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34
開往機場的車子在高速路上飛速行駛。
封良修坐在後座, 皺着眉頭,看着窗外。
副駕駛座的Ama又一次通過後視鏡看他,他依然是那個姿勢。
封良修剛結束和周垚的飯局, 走出飯店時心情似乎很好, 笑着上車, 但上了高速公路後臉就一直臭着。
Ama試探性的問過一句, 和有情人婚戀網的合作是否還要再争取一下?
封良修說不用。
Ama沒再說話。
先前建立這層合作,等于直接打開了Lover在北京的客戶網,凡是在有情人入會的高級Vip大多數都舍得在婚紗上砸錢。
Lover進軍國內不久,要打開市場突破口本就四面楚歌,加上高定私定的概念在國人眼中尚未普及, 大多認為是明星名人專屬的産物, Lover又不可能降低定位和售價,形勢簡直如履薄冰。
事實上,Lover在美國也遇到了瓶頸。
主設計師封良修Alger,前幾個月才被一知名時尚攝影師黑了一把,說他“禁忌”之後再難創新高,如果Lover不該換主設計師, 三年之內必淘汰。
而國內市場的突破口, 據說還是因為封良修和仇紹是大學校友,這才搭建上互惠互利的順風車, 本想這次來京進一步談未來三年的戰略合作。
怎麽想到,酒吧那天一鬧,一個月的談判期立刻縮減為一個星期的解約期限。
Ama不死心, 追問過去。
有情人那邊直接遞話說——中國不比美國,沒有一個中國女人會希望她的婚紗出自瘾君子之手,這是對婚姻的詛咒,有情人也會受到連累。所以為了雙方形象考慮,希望盡快結束合作,同時按照之前的合同約定,Lover要按照之前的條款對主設計師形象有損一事做出解釋和相關賠付。
想到這裏,Ama焦躁起來。
送完封良修的飛機,她就要去面見其它可能合作的婚戀網站,還要面臨對方極有可能提出的問題,比如“為什麽和有情人結束了合作關系”。
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行內一打聽,就都知道了。
Ama想得出神,以至于封良修突然開口時,那第一句話她并沒聽清。
“……給我接通Dylan Chyi的電話。”
Ama愣了。
Dylan Chyi?哪個Dylan Chyi?不會是她知道的那個吧?
Ama側過頭問:“誰?”
封良修依然看着窗外:“Dylan Chyi。”
Dylan Chyi,齊放。
Ama真的以為自己幻聽:“齊放?”
封良修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Ama不敢再問,立刻翻開手機去找齊放的美國電話。
她分明記得,最後一次聽到封良修提到齊放時,說的是要和他勢不兩立,死磕到底。
電話很快接通,接電話的是齊放的經紀人。
Ama和經紀人聊了兩句,經紀人不願将電話轉給齊放。
封良修的聲音這時候傳來:“讓他告訴Dylan,我有Iris的消息。”
Ama又是一驚,Iris,這個名字她才聽過——周垚。
怎麽,那個女人背景這麽厚?
Ama很快轉達,經紀人猶豫了兩秒,遞了話。
Ama聽到這樣一句:“Who is Iris?”
然後,Ama就聽到經紀人的驚呼,電話那頭出現了一道急切且低啞的男人嗓音。
“找封良修。”
美國這邊的關系戶,都稱封良修為Alger,很少有人喊他的中文名字,仇紹是一個,這個齊放是另一個。
Ama将電話遞給封良修。
封良修:“終于肯接我電話了?”
齊放也很直接:“你要什麽條件?”
封良修也懶得廢話:“你搞臭了我的名聲,你得負責洗白。”
他指的是齊放以Dylan Chyi攝影師身份拒絕為Lover拍宣傳照,且揚言若不換掉主設計師,壽命最多只剩三年一事。
齊放果斷答應:“成交。但我要的是Iris的确切消息,你別他媽的玩花樣!”
封良修:“事關Lover,我才沒這麽無聊。但我要先看到洗白效果。”
Lover就是封良修的命,他絕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齊放立刻給出洗白方案:“好,下個月新刊,Lover上封面。”
那邊很快出現經紀人的咆哮聲,新刊封面早已定了,局部圖都發上了Facebook,你他媽的搞什麽鬼?
但齊放不理。
封良修更樂得看戲,挂上電話,随手扔在一邊。
合上眼,笑了。
……
同一天傍晚,任熙熙敲響了仇紹的門。
那敲門聲很急切。
仇紹剛洗過澡不久,發梢還有潮濕,一身的居家休閑裝,開門一看愣了。
任熙熙一臉焦灼:“仇先生,垚垚出事了!”
事實上,任熙熙不知道對仇紹說這話合不合适,在她看來,他和周垚尚在暧昧期,就這麽貿然找上門,周垚事後一定會罵她。
可方才阮齊來電話時,特意囑咐了一句,叫上仇紹,他有辦法。
只見仇紹眉頭一皺,說了兩個字:“等下。”
挺拔的身影很快進了屋,不到十秒鐘,手裏多了一把車鑰匙。
兩人很快上了仇紹的越野車,直奔阮齊的小酒吧。
路上,仇紹看着路況,問任熙熙:“知不知道具體細節?”
任熙熙咬着手指,拼命回憶阮齊的描述:“阮哥說,垚垚一進酒吧就灌了好多酒,大家阻止她,但還是喝掉好多,壓着她吃了藥,但是她那樣子越來越不對,比第一次她去小酒吧找事那次還要可怕……”
阮齊和小樂隊幾個老粗都曾說過,周垚第一次去酒吧,一身朋克裝,一臉戾氣,話從嘴裏橫着出來,飛揚跋扈,感覺就是有一肚子火沒處發,逮着一個小酒吧就鑽進來找發洩,算他們倒黴。
但即便周垚那天那麽瘋,還有點理智在,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可今天,周垚誰都不認識。
阮齊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
他只是說,以前老聽垚丫頭吹自己在美國怎麽醉生夢死,六親不認,他們哥幾個聽了只當小丫頭胡吹。
可今天,阮齊信了。
……
仇紹聽着任熙熙努力描述,腳下油門踩了幾次。
正值高峰期,主路上車子開不快,只能往巷子裏鑽,七拐八拐半個多小時,終于到了酒吧街。
仇紹腿長,人進去時,任熙熙還隔了十幾米。
阮齊一臉氣急敗壞,身上是濃重的煙味,一見仇紹就往樓上帶。
酒吧的三層是休息區,外人不讓上,空間也不大,一般就供幾個老爺們眯一覺。
剛過二樓,從樓上奔下來鍵盤手老K,就穿了一條大短褲,一臉崩潰。
擠過窄小的樓梯間,老K看了仇紹一眼,對阮齊說:“靠,終于來了,快上去!記得關門!”
老K一路罵罵咧咧的下了樓。
……
兩人上了樓,還沒推開門,就聞到濃重的煙草味和酒精味,像是掉進了煙館。
窄小的休息室門一推開,仇紹和阮齊被擋在門外,根本進不去。
整間屋子就比一張雙人床大一點,撐起一張床,幾件簡單的家具,一地的玻璃瓶和煙蒂,屋裏已經有三個人了,再沒有下腳地。
屋裏三人,兩男一女。
兩個男的是樂隊的鼓手和吉他手,都光着上身,一個還穿着褲子,一個下面只裹着單子,手上抓着幾張紙牌,在玩鬥地主,身上全是油彩的痕跡,粘在身上又癢又疼。
在場唯一的女人,自是周垚。
她的衣服都在身上,不,比平時還多了幾件,裹得嚴嚴實實,已經出汗了,巴掌大的臉紅彤彤的,像是喝了一缸子的酒。
兩個老爺們見到阮齊,都松了口氣,站起來就要往外沖。
就聽周垚喊道:“都他媽的給我滾回來!”
堵在小門口的阮齊讓開道,讓兩人出去。
正從地上爬坐起來的周垚這才看到了門外的仇紹。
那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一眨不眨,眼眶微紅,眼裏有些濕漉,如同一對好看的琉璃球,像是長在了正邁進屋裏的男人身上。
周垚又跌回在地上,仰着頭,努力看着來人,然後揉了揉鼻子,用力在空中嗅着味道。
整個人安靜乖巧的像是終于見到媽媽的小獸。
阮齊一見這樣,心裏有了判定,“咚”的一聲就把門合上了。
隔了一秒,又說了一句:“有事喊人,我們都在樓下。”
……
仇紹沒說話,他也沒看周垚,滿地的紙牌、酒瓶子、煙蒂,狼藉不堪。
周垚又一次要起身,手去扶地,卻扶到了酒瓶,“嘩啦”一聲就滑到了。
仇紹掃過去一眼,開始蹲下身清理地面。
牆角有掃帚和簸箕,仇紹拿過将走路的地方清理出一塊。
周垚就那樣看着他,起初好奇,後來雙手抱膝,将下巴擱在膝蓋上,歪着頭看。
仇紹将掃帚和簸箕放好,回過神時,周垚已經伸出雙手,弓着腰要夠他。
但他腿太長,她又坐着,這樣的角度只能夠到他的褲腰。
那雙漆黑的眸子在她臉上定了一秒,随即他彎腰一抄,将她整個人端起,長腿邁了一步就來到床邊,把她放下。
卻不防周垚用力一拽,把他拉了下來。
他的雙臂撐着有些硬的床鋪,鼻尖對着她,氣息交融。
周垚氤氲着一雙大眼,鼻子皺着,嘴巴嘟着:“你比他們都好聞。”
她邊說邊開始扯身上冗贅的衣物,有好幾件不是她的。
仇紹幫她一起。
“穿這麽多,想悶死自己?”
周垚:“不是的,原本說好了打牌輸了脫衣服,他們都脫了,我輸了卻讓我穿,說游戲規則改了……什麽時候改的,你知道麽?”
仇紹沒說話,只是看着她困惑的神情,撥開她汗濕的頭發。
直到周垚将不屬于自己的衣服都扔下床,忽閃着手給自己扇風,仇紹回過身打開架在桌上的小電扇。
電扇開了,發出顫悠悠的動靜,那扇葉搖搖欲墜的轉起來。
仇紹放眼一看,桌上還散落着藥板和半杯水,顯然周垚吃過藥。
他正要回頭,後腰卻被周垚一拉,人向後仰到。
周垚轉瞬就騎了上來,正坐在他小腹上。
及膝的裙子撂倒大腿上,她的雙手撐着那片胸肌,摸了兩把,感受肌肉的力度,手心又燙又麻,兩手向兩邊用力一扯,那些礙事的襯衫扣子向四面彈飛,落在床上地上。
仇紹一把握住她的雙手,眉心擰起。
“周垚!”
周垚靜下來,看着他,頭發披在肩上,若隐若現的那雙眸子裏有着困惑。
“你不要?”
仇紹不語。
周垚飛快又道:“你不要,那我是怎麽搖到你的?”
與此同時,枕邊的手機發出響聲,仇紹側首一掃,一手扔抓着她,一手将手機撈過來。
屏幕上出現一條新消息:【說話,讓我在哪兒幹你?】
只一眼,手機就被丢開。
仇紹小腹一挺,人就坐起來,雙手撈住周垚的背,将整個人拖在懷裏。
下面的堅|挺頂了上來,周垚渾身一顫,如同觸電,下意識扭了兩下卻被他按住。
“別撩。”
周垚不懂,看着他:“你真不做?”
那雙眸子又黑又沉,裏面只有她的影子。
只聽他說:“做。”
聲音沙啞而性感,摩擦着她的耳膜。
周垚迷了眼,要求吻他。
可他很快又道:“但不是現在。”
周垚一愣,第一反應就是一手摸自己下面。
然後肯定地說:“我沒來大姨媽。”
周垚又去摸他,那手太靈活,一下子就探入褲腰,捉住要害。
耳邊迅速傳來一聲悶哼,她的手腕被抓住了,卻沒拎出來,反被牢牢按住,掌心裏握着那堅|挺,散發着燙人的熱度。
周垚說:“原來你不是不行。”
如山一樣的身軀瞬間一僵,仇紹閉了閉眼,按住她的手,又微微用力,在那兒揉了片刻,随即将她的手拽出來。
濃重而渾濁的呼吸就埋在她頸側,他的身體像是要燒起來,彼此裸|露的皮膚黏在一起,貼合摩擦都有極大的快感。
周垚又開始扭動,淡淡的呻|吟着。
“到底做不做呀?”
他仍是那句:“現在不行。”
她追問:“那你什麽時候行?”
這簡直是侮辱,他什麽時候不行了?
仇紹咬住她的耳朵,聽到她叫了一聲,才說:“現在是心疼你,別不識好歹。”
周垚的身體在他懷裏輕顫。
仇紹繼續道:“等你醒了,我再把你做昏。”
周垚:“我很清醒。”
他移開寸許,望着她那雙迷蒙的眼:“那我是誰?”
周垚漾出一朵笑,如罂粟:“好聞的帥哥。”
她邊說四處摸索,胸肌,腹肌,後腰,背脊,臀。
直到摸到一處,低聲呢喃:“好大。”
仇紹被她摸的心亂,暗罵一聲,将人掀翻在床上,随便撿起一件衣服擰了兩下,将她的雙手捆住。
周垚看了看手,又看了看他。
“你好這口?”
仇紹沒說話,也躺上床,在她身後,雙臂合攏将人圈進懷裏,灼熱的氣息就拂在她的後脖頸。
周垚要動,被他雙腿夾住。
然後,她聽到了這世界上最性感好聽的嗓音:“周垚。”
周垚應了一聲。
他問:“為什麽上搖一搖。”
她答:“找男人。”
那聲音的主人停頓半響,又問:“為什麽?”
周垚想了想說:“難受,想死。”
隔了一秒,她又道:“可我不能死。我答應了一個人,要好好活着。”
那雙臂收攏:“出了什麽事?”
周垚皺了下鼻子:“你想知道?可我不認識你。”
身後那人聲音很低的哄着:“那不正好。告訴我,不怕我說出去。”
周垚沉默。
他繼續道:“你告訴我,咱們就做。”
“真的?”
“真的。”
半響,她點了下頭,扭動着肩膀擡起一只手。
“拉鈎。”
那小拇指又白又嫩,微微彎着。
仇紹只覺心頭被勾了一下,遂伸出一手,牢牢勾住。
周垚在他懷裏換了個方向,臉對着他的胸口,一時間卻不知道從哪兒講起。
直到他提醒:“是不是因為你的朋友。她叫菲菲。”
周垚愣了一下,遂用力點頭:“對,我有個朋友叫菲菲。”
“嗯。”
“她死了。自殺。”
仇紹手上一頓,落在她肩上,輕撫。
周垚斷斷續續的說:“她有抑郁症,會自殘,因為很多原因,病情加重了,但她很厲害,都挺過來了,我陪着她。”
“有一段時間,我也抑郁,她說一定是她害的,讓我滾。我不滾,和她比賽看誰先忍不住自殺,誰下輩子就做胎盤。”
“然後,她慢慢好了,她還送我一本書,丘吉爾寫的一只狗的故事。我沒看,沒興趣看書。”
仇紹安靜地聽着,雙臂就貼在她後腰。
他知道,這些故事等她醒來一定不會講。
“菲菲還寫日記,說要把不開心的事,開心的事,都藏在紙上,不要擱心裏。”
“我知道她吸大|麻,喝酒,還和很多男人搞過,她每次分手,都會痛苦很久,但過一陣子就好。”
“菲菲說,她這輩子就喜歡過一個男人,最喜歡的男人,但他們在藝術理念上有沖突,他們性格不合,只當炮|友比談戀愛爽,後來連炮|友都不當了,當對方的垃圾桶最爽。”
“再後來,我也喜歡上一個男人,可能比喜歡還多一點。那個人菲菲也認識,他們一起玩攝影,一起拍我。我那時候身材是塊板,但他們都說我是他們拍過最好的模特。”
“我那時候剛去美國,特別不開心。我媽把我扔在學校,找了個美國男人。我爸在國內摟着別的女人。我英語不好,我沒有朋友,我經常被人欺負,我開始有抑郁傾向,但我不知道找誰訴苦,也沒有人在乎我,沒有人問過我。只有那個男人,只有菲菲,他們始終和我在一起。”
“菲菲說,第一次見我,我是小可憐,她正好沒寵物,就把我撿回家。那個男人告訴我,記着,不管那些婊|子如何風光,我也要揚起蔑視的笑容,告訴他們,這些在我眼裏都不值得一提。”
“他說,這是他最好的哥們說的話。可是我不管那些,因為這句話,我開始注意這個男人,開始有點喜歡他。然後,我就和他好了。”
“從那時候開始我發現,抽煙喝酒做|愛,只要**透支了,心裏就不會那麽疼。可我那時候脾氣很差,經常作,無理取鬧。我每次和他鬧,開心或不開心,都會告訴菲菲。菲菲會教我怎麽辦,我害怕我會毀了他的藝術,菲菲也教我,怎樣和一個玩藝術的男人戀愛。”
“不要和這個男人結婚,不要限定他的性關系,他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就讓他去,他想幹嘛就幹嘛,我能受就受,受不了就裝傻,裝傻也裝不下去了,就結束了。”
講到這裏,周垚突然不出聲了。
等了片刻,仇紹低頭看過去,正對上那雙大眼。
她問:“是不是很無聊?”
仇紹搖頭:“我在聽。”
周垚這才放心,将頭埋進他懷裏,聲音從他胸口發出,又低又悶。
“有一天,我在那個男人背上看到了一個紋身,肩胛骨的位置,是只變色龍,或是蜥蜴?特別美,特別酷,我從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圖案。我問他,紋身是哪裏來的。他說,是他最好的哥們設計的。”
撫着她肩膀的手似是一頓,他的下巴就抵在她頭頂。
“然後呢?”
“然後,我說我也要紋個一樣的。他說,這是他哥們的手藝,外人紋不好,但他哥們去流浪了,回來再說。”
“我覺得他騙我。那時候我們老吵架,他說什麽我都半信半疑,他秘密太多了,好多事都躲躲閃閃。我不敢問菲菲,怕菲菲替我出頭。”
“有一天,我終于等不及了,就趁他睡覺的時候把那圖案拍下來,出去找了個人幫我紋。我當時好傻,覺得只要和他有一樣的紋身,我們就是生命共同體。但說真的,那個人紋的真的好難看。他說的沒錯,那是他哥們設計的,只有設計者才能hold的住。”
“那天,我肩膀腫着去找他,想問他怎麽補救,然後我就看到……”
周垚仰起頭,望着仇紹的眼睛。
她的眼角漸漸濕潤了,聲音很低。
“然後,我看到有個女人和他抱在一起,他們在椅子上,做到一半,那個女人背對着我,身材特別好,她的肩胛骨上也有那個圖案……”
“我一下子就崩潰了,摔門出去。他追出來找我,我躲着,等他追遠了我才出來,轉頭去找菲菲。我哭着讓菲菲幫我想辦法弄掉它,菲菲帶我去洗,但是洗不掉。我對菲菲說,不惜代價,也要弄掉,哪怕挖肉削皮,如果你不幫我,我找別人。”
“菲菲拿我沒轍,就帶我去找Alger,他們紋身穿孔店有火|槍,菲菲借過來說把表皮的肉燒掉就好了,但是會有燒傷的疤,問我幹不幹?”
“我說幹。她就開始燒。我一動不動,只是哭,後背疼得要死,可我心裏更疼。菲菲說沒事,一定會幫我教訓他。我說不用了,是我沒本事,裝不了傻,這段關系完了。”
“從那天開始,我就躲着他,陪着菲菲。菲菲說,等她不用再吃抗抑郁的藥了,就休學,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流浪。我說好,一言為定,騙人的下地獄。”
周垚的眼淚越流越多,鼻涕也出來了,一把拉過仇紹的襯衫抹了把臉。
仇紹幹脆整件脫掉,塞進她手裏。
周垚就揪着那襯衫,繼續說:“可是沒幾天,菲菲就查出別的病,治不好。我說陪她,治不好就一起死,她連抑郁症都戰勝了,別的也可以的。為了找醫藥費,我還騙了好多人給我錢,但我沒告訴菲菲。我們還商量,感恩節就要到了,這次要過個不一樣的……”
說到這裏,周垚連續吸了好幾口氣,臉色很白。
“感恩節那天,我去找她。她躺在浴池裏,裏面全是血。她嗑藥,割腕。她騙我,她說她能熬過去。她騙我,她先下了地獄。”
“她留了封信給我,上面還有好多她騙我答應她的事。她說她完了,她的藝術完了,她的人生完了,命也完了,但還好我沒完。她說,只要一想到我還活蹦亂跳的,她就覺得她還活着。她要我替她活着,讓我把她帶回我的老家,說不想留在美國,等有一天我找到了願意陪我去流浪的人,就把她挖出來,撒向全世界。”
“她說,我還得學會微笑,學會和男人睡覺,對每個人都敞開胸懷,但是要保護自己,可愛的人就愛,可恨的人就恨,不要害怕,多交朋友,健健康康,還要記得帶套……”
周垚終于崩潰,哭出聲。
輕嘆響在耳邊,她被越發的摟緊,埋進那副溫熱的懷抱。
仇紹:“別說了。”
周垚搖頭:“不,我要說!”
她像是和誰較勁似的,聲音很大:“後來有人告訴我,其實菲菲的抑郁症一直沒好,她很嚴重,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她嘗試自殺好幾次,都是因為她忘不掉那個男人,她最愛的那個男人!是他,害死了她!”
“我不相信,不想相信,菲菲死時的樣子很安詳,很美,她在笑,怎麽可能是因為恨。我一定要證明這件事。我就去找菲菲的遺物,去四處問那個男人是誰,可我找不到她的日記本,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我那個男人的下落……”
周垚說着,聲音涼了半截。
“直到今天,Alger告訴我……”
仇紹聽不清,低下頭,耳朵湊上去。
“Alger說什麽?”
周垚哽咽着:“他說,那個男人就是……我……就是‘他’……”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
“我,我怎麽能……我怎麽能去問菲菲,要怎麽去愛他,怎麽讓他愛我……為什麽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她忘不掉的男人就是他?她還笑着聽我說那些,她心裏得多疼,心裏多恨我啊!”
“我……我他媽的還說要陪她一起治好抑郁症,我他媽的每次去找她,都害她更嚴重!是我,是我殺了她!我和他,我們都是兇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說看這章懵逼。實話,我看到留言也懵逼。一早就預料到會收獲懵逼的你們,為了減輕這個沖擊,還特意一點點鋪墊,比如骨灰,菲菲,齊放是男二是初戀,紋身疤痕,等等。看到你們一點點猜到劇情我還放心了,結果還是……
看到有人問封告訴三土“菲菲愛齊放”這件事是真是假,我只能說無論真假,封的動機就是傷害——我特麽的不爽,我也不能讓你們爽。至于紋身的女人和男主,沒關系,男主男二之間沒有白月光朱砂痣。
……
本文裏提到藝術和情緒病的問題,這個話題就深了去了,暫時沒有拿出來單說的必要。我只能說,無論藝術圈,寫作圈,政治圈,牛逼的名人都有情緒病。比如我喜歡的海明威,黃金時代裏的蕭紅,更不要說達爾文牛頓愛因斯坦貝多芬這些大神了。但對一般人來說更大的詛咒是,是天才就有情緒病,但有情緒病的你不是天才。這裏提到丘吉爾寫了一只狗的故事,書名叫《丘吉爾的黑狗》,黑狗是丘吉爾用來形容他的抑郁症的。
目前由于齊放還沒登場,所以菲菲和齊放的糾葛現在不打算鋪展。對菲菲來說,無論是愛,友誼,藝術,這些事任何一個都不足以讓她自殺,之所以自殺就是因為“我累了,這次我過不去了,我他媽的不跟你們玩了”。
……
大姨媽要來,又亢奮了,一宿沒睡,白天打瞌睡,苦逼的去碼下一章,下午要去中社院報道。
……
感謝一下最近幾天包養我的大大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