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恐怕是我說錯了。”她收起了帕子,卻将他的掌心包裹在她的掌中,

季淩霄如此動作,李明珏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沒有回過神來。

她笑着舉起了李明珏的手指,放在唇邊碰了碰。

他的手指一顫,猛然回過神。

除了女帝,他從未與別人如此親昵過,更何況與女帝親近也并非他所願。

李明珏沉沉吐出一口氣,冷聲道:“若殿下還是如此戲弄臣,那我定然要繞着殿下走了。”

季淩霄笑容真摯,神情熱忱,“我只是擔心你。”

一樣的花言巧語,一樣的騙子。

李明珏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神色已然恢複平靜。

女帝也曾口口聲聲說欣賞他,甚至當着陛下的面調戲他,卻根本忘記了兩人第一次見面不是他們兩人為聖上展開畫卷,而她借機勾引他的時候,而是更久以前——

那時,他還沒有信安郡王的封號,只是以吳王孫的身份被先皇召入宮中,先皇讓太子——曾經的晉王,亦是未來的聖上,招待他,李瓊卻将他放在一旁,跟別人商量事情去了。

他誤打誤撞竟然來了浣衣局旁的這條小路,正撞見還是宮女的季淩霄,那時,她已經抱上了李瓊的大腿,李瓊幫助她在宮中安排了另外的職務,她還成了一個小頭頭,當天她帶着人馬重回浣衣局,将之前欺負過她的人狠狠揍了一頓。

她看着那些人屁滾尿流求饒的模樣,掐着腰,仰頭大笑。

那時候他瞎了眼,竟然覺得她比陽光還要耀眼,簡直是在神采飛揚不過了。

她用手拍着不得不跪在她面前昔日敵人的頭,笑道:“你的眼神真好,我就喜歡你這種看不慣我,還不得不跪拜我、讨好我的模樣。”

李明珏當時驚訝極了,他竟從未見過如此會給自己拉仇恨之人,說是飛揚跋扈還算是輕的,可就莫名的讓他的心跳的飛快,像是得了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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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淩霄也發現了他。

她當時比他大不了多少,卻以一副大姐姐的姿态摸了摸他的頭,又捏了捏他的臉。

李明珏大怒,剛要斥責她“不可無禮”的時候,她卻用雙手捧住他的臉,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

她居然……居然親了他!

非但是他,連她背後那幫狗腿子都吓傻了眼。

李明珏頭腦中像是纏上了一大攤爛麻,無論如何掙脫都掙脫不開,心跳更如擂鼓一般。

“你怎麽這麽好看?我先定下了喲。”她貼着他的耳朵說出這樣一番悄悄話,便像沒事人一般,笑嘻嘻地跑開了。

年少時被她這樣一番驚吓,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他甚至會常常夢見她,總做一番羞恥的事情,害的他不得不經常半夜起床抄經書。

當今聖上登基後,他曾經無意聽說過聖上寵幸一位宮女,并直接封了她才人之位,當他知道這位季才人就是那個攪得他無法安眠的女人時,摔了自己最喜歡一方名硯,臉上更是火辣辣的有一種被背叛的羞辱感。

再次見到季淩霄便已經是永清五年了,那時他已經是信安郡王,而她則成了帝王身邊的季昭儀。

聖上召他來品評名畫,她也毫不避諱在場,有此可見聖上定是對她極為寵愛。

兩人為聖上展畫,她卻用小拇指輕輕勾了勾他尾指。

從尾指泛起的一片酥麻沿着血管攀爬而上,讓他的心都化作了一汪水。

他板着臉,趁着聖上低頭看畫的時候瞪了她一眼。

她卻粲然一笑,故意揚聲道:“陛下,妾第一次見到這信安郡王就忍不住失神,果真如宮中傳言的一般俊美。”

第一次……

他的心髒、血脈一下子被凍住了。

她都忘了。

他的臉、他的心、他的全身就沒有一處不痛的地方,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頓。

季淩霄,你這個騙子!

李明珏捏緊了拳頭,全身都忍不住微顫。

“你沒事吧?”

李明珏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只白皙的手掌,手指纖細,掌心略薄。

“郡王?”

李明珏眨了一下眼睛,卻感覺到周身發涼。

季淩霄笑道:“你還是早些回去為妙,宮門可是很快就要落鎖了。”

他愣了一下,才緩緩回過神來。

李明珏望着她笑容滿滿的臉,側過頭,手掌攥成拳,放在唇邊,幹咳了一聲。

“春雨天寒,郡王小心着涼。”

季淩霄另一只手掌沿着他的胳膊滑下,在他的手腕上輕輕捏了捏。

他猛然覺得那裏熱的厲害,迅速抽回了手。

季淩霄毫不介意地笑了笑,神情更加關切,“不論郡王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都沒有郡王你重要,還是郡王你的身體要緊。”

他張了張嘴,幹巴巴地吐出一句:“謝謝殿下關心。”

季淩霄那雙狹長的眼睛滿足的眯起,卻在朦胧雨霧中顯得更加媚了。

或許是因為太女雖然也強勢,但并不像女帝那般咄咄逼人,而且這強勢之下還有一絲暖流。

她在關心他,并非像季淩霄那般滿嘴甜言蜜語的謊話,李明珏竟不自禁生出太女比女帝要好的想法來。

然而,一陣涼風吹過,瞬間就把他過熱的大腦降下溫來。

李明珏食指曲起蹭了蹭自己的太陽穴。

他剛剛都在想些什麽?女帝跟太女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他的眼神重新恢複冷淡。

季淩霄也察覺到了,她往後退了幾步。

李明珏低聲道:“殿下也早些回宮。”

做完禮節上的一切,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中,這位太女也沒有再糾纏,而是站在被紫陽花渲染的越發朦胧的紫色雨霧中,看着他離開。

也許是因為天氣凄清微涼,李明珏竟然忍不住想——也許她是不一樣的。

季淩霄回到東宮,東宮衆人便圍着她為她沐浴更衣,端茶送水,生怕她沾染上一絲涼氣。

換好衣服後,她仄歪在榻上,任由漂亮的宮女為她擦頭發,一旁的小太監則搬着一摞摞本子。

季淩霄撩了撩眼皮問:“這都是些什麽啊?”

小太監低頭道:“這是蜀王和吳王帶來的,說是有些門路投到他們那裏的詩集,兩位殿下都說他們不耐煩看,也看不懂,便都拿給殿下您了。”

季淩霄的嘴角抽了抽。

雖然大周講究禮樂風雅,若是詩文出衆會被貴胄重臣推崇,在長安炙手可熱,有了名聲,那大登科、小登科便是易如反掌。

可是,她卻不是愛讀詩的,當初學作詩不過是為了得到李瓊的寵幸,後來則是為了與那幫美貌的文人傳情達意的,結果,現在成了酒囊飯袋的太女,這兜兜轉轉回來卻又要看詩了?

季淩霄生無可戀地往後一仰,将那小太監吓了一大跳。

“殿、殿下!”他哆哆嗦嗦道:“蜀王和吳王還給殿下留下了一樣禮物。”

禮物?

季淩霄扁扁嘴,他們能給什麽禮物,呵呵,可別又是一個男人。

然而,想到這裏她猛地就愣住了,

該不會這兩個小兔崽子真的敢真麽做吧?

以他們的腦子和膽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猛地從榻上跳了下來,卻忘記了自己的頭發還在別人的手中,忍不住“嘶”了一聲。

正為她擦頭發的宮女臉色一白,頓時跪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

季淩霄“啧”了一聲,宮女卻吓得猶如篩糠。

早知道太女除了貪花好色外,脾氣還特別不好,現在看到這些宮女太監們的神情,她便也能夠猜到太女的脾氣是有多麽不好了。

“好姐姐,你這樣磕着頭,可然我的心都碎了。”

宮女淚眼婆娑地擡起頭,卻被她勾着下巴擡起了頭。

“這樣好了,只要你做一件事我就不追究你這件小事。”

宮女連忙點頭,生怕晚一些太女就又會變卦。

季淩霄微微一笑,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明亮的眼眸在燭火下像是飛舞着螢火蟲的湖面。

宮女抿着唇,哆哆嗦嗦地将唇靠在了她的臉上,停留不到一刻就立刻想要後撤,她卻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将宮女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窩裏。

“殿……下……”

季淩霄壓着她的頭,撫摸着她的頭發,笑道:“我沒有怪你,別擔心了,快去洗把臉,好好睡一覺吧,我明天早上可還要你伺候呢。”

宮女吸了吸鼻子,猛地攥住了她的衣襟,大聲哭泣起來。

等到這位宮女紅着眼睛跑開,她的衣服也已經不能看了。

一旁站着的小太監偷偷望着她,眼睛忽閃忽閃的。

“怎麽了?”季淩霄朝那個小太監張開雙臂,“你難道也要來哭一場。”

小太監立馬垂下了頭,死死盯着自己腳尖前的一畝三分地。

季淩霄抖了抖衣領處盡濕的衣服,毫不在意道:“把禮物放在哪裏了?”

小太監擡起頭,飛快地朝內室望了一眼。

季淩霄無奈搖頭。

看來這李嘉和李慶真的做的了不得的事情了。

她剛轉身朝內室走去,那個小太監便“跐溜”一聲鑽出了門,“啪嗒”一聲将門扉合攏,就像是怕晚了一步就打擾到太女殿下一般。

她勾着衣領,慢悠悠地轉過屏風,撩開簾子,準備好好欣賞一番他們孝敬自己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李明珏這麽難追都是女帝當年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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