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開春

見翠兒來了,王祁芸問道:“先前長房那個洛雲姑姑不是送了件兒衣裳來麽,瞅着是桃紋樣子,還記得麽?”

翠兒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的,底料子是粉的,花樣子是紅的,瞧着是桃花紋樣。”

王祁芸聽了便吩咐:“把衣裳找出來洗幹淨放好,詩會那天我要穿。仔細些,到時候讓我瞧見一處褶皺子,我就要你小命!”

“欸!”翠兒應道,跑到裏屋去尋那件衣裳去了

城上春雲覆苑牆,江亭晚色靜年芳。

又過了一月,天兒漸漸暖和起來,只是風裏還帶些寒氣,衣裳一件也褪不得。

年關打了芽的樹枝上已然生出綠葉,星星點點的綠色襯得院裏有了生機,院外的屋檐下竟有燕兒搭窩,沈嬷嬷說這是好意頭。

長房近日與王老夫人那邊有所緩和,王侍郎對上老夫人也不再愁苦着臉,偶有時間也會去請個安什麽的。如此一來,王家看上去也算和氣,就連平日裏牙尖嘴利的喬氏,如今在明面上也不再與趙氏擡杠。

不過這并非是矛盾緩和,而是久不歸家的王老太爺回來了。

這是件稀奇事,往年就算有天大的事情,王老太爺也不會歸家,現如今有此舉自然把王家上下驚了一跳。

“小姐收拾一下,大夫人要您跟着一起到崇德堂給老太爺請安。”沈嬷嬷臉上笑意逐深:“說是乘老太爺在,将您入譜的事報備報備,順道給辦了。”

王老太爺太久不管王家的事了,說是報備其實就是提一提。

三娘将鬓角的發絲理了理,撿了支素氣玉蘭簪子戴上。

她記得從前常聽說王老太爺生性孤傲,有股子文人的清高,他本不願入仕途,最終入仕也只是因為王家榮辱的重擔壓在肩上。王侍郎入官場之後,他幹脆将擔子直接丢到王侍郎身上,辭官過清閑日子去了。

這樣的人,最不崇尚奢靡,要讨他歡心就越樸實越好。

王祁蓮早早去給趙氏請安,這會兒沒回夜闌居,估摸着是同趙氏一道去崇德堂,三娘她們就自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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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崇德堂前的時候三娘愣了愣,往常一家子人在崇德堂聚集的時候從有笑鬧之聲,現下卻靜得出奇,三娘甚至要懷疑屋裏到底有沒有人了。

同沈嬷嬷默契的對視一眼之後,她們鎮靜的走進堂中。

高座上是兩位長輩,王老夫人與王老太爺。

老太爺穿的是暗褐色焰紋錦衣,腰間束帶松垮着,很是随意。他坐在那裏似是無聊,竟只手撐着鬧到打起了盹兒。

即便如此,堂上衆人誰也不敢造次,可見王老太爺主事時當是雷厲風行的。

三娘進屋驚動了衆人,各個都将她望着,直至她走到兩位長輩跟前行過禮。

“瑤生給祖父、祖母請安,願祖父、祖母福壽安康。”三娘邊說着,邊跪下行禮,頭一次見長輩也該行叩頭之禮。

王老太爺這才驚醒過來,揉了揉眼,将三娘随意打量了一番:“哦,這就是文胥收的那個姑娘?”

王老夫人嗯了一聲,應道:“是,本姓傅,名叫瑤生,文胥說改的名就叫祁瑤,我覺得瑤字不好聽。”

“瑤字哪裏不好聽了?我倒覺得挺好的,瑤姬天帝女,精彩化朝雲,挺出塵的。”

聽了他這話,王老夫人讪讪閉了嘴,她同他夫妻數十載,怎麽都淡不到一塊兒去。

三娘卻悄悄與右側邊上站着的王祁蓮對視而笑,記得王祁蓮初到傅府的時候,說起三娘這名兒的時候也是借用這句詩,還真是親生的爺孫兩。

“起來吧”老太爺朝跪着的三娘道:“文胥他要收你自然有他的道理,旁的沒什麽可交誡的。女子要注重內外兼修,你也跟着一塊兒到宗學上上課,莫要辜負了文胥的收養之恩。”

還沒待三娘謝恩,王老夫人卻先插嘴道:“老爺是老糊塗了,入譜不入宗,她這身份怎麽能夠入宗學受教?”她聲音還是很柔和的,就是這話有些不好聽。

只見王老太爺皺了眉:“是入譜不入宗,可老祖宗沒說不入宗就不能上宗學受教。”

“老爺一回來就知道與我作對,我說什麽都是錯的,當着一家老小的面兒,也不會顧我的顏面。”王老夫人對這些年王老太爺的不歸家頗有怨怼,加之方才他又駁了她的意思,就覺得王老太爺明擺着跟她作對。

王老太爺一下垮了臉:“你這婆娘,爛毛病一輩子改不掉,一句話不對就鬧。看來這個家我是最好別回來了,回來就得受氣。”

王老夫人顯然被氣到了,還想繼續與他頂嘴,卻被二爺王文廖勸阻。

“父親、母親息怒,一家老小都在呢,您二老這般不是叫一家子為難麽?”

王侍郎不在府上,王二爺就成了主持公道的,老太爺與老夫人并沒到怒不可遏的程度,有人給臺階他倆就順着下。

這茬過後,屋裏又是一陣死寂,老夫人似是氣消了,便開口道:“關于鴻淵詩會,府裏的姐兒們都得上點兒心,這回不同于往回,小打小鬧不成氣候。鴻淵書院新上任的院士乃是當今聖上的恩師,若是能得他一句誇贊,必定前途無量。”

等等!王老夫人口中的“聖上恩師”難不成是吳先生的夫君?三娘記得吳先生說林院士要到京中的鴻淵書院上任,若是說新上任的話,時間也正好對得上。

王家的姑娘們紛紛福身道是,三娘也照做。

王老夫人瞅了瞅人裏頭站着不起眼的王祁瑩,說道:“瑩姐兒自來才識過人,所謂休戚相關,唇齒相依,芸姐兒是你的姐姐,有些你懂她不懂的地方,還是多照應些為好。”

她的意思是,芸姐兒才識不如你,你得幫她出出主意,好在詩會上長臉。

“是,孫女知曉了。”王祁瑩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即便她并非很情願,可還是得去做。

誰知王老太爺見了這番情景,忽的從座上起來,嘴上哼了一聲頗為不悅,長袖一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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