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家裏葛優癱了沒幾天，劇版《芙蓉秋》終于迎來了大結局。

山水華庭，遲遲家。

遲遲和唐佳檸兩個人盤腿坐在沙發上，啃着薯片準備觀看《芙蓉秋》的大結局。一系列片頭曲之後，電視屏幕的畫面緩緩拉開，黑底白襯的大結局三個字跳動而出。

畫面再一轉,城牆之上伫立着兩個人，眼前是綿延起伏的萬裏江山，青山遍尋，松柏遍地。

“恭喜你，終于取得這天下了。”謝昭和站在那裏，九月微涼的秋風卷起她的衣角，袅袅如蝶。

“你知道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男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一切都很平靜。

“可是家與國，愛與恨總要選一個的對吧，宋楚屾，我從來沒有後悔設計嫁給你，即便大昭依舊亡了，可我不愧王兄，不愧我自己。”昭和公主上前一步倔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不必這樣，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不會傷害我？”謝昭和冷笑了一聲，頓了一頓之後才繼續說道：“可你卻算計了我，因為我的假情報，王兄韬光養晦暗地培養的勢力被你一一剪除，你亡了我的國，我的家，這難道不是在傷害我嗎？”

皇帝準備和宰相殊死一搏，他下旨讓宋項游和宋楚屾去汾河赈災，然後秘密調動暗自培養的死士，準備在路上截殺。只不過皇城通往汾河的路有水路、陸路以及棧道三條，老謀深算的宰相沒有透露一點風聲自己将走哪條路。而謝長風培養的死士只夠安插在一條路上，分開三撥的話勢必不能将宋項游一舉擊滅，于是他讓昭和去探聽消息，全番力量孤注一擲，不是他死就是宋家亡。

“時勢造英雄，大昭積弱不振，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宋楚屾負手而立，王者氣勢不減，反而更盛，說實話，他确實比謝長風更加适合當皇帝，這點謝昭和心裏很清楚。

“對啊，即便不是你，也會有別人，所以我寧願是你。”她微微嘆了口氣，“阿屾，如果你心裏還有我的話，我求你，別殺我王兄，好不好？我就只有他一個親人了，求求你，別殺他。”在她選擇幫王兄的同時，她也不惜拿自己的性命來得到王兄的承諾，計劃成功後，不殺宋楚屾将他幽禁公主府，而她會一直陪着他的。如今他贏了，那他能不能同樣地為了她放過王兄一命。

宋楚屾頓住了，并非他不想，而是在城門被破的那天，謝長風自己吊死在了甘泉殿裏，作為一代帝王，他的尊嚴不允許他茍且于世，不允許他親眼看見自己的國家在自己手中覆滅。他已經下令厚葬，按照皇帝的規格入葬，人死豈能複生，他該如何回答？

她卻不知這一切，見他停頓心下已經明了，她的哥哥他怎麽會肯讓他存活于世，野草除不盡，春風吹又生，放虎歸山的事，他沒那麽傻，也不會這麽做。她在他心中沒有那麽重要，重要到為她給自己留下心腹大患。

兩個人站在城牆上默立着，謝昭和突然轉過頭來說：“還記得那時候你傷痊愈的那天，我和你坐在青竹小欄上看風景的情節麽，我想重溫一次，你抱我到城牆邊的磚石上吧，我們一起再看一次風景吧。”

看到她那樣的表情，他不免有些慌亂，他知道以她的脾氣知道自己的哥哥死了，一定會對他拔劍相向的，而不是此刻那種平靜如常的狀态。

見他不說話，她用手攥住了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指指肚子，語氣一如平靜，臉上卻挂出了一絲笑意：“他也想看，你就帶我們去看看吧。”

宋楚屾有些怔忪，沒想到事到如今，他還能看見她那無比明豔動人的笑容，只是為什麽他總覺得惴惴不安。

高高城牆上，謝昭和和宋楚屾并肩而坐，兩人相互依偎，仿佛是在看這浩蕩的盛世之景，可他們彼此的內心各在想什麽，無人而知。謝昭和默默地、聽話地依偎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宋楚屾以為她睡着了，想起身将她抱回寝殿，卻沒想她一把把他往後一推，自己從城牆下一躍而下。

動作流暢迅速，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原來她是報了必死之心了。

“小秋……”那一聲撕心裂肺，痛徹心扉。她竟然是這般決絕，決絕到要帶着她和他的孩子永遠離開他。他知道她不會原諒他，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她要用這麽決絕地方式離開他。

青磚石上，躺着一個女人。那一抹水青色的錦裙占滿了血，那張絕美的容顏，慘白沒有血色，唯有唇角的那抹殷紅的鮮血愈發刺眼，名動大昭的昭和公主終于找到了她最後的歸宿，與這大昭國一起埋葬在這瑟瑟秋景裏。

“小秋，如果有來世的話，你還會記得我嗎？”宋楚屾一把抱起滿身是血的她，雙手微顫，想說的很多，卻多一句也說不出來。

謝昭和笑了笑搖頭道：“不了，下一輩子，我一定要将你忘記的幹幹淨淨。”

宋楚屾抹去不知何時滑落在她腮邊的淚水，平靜着說道：“可我會記得你，下一輩子，我一定相信你，一定會找到你。”

屏幕忽然暗了一下，再開頭出現的便是宋楚屾登基的一幕，天潢貴胄，萬象更新，萬民臣服,已然是一副萬象更新的新王朝。

遲遲撞撞唐佳檸的胳膊，語調不明：“阿檸，你結局沒改啊，還是悲劇一個？”

唐佳檸的眼睛依舊黏在電視屏幕上，只微微搖頭，“迫于壓力，改了一半吧，你接下去看啊，還沒完呢。”

“還沒完？”遲遲一愣，小說不就是公主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就結束了的麽。

此時電視屏幕鏡頭切換，又由金銮大殿變成了一個亭臺水榭之上，時間軸也變成了一年後。

亭臺中心有一塊巨大的匾立于中央，偌大的芙蓉臺三個字，字跡遒勁有力，帶着雄霸天下的豪邁，卻也夾雜着一抹柔情。

這裏是芙蓉臺，是皇帝宋楚屾平時最喜歡來的地方，亭臺周邊滿是大把的芙蓉花，此時正值花期，花開得嬌豔欲滴，分外好看。

樓閣的石英圓桌邊坐着一個儀容華貴的女人，茄紫兩色流蘇垂縧宮裙，發髻上插着一只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面色沉靜地品茗，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新朝皇後肖慕雨。

一年以來他幾乎從未踏足過椒房殿，卻日日都會來這芙蓉臺，她想見他一面也只能在這裏期盼偶遇，當然他也不只對她如此，他心裏沒有別人，只有死掉的謝昭和一個人而已，但她一點不怕，一個死人他再怎麽記住，他們也是陰陽兩隔了，她回不來了。

肖慕雨身邊的貼身侍女小碧從樓閣望下去，像是發現了什麽，吃驚地說：“娘娘，你看那個穿青黛色抹胸錦裙的秀女長得好像已故的前朝公主啊。”

在位一年，宋楚屾沒有納過任何後妃，可是沒有子嗣，動搖國之根本，衆臣再三上述，無奈之下，他終于是開啓了新紀年下的第一次選秀。

肖慕雨從高高的樓閣上望了過去，果然像，那眉眼，存了七八分的相似，只是這也足夠楚屾癡狂了。她從前朝的皇後變成了新朝的皇後，依舊住在這椒房殿裏，一切似乎都沒變，一切就好像都變了，又或者說變得只是她枕邊的男人，從謝長風變成了宋楚屾，從愛她的變成了她愛的人，如是而已。宋楚屾只愛昭和公主，那她肖慕雨呢，是個天大的笑話是麽，當年費盡心力與他裏應外合，颠覆了王朝，換來得只不過是同樣的一副皇後鳳印？他明明知道她想要的并不是這個！

小碧見娘娘神色并不好看，連忙寬慰道：“娘娘，樓閣口起風了，我們回去吧，小心凍着，鳳體要緊。”

“小碧，你不明白不是起風了，而是這宮中的風從來沒停過，只會不死不修地吹，直到你一只腳踏進墳墓為止。”肖慕雨折了一只開得正好的芙蓉花，緊緊握在手裏，然後又看着它被她慢慢折斷摧毀。

九月的天微涼，風越發大了，枯樹葉被卷起，從地上一直被卷到了樓閣，那名名叫葉秋意的少女不知為何似地看了擡頭看了一眼，一句渾厚的旁白在畫面中響了起來，都說六宮粉黛無顏色，回眸一笑百媚生，她的出現又會在後宮卷起怎樣的風雨呢？一段芙蓉秋染盡多少往事！

陳倦的唱的的片尾曲緩緩出現，演職人員表緩緩向上移動，側邊出現着片尾曲的歌詞：

血染江山的畫

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

覆了天下也罷

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見 你淚如雨下

聽刀劍喑啞

高樓奄奄一息傾塌

……

“阿檸，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替身梗吧！！”遲遲看完大結局後眨着眼睛默默說着。

唐佳檸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昂，如你所見，如假包換的替身梗。”

遲遲狐疑：“之前網上呼聲很高的公主沒死這個結局你怎麽不采納呢，你要被打死在了。”

“怎麽說呢，按照前面的鋪墊，公主必須要死的啊，但是因為我賣了全版權，片方可以在我原作的基礎上改編開拍，沒辦法，《芙蓉秋》的收拾水漲船高，他們勢必要拍攝第二部的，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來個和女主有8分相似的角色了。”

“第二部？你的意思是陸帥哥和顧星辰還會接拍《芙蓉秋》的第二部啊！”

“片方肯定希望是原版人馬，顧星辰我是不知道，但他是肯定不會接了，聽說伏哥在給他接洽《聽雨者》劇組。後面的事情，我就管不着了。”

《聽雨者》是一部由梁山千執導，關照先監制的電影。影片講述的是汪僞政府時期的1942年，在發生了一系列高官暗殺事件後，日軍引起高度重視，為了找出代號為“麻雀”的共産黨員，日軍和僞軍對可能存在洩密的人員蘇秀貞、顧友芳、袁致光、雷大璋以及李少錫五人進行了嚴酷的審問，過程中藤田智久和柳川正三無所不用其極，被關押的五人經歷了的各種心理戰和酷刑。誰是麻雀？是這五人中的一人？又或者這五人都不是！

這樣的金牌班底，又是大熒幕作品，幾乎人人都想擠破腦袋進組。在片方公布導演監制編劇名單以來，各方經濟公司都想将自家藝人塞進劇組，希望能靠這樣出色的班底，來進軍大熒幕。

這次中誼旗下的傅澤西，陸遠辰，肖昱碩，美皇的喬遇皆參與到了試戲，想要争取‘麻雀’這一角色。這部戲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抗戰戲，更不是現在爛俗的手撕鬼子之類的腦殘電影，這部劇可以說是帶着懸疑的抗戰推理戲,劇情反轉反轉再反轉。

最近陸遠辰忙着去劇組試戲，唐佳檸也有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呃……’遲遲還來不及發表自己的意見，就覺得胃裏一陣惡心泛酸，便一個箭步，撒開腳丫子往廁所裏沖。

唐佳檸看見她跑進廁所，嘔的連胃酸都要吐出來了，看樣子也不像是吃壞了啊，反倒是像極了懷孕！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冒出來，就讓唐佳檸心頭猛地一震，擦，遲遲這貨該不會是真懷孕了吧？

“你上次的姨媽是什麽時候來的？”唐佳檸拉住剛從廁所裏吐了出來的遲遲問。

“問這個幹嘛？我因為做外貿要時常熬夜，你也知道我姨媽本來就不準的，反正我是內分泌混亂，不過說起來也快兩個月沒來了。”遲遲一貫地沒心沒肺。

“遲姐姐啊，你的心也是大，兩個月不來，你也不知道去醫院看下，我不是我知道你單身狗一只沒有性生活的話，我真的要懷疑你懷孕了！”

說到這的時候，唐佳檸明顯感覺遲遲的動作遲疑停頓了，像是被雷在瞬間擊中了腦門。

難道？

她一把掰過遲遲的身子看向她說：“大姐，你不會是和誰約炮了沒做措施吧？那人是誰，號碼多少，我打給他……诶，不對，要真約炮的話，估計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你肯定沒他號碼。”

遲遲欲言又止：“……那個，不算是約炮，頂多算是‘酒後亂性’？而且他身份特殊，诶，算了，別找他了。”

“誰？你既然有目标，就打電話給他，讓他過來啊。不管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給姑奶奶我死過來。還身份特殊，能有多特殊啊，難不成還是FBI的間諜啊。”

“又沒确定我是不是真懷孕了，還是先算了吧。”遲遲扭頭不肯再說話了。

唐佳檸想了想，拉着遲遲的手就往門口：“走，那我先帶你去醫院做檢查。”

一路飛車飙到醫院，速度與激情都沒這迅速。唐佳檸給遲遲挂了號，陪她做了抽血和B超，經過不算太漫長的等待，結果出來了。遲遲真的懷孕了，小孩已經一個半月了。

遲遲捏着化驗單若有所思，唐佳檸在一旁陪着，見她一句話不說，便越來越着急。

最後，唐佳檸終于是忍不住了：“遲遲，你和我說實話，孩子爸爸是誰，你心裏有數沒數啊？醫生都說了你體質特殊，是流産體質，如果随意做人流，怕是你以後也很難再懷孕的。所以你必須告訴孩子的爸爸是誰，好叫他負責啊。”

遲遲猶豫了一下，低下頭像是在考慮，幾秒鐘後她還是開口了，但卻欲言又止：“我有數，只是……”

“還只是什麽，人命關天，你不知道嘛。”唐佳檸快急炸了。

最終遲遲下定決心：“孩子應該是陳倦的。”

唐佳檸以為自己聽錯了，忙不疊重複：“誰，你剛說誰？”

遲遲只得又重複了一遍，“陳倦。”

唐佳檸心頭冒出一個身影，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就再多問一句：“哪個陳倦？你可別說是又演戲又唱歌的你整天對着電視屏幕喊老公的那個陳倦！”

“恩，就是那個又演戲又唱歌我整天對着電視屏幕喊老公的那個陳倦。”遲遲默默地點點頭。

唐佳檸驚訝地張大眼,滿臉的不相信：“我滴個親娘诶，你們什麽時候搞在一起的啊？！”

遲遲欲言又止：“他給《芙蓉秋》錄單曲，我去橫市找你玩的時候，後來我們都喝多了，然後就……”

唐佳檸回憶了一下那天的情形道：“所以說那天你沒回H市？”

遲遲不好意思地說：“不是不是，那天我回去了的，只不過是陳倦的助理開車送我回去的。”

然後你們兩個借着酒勁就一起滾了床單？難怪第二天早上打你電話，你整個人都是怪怪的，原來是這樣啊。

好吧，遲遲，恭喜你，終于睡到男神了。可是重點是你男神要是知道他的一夜情情出了一個小孩，他該作何反應？！

遲遲看見唐佳檸五光十色的表情，知道她心裏此時波濤洶湧，想了想道：“阿檸，這件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我暫時不想他知道。”

唐佳檸：“理由。”這麽大的事情，難道還想瞞着啊。

遲遲嗫喏着：“他、他要準備他的個人演唱會了，我現在不想打擾他，害他分心，我怕吓到他。”

唐佳檸：“……，那你的意思是等演唱會結束後，你會和他說？遲遲，這種事情不能拖的。”

遲遲再三保證：“我知道，演唱會結束後，我保證我會和他說的。”

唐佳檸囑咐道：“醫生說了前三個月最容易滑胎了，你體質又不好，外貿工作又是日夜颠倒的，你去跟你的吸血鬼資本家老板請假，從今天起你給我待在家裏保胎。”

“……遵命。”遲遲猶豫幾秒鐘後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上文陳倦的歌詞實際上來源于河圖的《傾盡天下》，大家可以去聽聽，我覺得很好聽噠。

這章肥肥噠，不過也有可能是我廢話比較多，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