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代桃僵

裝樣不難,但要日日吟誦《女誡》,卻着實令舒念寧叫苦不疊。。

誠然,班昭是位博學多才的女子。而且現代史學評論家們也有言:其著《女誡》是有着政治方面的考量和需要的。

因為她的《女誡》本身是為宮廷女性而寫。其立意是為了預防外戚專權跋扈的現象,死灰複燃。

當時她身處的漢朝皇室中,已有女性幹預朝政,外戚跋扈擅權的苗頭。

因而史學家們揣測:她的原意更多應該是,試圖通過對宮中女性的教育,來矯正時弊防患未然。

中肯說,她這部教導班家女性,為人處事之道的私書,其中不乏精華的做人道理。

譬若做人要勤勞,勤收拾愛整潔。再比如為人要謙虛忍讓,待人恭敬。好事先人後己。做了善事不聲張,做了錯事不推脫,品行要端正等等。

但她主旨中的那一套男尊女卑的思想,卻是大大的糟粕。。

流傳後世,對男權社會裏本就地位卑賤的舊時女子,起到了不能推卸,助纣為虐的惡劣影響。

在舒念寧這個前世講究男女平等的現代姑娘眼裏,《女誡》弊大于利,稱之為“女禍”亦不為過。。

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就是本坑害和束縛女子身心自由,為男權代言的“教科書”,贻害不淺。

本就不能認同,偏偏還是古文!雖不至于艱澀隐晦,但其行文造句,對一個現代姑娘總歸是拗口。

吳嬷嬷理所當然的認定她不識字,沒有給她書。。直接口述~目不識丁的一個老婆子,《女誡》卻是倒背如流,滾瓜爛熟。。

而讓她吟誦《女誡》是為了增強她的婦德觀念,熏陶她的氣質。。。

“培訓”的日子一天天的遞減。不管舒念寧甘不甘願,臨到晏柳兩家訂好的“黃道吉日”還剩月餘左右時,她便被趕鴨子上架。。

木然地接受一系列“新娘子”角色扮演中,她需要準備的一道道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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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情沉到谷底。本來還想着也許能在柳家送親的途中,找個機會脫身。但當她看到人數衆多的送親隊伍後,她知道自己想借機逃跑是癡人說夢,癡心妄想。。

不說她那兩個憑空出現的“便宜”親戚,什麽舅父還是叔伯的,她也搞不清。。單只看随行護送的那些個家丁,個個身強體壯,膀大腰圓。。

估計一個指頭便能撚死她。。。

事成定局,已然插翅難飛。。她那點想要逃出囹圄,追尋自由的小心思便只能無奈歇菜。

待那枉做自己替死鬼的乞兒的花轎啓程後,柳依曉松了口氣。唉,本來是不該由這小叫花子去送死的。

柳府早先選得是府上一位家生子。那賤婢生得一副好姿容,又是柳家的家奴,神不知,鬼不覺的李代桃僵,最合适不過。

孰料,那小賤人一家不知怎地得知了真相,舉家夜逃。。婚嫁之日眼瞅着臨近,才不得已托了吳嬷嬷另尋個适宜的,來行這魚目混珠之事。

吳嬷嬷有看骨相的天賦,事實證明她的确有眼光。這小乞兒長得竟似與她不相上下。

只是長得美對有的人是福氣,對有的人可就是個禍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這小叫花貌美又是個孤兒,無人牽挂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不用擔心有人會替她申冤,為她出頭。沒有後患,省卻不少麻煩。

這般想來,由着她去送死,竟比原先那家生子更為合适,更為劃算。她沒有家人,不需要掩口費,不用額外安撫,無端的費上些銀錢。

她與這于六說的話,半真半假。真的是父親的确是貪圖晏家的財富,不肯悔婚。要是她找不到替身,那今日坐在花轎中的可憐蟲必是她無疑。

柳家人由來的重利,親情淡薄。不觸犯利益相安無事。但凡牽扯到銀錢財富,那便另當別論。。

父親只要入兜的進賬不用他掏出來,便一切随她。

而柳夫人并不是她嫡親的娘,乃是她姨母。是爹爹的續弦。她娘親早在她兩歲時,便染病身亡。

這個姨母待她談不上有多親密,一直不鹹不淡。這次肯幫她,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順水人情罷。

主要還是她這招金蟬脫殼的計謀好使。既不必讓姨母損失到手的珠寶,又能留她在家,日後想法掩人耳目,擇一高門大戶嫁過去。

她得享榮華,柳家跟着沾光,到時再撈上一筆可觀的進項,皆大歡喜。

她所謂的鴛盟心上人,純屬子虛烏有。而其後的說辭:數不清的待嫁閨秀們心心念念,想嫁入晏家就更是彌天大謊。。

這話要擱在幾年前,倒也不算言過其實。那晏家公子早幾年,确實是塊香饽饽,傳聞傾慕他的姑娘,幾乎占了雲城閨閣女子的一大半。

他俨然成了雲城的男性公敵。

但這都是在沒有發生那些事之前。現在的晏家公子,在待嫁女心中大概就是個索命閻羅,勾魂羅剎。。

她那般說,原本是想要忽悠那乞兒,令其對她産生同情之意,對晏家産生向往之情。進而死心塌地幫她。

對一個小乞兒而言,能鹹魚翻身飛上枝頭。這是多麽大的誘惑!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好事啊!

哪裏想到,那賤丫頭居然無動于衷,想要開口拒絕。

還是姨母有手段,這小賤人到底只能乖乖就範。現在就等着看她什麽時候暴斃了,柳家好上門去向晏家索要些賠付。

這邊廂,柳依曉自覺圓滿,天衣無縫。

那邊廂,一路跋山涉水颠簸在,嫁往晏家路途中的舒念寧,但覺苦不堪言。

慶州至雲城一北一南,關山路遠千裏迢迢。

古時又沒有飛機高鐵,只有水陸兩條路。雖能坐船卻是全靠人工搖橹,其行進速度與現代的高科技機器操控,完全不能相提并論,同日而語。

待得陸地上就只能趕駕馬車,倘若遇上馬車不能行的山路,那便全靠徒步。

其路遙遙,這麽說吧,就跟現代人騎行出國一般。。

為了趕上吉時,他們在路上還不能耽擱,緊趕慢趕讓舒念寧疲累不已。

晏家并沒有人到柳府上門迎親,她猜大約也是路途太遠,好比現代人異地相戀結婚,兩邊辦酒。

按約定,晏家會在臨近雲城的應天地界迎親,将新娘子迎進晏府行禮拜堂。

這次陪嫁過去的除卻四個丫鬟,吳嬷嬷也跟随一起入住晏家。舒念寧明白,這嬷嬷就是柳府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一來監視她,唯恐她告發;二來,也是以防萬一她出了茬子,可以有個老練的人幫着善後,亡羊補牢。。

舒念寧猜得沒錯,柳府的确有這層意思。她沒能猜到的是,這吳嬷嬷還有個重要使命:替主人家看守嫁妝。。

小乞兒身上扯的旗是柳家的臉面,現在外人眼裏,她就是柳家的掌上明珠——柳依曉。這面子功夫自然要做得圓泛體面,方不落人口實。

再則,這乞兒只要進了晏家門,也活不多幾日。那嫁妝不過暫時充個門面,待得柳家“失女”後,晏家自然要全數退還。

既是雲城首富,又理虧在先,想來也不會為難。

何況,當朝雖然有律法明令,女子出嫁把嫁妝帶至夫家,就成為了夫家的共有財産。

但在實際生活中,依然心照不宣的遵循着約定俗成,不成文的民間法則:妻子對帶過來的嫁妝,擁有絕對的支配權和所有權。

是以,柳家的嫁妝是一定能拿回去的。也因着這個緣由和這份把握,柳夫人說服了一毛不拔,比鐵公雞還要鐵滴柳老爺,嫁妝辦得那叫一個豐厚。

這柳夫人素來就是個好臉面的人,如斯劃算的無本買賣,她怎能辜負!

這麽大一筆財産充作嫁妝去了晏家,自然得分派個得力可靠的守財奴,幫着好好看管。柳夫人的心腹吳嬷嬷當仁不讓是最佳人選。

且嫁妝都是有單子記錄的,每一項都有據可查。也不怕下人貪污。

單純姑娘舒念寧哪裏能想得到這些彎彎繞繞。。

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在柳家人眼裏不單她是将死之人,就是陪嫁的這幾個丫頭,亦是她的陪葬品。

此番陪嫁就是陪葬。。

她死了,這幾個婢女也得“殉主表忠心”永絕後患!

一路上,吳嬷嬷對她耳提面命,反複叮咛她:“到了晏家要少說話!切忌多口多舌!”

不多言語既能顯出柳家閨秀的娴雅貞靜,又可避免多說多錯,禍從口出。。

另外不停給她加深記憶,講述柳家家譜,柳依曉的一些生活事例,及柳家小姐身上無數的閃光點。。

以備晏家人問起時,她能妥善應對。正是怕她記不住,所以特意留在婚嫁路途中告知于她。

吳嬷嬷常伴着嘲弄與她言道:“你自是沒有我家小姐的才藝,但如今老天憐憫,你有了這番造化,能扮她嫁進晏家。起碼得熟悉熟悉她都有哪些長處,都會些什麽?”

末了,還不忘恐吓她:“我瞧你也是個機靈的,定然知道什麽可為,什麽不可為!什麽話當講,什麽話必須捂緊了爛在肚子裏。

你須謹記,倘使事情敗露,第一個被問罪的就是你。不說衙門,只晏家就第一個饒不了你。你就是告發了柳家,也必然要将自己搭上。

到時莫怪嬷嬷我沒提醒你,那些官老爺們懲罰犯人的花樣多了!随哪一樣,都能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舒念寧。。

好吧,她還真有些怕。孤身一人在這個強權就是理的時空,她确實沒有把握能申冤昭雪,能找得申訴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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