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恩怨了

他伸出手,拭去她唇上的鮮紅,動作那樣的輕柔,充滿了濃濃的憐惜,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無情,

“你沒有誤會我,活下來的,只有你小師弟那一夥幾個人。”

她僵在那裏,看着他,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舊俊美,他本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男子,不但美,還刻在她的心頭。

她原本脹滿的心,因為他的話,荒蕪一片。

空氣仿佛被冰凍了一般,凝滞着。

她突然沖上臺階,一把揪過他的衣領,他沒有反抗,反而因為她的動作,而微微彎下腰來。

她狠狠地,重重地一口咬在他肩頭,他吃痛,但依舊站着不動,任憑她咬。

她的唇上都是血腥味,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他的血,一直到她終于疲累,松開嘴,痛苦出聲。

“顧無淵,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劊子手,你為什麽當初不将我也殺了?

為什麽?”

她心痛的無法呼吸。

師門衆人,并沒有全死,她的小師弟,還有幾個同門,都還活着,只要有一點薪火,師門就能傳續下去。

這原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她為什麽如此的心傷?

她是繼續恨他,還是停止恨他?

師門的血債,到底要不要算在他的頭上?

她的恨,她的情,該何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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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從懸崖下醒來的那一刻,她冷靜的接受腹中胎兒的夭折,冷靜的接受師門成了廢墟,這麽多年,她就憑着一股對顧無淵的恨意才能活下來。

如今,她該怎麽活下去?

她舉起拳頭垂在顧無淵的胸膛上,他一動不動,任她捶打。

她只覺得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順着他的身體,滑到在地。

“顧無淵,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那樣的喪心病狂,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留下幾個人沒殺。

就算這樣,也依然掩蓋不了你的卑鄙無恥。

你不是想要長生秘方嗎?我告訴你,那本秘籍已經被我燒了。

所有的東西,記在我這裏……”

她指指着她的腦袋,“你想要?做夢,就是我死,也不會告訴你。”

她坐在地上,揮開顧無淵要來扶住她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如同瘋子一般。

“你說你強大起來,就是為了保護我,不讓別人欺負我,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往我心裏捅刀子的那個人,是你啊,是你顧無淵啊。

把我逼上巨鹿的那個人,也是你啊……”

她站起來,一片平靜地看着他,“我謝謝你對小師弟他們的不殺之恩,只望從這一刻開始,今生,來世,都不要再見。

哪怕你沒有殺盡師門所有人,可依然是你讓我們變成如今這樣的模樣。”

“不管你殺了師門多少人,哪怕只有一個,那終究是殺過。

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對你心軟。”

她垂下眼眸,轉身,大跨步離去。

她回到了小醫館,牽着馬就往外走去,小師弟跟在後頭叫道,“師姐,你去哪?”

“回藥王谷。”她強忍住淚,低聲道,“我要回家。”

是的,她要回家,藥王谷,就是她的家,她自己的家。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還圖什麽。

其實,就算去死,她也還是沒有臉面見師傅他們。

她好像成了天地間最尴尬的存在。

大概只有重建藥王谷,才會讓她有一絲慰藉吧。

藥王谷裏,一片破敗荒蕪。

藥圃裏的藥草,有些枯萎,有些瘋長,到處雜草叢生。

屋舍有的已經倒閉,有的就算還立着,也是岌岌可危。

滿山滿谷,仿佛依舊飄着幾年前的血腥味。

她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她害怕會踩到同門的英魂。

她住的屋子,還有師傅住的屋子,還立着,也勉強能夠住人。

到處都是蜘蛛網,桌子上還有師傅當時寫的的醫藥手劄。

她去了有忘憂草的那個山谷,那棟小木屋倒是堅固,依然和從前一樣堅固,她抱着膝蓋坐在臺階上。

她一定要将這裏重新立起來。

她以為,藥王谷的毀滅給了她重重一擊,從此她不會再愛上這裏,但是,此刻,坐在這裏,她才猛然醒悟,原來這個地方,對她而言,一直那麽美麗。

江湖信美,問何處是家園?

接下來,她和小師弟慢慢的收拾着藥王谷,同時等待其他存活的同門歸來。

那一段時間,她不敢哭,更不敢笑,她害怕驚動在這裏沉睡的他們。

藥王谷的藥圃已經恢複了從前的生機,樹葉由綠變紅,由紅轉黃,到被銀雪覆蓋,然後春風歸來……

轉眼,她回到藥王谷已經快半年了,活着的人也都已經回到了這裏,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雖然當初小師弟的出現說是要打探顧無淵的消息,然後才進行刺殺。

但當藥王谷一切進入到正軌後,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曾提到顧無淵。

她不太明白為什麽這樣。

他們時常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她,之後埋頭藥典書籍,有時候去外面游歷,鍛煉。

又一年忌日,她去師傅他們的墳頭祭奠,活着的人這一日不約而同回到這裏。

看着那一塊塊墓碑,祭奠完畢,其他的人都離開了,唯獨她,依然跪在墳前,不遠離去。

有人在她身邊跪了下來,溫聲道,“如今風依然刮人,早點回去吧。”

她沒有動。

他把身上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跟她一起跪在冷風裏。

她忽然想起,當日師傅不讓他們在一起時,他們也是這樣跪在師傅面前,那個時候,有情飲水飽,看到他,就覺得安心。

現在,她惶惑的心,因為他依舊寬闊的身軀,變得安寧下來。

“顧無淵,你如今是武林盟主,一定能幫着将師門重新建立起來的,對嗎?”

“當然!”他的回答很堅定。

她終于轉身看向他,“那好。以後,我們一刀兩斷,我不再恨你了,你也別再來找我。”

她将手中最後一張黃表紙燃盡,站起來,一步步離開。

執着的恨着一個人,真的很累。

她不想再恨下去了,她放棄。

這些時日,她也想通了,師兄師姐他們的沉默,大約是師傅生前囑咐了他們什麽。

又或者是,他們能夠活下來,就是師傅配合着顧無淵做了什麽。

既然師傅能夠選擇配合他,那麽必然是有不可挽回的理由。

如果她還将恨意留在心裏,就成了固執。

她想起當年被救起後,醒來時,看到的是他的面孔,聽他口中吐出那個孩子沒了的話。

那一刻,眼淚順着她蒼白的面頰滑下來,瞬間把她的鬓發和枕頭打濕了。

他當時望着窗外,平靜的說,“你尋死也是白死,便宜的都是我啊。”

她笑的差點岔過氣去,是啊,他不配自己為他死,他配不起自己的深情。

他只與她說了那麽一句話,然後就不見了。

她養好了傷,一個晚上,離開了那裏,之後過着漂泊的生活。

時至今日,她可以不再恨他,可她也不可能接受他。

那麽,唯有就是結束這一切,生死不相見。她沒有死在幾年前,她的人生從前只有仇恨,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她可以活出不一樣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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