了這裏。
“我好喜歡。”年年扯過床頭巨大的小熊維尼,抱在身前,小巧的面孔上幸福四溢。
“嗯,那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想要的,都告訴叔叔?!”顧宵良笑着問。
“沒有啦!”好心的長腿叔叔為自己做得已經夠多了,年年下意識地拒絕,但轉念想到顧宵良卧室裏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書籍,年年心中一動,連忙改口:“啊有,有的……我,我想讀書,叔叔你房間裏的那些書……”
年年為自己唐突的要求感到害羞,她低下頭,緊張地揉搓着維尼的紅色小外衣。
顧宵良感受着女孩的童真,心裏有種溫柔的舒服,身體也徹底放松下來,一天來的緊張和壓力蕩然無存。他寵溺地說:“好啊,讀書好。尤其是女孩子,一直讀書的話,心态更加成熟,才會保持優雅。我明天先把那些人文方面的書籍給你挪過來。而且,等青然寒假結束,叔叔也送你去上小學,和青然一個學校,好不好?”
“哈!叔叔,你太偉大了!”年年做夢也沒有想到經歷這麽多事情,自己還能有機會去上學,她情不自禁地從床上坐起,雙手撲到顧宵良的腿上,連帶着搖椅也歡樂地搖晃起來。
“小心!別摔下來。”顧宵良坐正,把女孩往裏自己身上抱一些,繼續說:“可是,你現在只會讀拼音,現在很多書你都讀不下來,不如告訴叔叔,你喜歡看什麽書?”
“我喜歡童話,我讀過格林和安徒生的,是申雨哥哥送給我的。比如《小紅帽》,《醜小鴨》……叔叔你呢?”
“叔叔啊……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童話,不過我更喜歡王爾德的故事?”
“王爾德?他姓王嗎?”
“不,他是英國人,他不但是個作家,還是個偉大的藝術家。”
“叔叔,那他都寫過什麽童話呀?你能給我講講嗎?”
“讓我想想,呃有《快樂王子》、《夜莺與玫瑰》……”
“叔叔,那你可不可以先給我講個故事聽啊?!”
“睡前故事?好……”
……
顧宵良對懷裏的小女孩絲毫沒有免疫力,他緊急搜羅着相隔數十年的童話記憶庫,最後,決定把《巨人的花園》講給年年聽: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小村子裏有座漂亮的花園。那裏,春天鮮花盛開,夏天綠樹成陰,秋天鮮果飄香,冬天白雪一片:總之,一年四季都美不勝收,村裏的孩子都喜歡到那裏玩。”
“真的有這麽漂亮的花園啊!”年年一臉向往。
“有的,在京華市東北方向的寧德市裏,有個名字叫做的Ailsa的玫瑰主題山莊,也是顧家的産業園,一到五、六月份,漫山遍野的玫瑰開得格外燦爛,夏天叔叔帶你去避暑。”顧宵良故作神秘,繼續講故事:“可是,花園的主人是個身材高大、樣子又兇巴巴的巨人,村子裏的人都怕他。突然有一天,他回到花園,看到一群小孩子在自己的家裏玩鬧,認為自己的私人領地被侵犯了,心裏很不高興,所以一怒之下,把孩子們都趕走了,而且在花園的四周砌起圍牆,告誡他們以後誰都不許再來花園玩耍。”
“叔叔,這個巨人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自私的巨人也為此出了代價,他很快發現,自從孩子們都不再來花園玩,花園裏沒有了大家的歡聲笑語,所有的花草都懶得開放,所有的樹葉都懶得生長,小鳥飛走了,春天卻遲遲不來。整個花園都被大雪和冰霜覆蓋,寂靜得毫無生機。”顧宵良嘆息着說。
“真可惜,那個巨人……心裏應該會很寂寞吧。”
“是很寂寞,再強悍的人,沒有朋友還是會寂寞的。所以巨人一直很後悔了。再過一段時間,他發現有幾個膽子大的孩子偷偷翻過圍牆溜進花園玩耍,就急忙跑到那些孩子面前,想對他們說‘請你們留下來玩吧,我再也不驅趕你們了’,可是呢……”顧宵良揉揉年年的劉海:“可是,那些孩子一看到巨人出來,就吓得趕緊跑出去了。”
“叔叔,既然巨人都知道自己錯了,我覺得那些孩子應該原諒他。”年年替巨人委屈。
“自己的好意被拒絕,巨人也感到很委屈。不過巨人突然發現,居然還有一個勇敢的小男孩留在花園裏沒有跑開!巨人很驚喜,他把小男孩抱起來放到樹枝上,誠心地對小男孩忏悔:‘是我的任性和冷酷才招來了寒冷的冬天,只有你們的純真和快樂才能讓四季交替運轉,所以拜托你們留下來玩吧’。”
“小男孩大度地親吻了巨人的臉頰,表示寬容和祝福。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巨人的心中充滿了溫暖,他毫不猶豫地砍掉了曾經堆砌的高牆。其他跑開的孩子,看到這些,都放心地跑回來玩耍了。所以,巨人的花園,又恢複了往日的光芒和美好。”顧宵良接着說。
“那個小男孩,真是勇敢又善良啊……”
“沒錯,人性原本就是善良的,只是我們還需要持續不間斷的勇氣,來維護并發揚這種善良,不被邪惡所污染。”顧宵良贊賞地說:“巨人把花園送給孩子們,但他心裏最喜歡的,還是當初那個沒有跑開、親吻自己的小男孩。可是,即使他後來每天都留意、惦記着,那個小男孩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巨人向別人打聽小男孩的來歷,大家卻說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小男孩。”
年年眼裏湧出了水霧:“叔叔,小男孩去哪了,讓他回來吧,他和巨人剛剛成為好朋友呀。”
“唉,可惜巨人一天天地老去、白發蒼蒼卻仍然沒有見到他天天懷念的那個男孩。直到有一年冬天,巨人發現漫天雪花飛舞的花園突然長出了一顆金光閃閃的樹,他跑出房間一看,樹上正巧坐着當年親吻自己的那個小男孩。”顧宵良話鋒一轉:“巨人激動地跑到男孩面前,卻發現小男孩的雙手和雙腳分別出現了幾個殘忍的釘痕……”
釘痕?年年想想就刺痛,眼淚不覺掉下來。
“巨人也為男孩身上的傷痕感到心疼,氣憤說地要為他報酬,卻被善良的男孩制止。男孩只是對巨人說‘感謝你多年前邀請我在你的花園玩過一次,所以現在,我要邀請你去我家的花園玩,我家花園的名字,叫做‘天堂’。”
“天堂?原來,那個小男孩,是個天使啊!”年年驚呼。
“是啊,第二天,其他的孩子們再次來到巨人花園,發現巨人安詳地死在一顆新生的金黃果樹下,臉上卻挂着幸福的微笑,他是被小男孩接引到了天堂。”顧宵良為年年抹掉淚水,“所以,你看,分享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而且,對于善良的人來說,死亡只是他們升華進入天堂的表象。”
所以,媽媽和外公,也是被天使接引進入天堂了吧,年年在心中默想。千言萬語,只彙成一句話:“叔叔,這個故事真好,謝謝你。”
顧宵良心內柔軟似水,他擡起手腕看看時間,已經超過九點,輕輕從搖椅上站起,把年年放在公主床上,對小姑娘說:“等你長大些,再來讀這個故事又會有不同的感悟,因為叔叔知道,你總是有着驚人的感知天賦。時間也不早了,做個好夢,叔叔明天再給你講故事吧。”
“嗯啊,好!”年年抱着維尼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由長腿叔叔為自己掖緊了被角。
床頭的護眼燈被關掉,年年借着月光,看見夜色裏,被恢複原位的搖椅還在輕柔晃蕩,仿佛搖椅上有個調皮又善良的小天使,還在不知疲倦地玩耍。
在顧宵良轉身的瞬間,小姑娘貓在被窩裏問:“叔叔,我想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那個小男孩身上,為什麽會有釘子的傷痕呢?”
“不是傷痕。”黑夜掩飾了顧宵良的動容:“那是關于成長的,愛的烙印。晚安……”
年年還是有些不理解,但這個答案足以溫馨得讓自己不再為小天使的受傷而心疼。她沒有必要要想太多,等她慢慢長大了,知道了宗教和信陽,知道了耶稣和十字架……就會明白得更多,理解得更多。
于是,睡意襲來,她乖巧地回複:“嗯,叔叔,晚安。”
……
顧宵良回到自己的卧室,發現因為時間太晚,安琪已經換上了睡衣,抱着棉被上睡着了。
顧宵良心裏清楚,自己離開京華去夏莊的這幾天,公司的事、家裏的事糾結在一起,內外都是安琪在打理。于公于私,安琪都太過操勞。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為安琪捋走掃上眼角的碎發,細致入微的動作讓淺眠的女人翻身呢喃:“宵良,是你麽……”
“是我,沒什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