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戲一直緊鑼密鼓的拍攝着，卻在開機的大半個月之後，出了一點小狀況。

“怎麽回事，她怎麽到現在也沒有過來？”餘振東坐在監視器後面等了半個小時之後終于是發了脾氣。

一旁的統籌摸了摸腦門的汗，揮揮手機，表示正在詢問通知，這一次打了十幾遍的電話終于是通了。

統籌語氣急促：“紅姐，星辰怎麽還沒有來片場，導演都發火了。”

“啊，這樣啊，那你讓她好好休息，導演這邊我來說。恩，好，再見！”

挂下電話後，他噠噠地一溜小跑，到餘振東面前說：“顧星辰的經紀人說她早上突發急性腸胃炎，現在在醫院挂點滴呢，因為事發突然，她們還來不及和我們說。”

“急性腸胃炎？那這戲怎麽辦？整個劇組停工等她一天嗎！”雖然知道生病不可控，可餘振東還是沒忍住火氣。

本來就是周播劇，進度極趕，現在這事一出，進度還怎麽趕得及。

片場的人皆面面相觑，一個執行副導演出來打圓場說：“老餘，要不找個替身吧，本來這場戲設計是要給公主鏡頭的，既然星辰生病過不來，索性這次就帶個背影就好了。”

今天要拍的一場戲是驸馬回憶一年前，他奉皇命前往武作山剿匪卻意外深入險境，九死一生昏倒在在了相隔不遠的芙蓉山腳，被化名小秋的昭和公主所救。餘振東停頓了幾秒鐘，略一沉吟終于點了頭，只是這替身臨時地該去哪裏找啊。

餘振東往片場裏一搜尋，上下打量了幾眼後，走到了唐佳檸的面前，帶着幾分商量的語氣：“唐編劇，現場也就你的身形胖瘦和星辰差不多，要不你替她上，這一幕沒有臺詞，只要你拖着竹筏上昏迷的驸馬到藥廬即可。”

她當然知道，這劇本是她寫的，劇情走向她一清二楚，只不過她記得裏面還有的一個情節是，即便重傷的宋楚屾警覺力還是很高，在公主附身替他查看傷口的時候，被他一掌推開了，而且推開的地方恰好是胸口，如果她替顧星辰演的話，豈不是她要被陸遠辰襲胸！！！

哦多開，她可以拒絕麽，只不過還沒等唐佳檸開口，一旁搞不清楚狀況的錢周周已經興奮地挽住她手，把她連拉帶拖地拎到休息室裏去化妝了。

唐佳檸表示一把辛酸淚啊！

不同于公主裝飾的豔麗華貴，小秋的衣服是一件裝飾略簡單的水青色錦裙，發髻也是極為簡單的反绾式，并不繁複。

錢周周将一早預備下的衣服遞給唐佳檸，催促她快點換衣服。進了試衣間，唐佳檸無奈地比較了一下，她的身形和顧星辰的确實差不多，衣服很合身，就是胸的位置略微有一點點寬松。她只覺得有些洩氣，她的胸确實有點小啊，诶，趁着沒人趕緊多墊幾層。

從換衣間出來後，錢周周一把把她拉到化妝鏡前绾發髻，不得不說平時沒個正行的錢周周工作起來，也算是妙手生花，很快發髻也搞定了，發型搭着衣服，恍若一個從古典畫裏走出來的妙人兒。

她急忙起身準備出去，一副早死早超生的樣子。豈料才剛站起來就被錢周周再度一把摁了下去，唐佳檸沒預備地又跌坐在椅子上，她轉頭詢問錢周周還想幹嘛。

錢周周拿起粉底液準備給唐佳檸上妝，“還沒好呢，我還沒給你化妝呢！”

唐佳檸連忙擺擺手道：“只是拍個背影而已，化什麽妝啊，衣服換上就好了。”

“別呀，別呀，做戲就要做全套啊，很快就好，我就想看看我家大大古裝的樣子，況且你不化妝，萬一陸老師不容易入戲怎麽辦？”

“……”

錢周周，你到底是真的想看我古裝的樣子，還是擔心我拖了你新晉偶像的後腿啊！才短短幾天，在錢周周眼裏只怕陸遠辰的偶像光芒已經完全超越了自己，說好要做她一輩子小天使的呢！這樣的三心二意，應該被拉出去燒死，燒死！

拉開跟個調色盤一樣的化妝盒，錢周周對着唐佳檸東塗西抹，等到一切打理好，唐佳檸反倒不着急了，她從來沒有扮過古裝，離這靠的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在大學的時候被遲遲拖到某個影樓裏拍過一本民國旗袍的寫真，現在妝容、發髻、衣服紛紛準備妥當，她也好奇起來自己的古裝扮相會變成什麽模樣。

唐佳檸通過落地長鏡打量了自己一圈後，意外瞥見鏡子裏錢周周不可言喻的神情，不由問道：“你這是什麽表情？”

她現在的樣子很醜麽，可是她自己覺得還挺好的啊？！除開，唐佳檸低頭看看胸口依舊不那麽明顯的起伏。

化妝鏡中映出一抹嬌俏豔麗的身影，女人身着一件水青色盤金彩繡錦裙，一絡絡烏黑如瀑的長發盤成發髻，用一根通透無紋的玉釵松松簪起，小巧的臉龐白皙如玉，胸口微敞的衣襟愈發稱得鎖骨清冽，總之這樣的美，幾乎叫人挪不開眼。

“佳檸姐，說真的，現在的你簡直比顧星辰還像公主。書中的那句‘白皙面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說的就是你現在的樣子，一點差也沒有！”

聽見誇贊，懸着的心終于是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察覺出她胸有點小。

錢周周幫着唐佳檸稍微整理了一下裙角後便拉着她重新返回片場。跑到室外之後，一陣涼風襲來，唐佳檸覺得自己有凍成狗的趨勢，橫市的冬天，即便是在白天，那也是寒風侵肌、折膠堕指的。而她沒穿羽絨服，沒裹軍大衣，只穿了這麽一件單的不能再單的素色錦裙就出來了，果真是嫌自己命大，不怕被凍死。

片場的衆人看見穿着戲服重新出現在面前的本劇編劇，心裏都不自覺地冒上了這樣一個不靠譜的念頭，其實似乎《芙蓉秋》壓根不用請顧星辰，她親自上場就可以了。因為那樣的淺笑颦兮、風姿綽約就像是原著裏走出來的傾城美人，一點也不慘假。

唐佳檸捏起裙擺，走到軌道鏡頭對準的指定位置，渾身上下沒有厚衣服遮掩，冷風就灌了進來，她不由自主地縮縮脖子，整個人在風中淩亂。

陸遠辰見狀皺皺眉，也不說什麽，只是将自己披着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她，語調出乎意料的柔和：“披一下吧，導演還要過來講一下戲和站位的，你就這麽一件單裙，別到時候戲沒替上，人也跟着進醫院了。”

其實把衣服相讓這一舉動，陸遠辰只願意為唐佳檸做，不過這個動作落在錢周周和旁人的眼裏那就是陸老師做人還超級體貼，對待工作人員态度好、紳士的表現和佐證之一。

唐佳檸遲疑了一下，還是默默選擇了接過，也對，他一男的，說起來還有八塊腹肌的，抗凍能力一定比她強，難得他人道一回，她自然卻之不恭啦。在她裹上外套的那一刻，能夠深刻感受到衣服內襯裏還有他殘留的餘溫，熾熱而濃烈，跟個天然熱水袋一樣，暖烘烘的，似乎讓她的心也慢慢化開來一樣。

“那個唐編劇，接下去這幕戲是這樣的，你只需要……”餘振東只稍微講了幾下，話語的重點無非就是動作要自然流暢，不要故作姿态那樣反而會僵硬，然後就轉頭和陸遠辰講起戲來，畢竟公主的這幕戲本來戲份就不多，如今更是只有幾個背影而已了。

“遠辰，當2號機位掃過來的時候，你再出掌，這個時候要給個特寫的，至于力度你自己掌控，可以和唐編劇商量一下，這個她是要配合你的。”

聽見這個關于出掌的事情，唐佳檸不由眉頭緊擰，果然是躲不過啊，都怪自己在劇本裏面還闡釋地那麽清楚，沒想到栽在自己頭上了，大大的失策啊，劇本還是和小說不一樣，禁止過度YY呀。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再寫劇本就要當心了。

趁着餘振東走回監視器準備開拍的空檔，唐佳檸對着陸遠辰惡狠狠地說：“等下你給我注意一點，別亂碰，聽見沒有！”

唐佳檸此時的神色是兇狠的，可是她發出的聲音卻又軟又糯，不像威脅，倒有點像撒嬌。陸遠辰看她那副色厲內荏的樣子不由好笑。

“你聽到沒有啊。”見他沒反應，唐佳檸又急慌慌地重複一遍。

他一臉無賴道：“劇本怎麽寫，我就怎麽演，你放心我是專業的，你麽要敬業。”

“……”專業個頭！還有老娘又不是真演員，為什麽要敬業到心甘情願地被你襲胸啊！

所以萬一他耍流氓，她是要忍辱負重，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扇他一巴掌再說，還沒等唐佳檸考慮好，劇組的工作人員以及演員助理就前來接過禦寒的大衣，然後紛紛撤出景外，收音師，打光師站好位置，随着一聲‘action’，攝影機開始了拍攝錄制。

景別裏躺着一個男人，他一襲黑衣，面色冷峻，身上已多處受傷，從傷口中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草地，都說草色堪綠染，桃花紅欲然，此時遠遠看去就是詩中美妙刻畫的景致，只不過這紅欲然的不是嬌豔的桃花，而是汩汩而出的鮮血。

一抹嬌俏的水青色背影與此同時出現在鏡頭裏，她款款向男人走去，步步生蓮般步調格外好看，她慢慢蹲下來，終于看清了受傷男人的外貌，棱角分明的輪廓俊美絕倫，只不過因為傷勢過重，他已經接近昏迷，一旁的随行的侍女有些慌張地呢喃道：“公、公主，這個人不會死了吧。”

水青色背影的女子身形一頓，伸出纖纖玉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後略一思索，指指溪水邊的竹筏，意思是将男人先搬上去再說。她則繼續彎下腰去查看男人的傷勢，微涼的小手附在了男人染血的衣襟上，想替他查看一下傷勢，可沒料到原本昏迷的他忽然轉醒，猛地一掌推開眼前的人，“你是誰？”高清鏡頭裏男人的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即便已經身負重傷，落為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境地，這個眼神依舊讓人膽寒。

可是在打出那一掌直到接觸後，他才發現剛剛倚在他身前的那個人是個女人，宋楚屾不由血氣上湧，臉上熱辣辣的，并且由于剛剛使勁，身上的傷口裂得更開，血流如注，說完那三個字後就再度昏死過去。

餘振東盯着監視器喊道：“OK！”

整個畫面一氣呵成，動作流暢，眼神準确，完美！

完成了第一次戲劇表演的唐佳檸興致勃勃地跑到監視器那兒去看回放，雖然整個鏡頭裏只出現了她的背影，以及被陸遠辰一掌擊中不露臉的上半身特寫，但她還是激動加興奮。陸遠辰那家夥還算紳士，剛剛那下他是手掌屈攏，掌心懸空地打在她身上的，接觸面積并不大，也不算被吃了豆腐。

其實在剛剛戲裏的那一刻，盯着昏迷不醒的陸遠辰，她當時超級想笑場的，畢竟不是專業演員出身啊，況且和她對戲的又是陸遠辰，即便彼此一句話都沒說，但是她就是想笑啊，哪裏忍得住。

只是正當她想咧嘴大笑的時候，與此同時陸遠辰擡眸喊出了‘你是誰’三字臺詞，原本緊閉的雙眼也睜開了，此時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個眼神真真把她驚住了，先是銳利後又震驚，甚至帶着不好意思的羞赧，不知為何，那原本已經到了嘴角的笑容硬生生憋了回去。

原來好的演員真的能帶動別人進入戲中的角色裏，即便她是個門外的不能門外的渣渣。

“ok！”

餘振東對這場戲非常滿意，看見坐在監視器前面正在認真觀看的唐佳檸不免打趣說笑起來：“唐編劇，剛剛你的動作很流暢啊，雖然沒有帶臉，但我可以肯定，你的鏡頭感不會差，要不你自己給你在劇裏加個角色，打個醬油好了，哈哈。”

唐佳檸一邊看着監視器裏剛剛表現，一邊笑一邊擺手道：“餘導，算了吧，我也就做做動作還行，真叫我說臺詞，那還不得跟念似的啊，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

另外一個副導演笑着說：“這有什麽，現在圈裏的女演員拍戲可是不說臺詞的，仗着後期配音，演戲的時候可就說說123123的，人稱‘數字小姐’，所以你啊別擔心！我很看好你喲。”

其他的劇組工作人員聽見這話，皆是哄堂大笑，這說得不就是王芃芃麽，自從《大唐遺夢》大熱之後，她就跟屁股翹上了天一樣，難配合地要死，可是影迷捧她，所以即便有耍大牌這些□□，她的經紀公司也通通壓了下去，可她卻不自知，不肯好好磨練演技，有的時候甚至連臺詞也不肯說了，只用123來代替等後期配音演員把臺詞配上去。

果然身在劇組能知道很多八卦的，上次的潑馄饨，這次的數字小姐，唐佳檸默默決定要去取關王芃芃了。

見那邊聊得開心地不得了的唐佳檸，水青色的單裙在風中被圈起衣角像一只撲閃的綠蜻蜓，脖頸處雪白的肌膚都被凍得豎起了寒毛，可正天南海北聊天歡樂的當事人卻不自知，再這麽下去非得要感冒不可。陸遠辰接過助理小宋遞來的大衣并沒有自己穿上，而是走到唐佳檸邊上皺着眉将衣服披到了她的肩頭，話卻不說一句。

唐佳檸看見衣服才突然覺得渾身發冷，果然剛剛被第一次演戲的興奮沖擊的熱血沸騰，完全忘記了她在氣溫只有1°的室外，只穿了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單裙啊！

作者有話要說： 喲喲切克鬧，肥肥的一章，快點留言來表揚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