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地鍋雞

錢娘子大喜,上次蘿蔔餅得了主子好一頓誇,而這幾天得益于跟三鈕學做菜,她在廚房裏俨然成了說一不二的存在,“那我替我們家大少爺謝謝三鈕姑娘。接下來做什麽?”

三鈕個子矮,丁春花接替炸肉丸的工作,待大半盆肉丸陸續撈出鍋,三鈕遞給她娘一湯盆生花生和泡足兩天的蠶豆。花生、蠶豆易熟,出鍋後在上面撒上碾碎的細鹽和椒鹽,三鈕就和錢娘子說,“這兩樣晾幹了才好吃。娘,先放櫃子裏。”

“三鈕姐姐,飯做好啦?”衛若愉的小腦袋出現在廚房門口。

這小子和他堂哥的性格截然不同,衛若懷想知道三鈕今兒做什麽吃,急的坐立難安依然擱書房裏趴著,即便半天沒看進去一個字。

衛若愉吃過晌午飯跟他祖父來到三鈕家,聽小麥說趙家的人來到三鈕才做飯,之前便在外面和村裏的孩子玩。這會兒就擱院裏打轉,眼睛一直盯著廚房。

三鈕在杜家村生活十來年,第一次見到臉皮厚到不知道什麽叫矜持的孩子,裝一小碗花生米和蠶豆花遞給他,“洗手再吃。”

“早洗幹淨啦。”雙手舉到三鈕面前停頓片刻,接過碗就朝外面跑,邊跑邊喊:“小麥,快來,嘗嘗三鈕姐姐給我的好吃的。”

三鈕愣了愣神,居然不吃獨食,“錢嬸子,你們家二少爺在京城也這樣?”

“在京城可不是。”錢娘子與有榮焉道:“說句不誇張的話,除了皇宮和王爺府邸,京城就數我們家的飯菜最好吃。”說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過,那也是在我們沒吃到三鈕你做的菜之前。”

“你可別誇她了。”丁春花笑道:“菜和雞都洗幹淨了,你來炒。”

農家來貴客時才舍得把養了許久的公雞殺掉,三鈕家的生活比大多數村民好,可是今年過春節丁春花也沒舍得宰雞,或者說根本沒想過。

三鈕眼饞她家的大公雞好久了,終于等到它,“娘,我說你來做。先把八角、花椒和姜片爆香,倒入雞肉,等等,咱家的雞太大,兩只雞得分兩次炒。”

“我知道,一次炒太多不入味。”丁春花幹慣了活,手上動作麻利,雞肉變色就倒入黃酒,煸炒至水幹,在三鈕的指點下放入冬菇、木耳、鹽、醬油等物,末了倒半鍋水,蓋上鍋開始炖雞。

農家土雞熟的慢,起碼得炖半小時。三鈕便讓她大伯娘擀面餅。鍋裏的水差不多幹了,再次倒一碗水進去繼續炖雞肉,同時在鍋邊上貼死面餅。

待鍋裏的水再次炖幹,雞肉才炖爛,而後下鍋的面餅也熟了。

地鍋雞這道菜最美味的不是雞,而是沿鍋邊貼的面餅。薄薄的面餅沾有雞湯,又有面粉的醇香和死面餅的嚼勁,随著雞肉起鍋,面餅被盛到碟子裏,三鈕忍不住咽口口水。

丁春花夾一塊雞腿肉給三鈕,三鈕動了動嘴,想說:我要吃面餅。見她娘一臉不解的看著她,三鈕張開嘴。

丁春花轉身把菜盆放大鍋裏的篦子上。鍋裏溫著水,鍋底下有火,這樣一來,開飯的時候雞肉才不會冷掉。

兩只雞做了四盆雞肉,全部出鍋後,三鈕擡頭對錢娘子說:“嬸子,這次你來。”

“我呢?”李月季站不住了,“過幾天咱們一塊去給別人做宴,總不能讓你娘一個人做。”

“等會,少不了你和二伯娘。”三鈕說著,餘光撇到門口又多出個小腦袋,回頭一看,哭笑不得,“吃完了?”

“完了。但是,但是不是我一人吃,我大哥也吃了。”衛若愉遞出碗,扶著門框,踮起腳尖往鍋裏瞅,“現在做什麽好吃的?”

“和小麥玩去,做好喊你。”三鈕對拿自個不當外人的衛二公子毫無辦法。誰知衛若愉搖搖頭,“我不喜歡玩,我在這裏給你幫忙。”

“咳……”三鈕好險被口水嗆過去,很是無語,“我家廚房小,再多個人我得出去,是你出去還是我出去?”

衛若愉勾著頭往裏面看,見最裏面全是柴火,外面是案板櫃子等物,想了想,“我不跑遠,你喊一聲我就能聽見。”

“知道,知道。”三鈕算是服了他了。

油炸過的肉丸子裏面沒熟,得擱鍋裏炖兩刻鐘。三鈕瞧著差不多就讓錢娘子盛出來,同時給她解釋,過油後為什麽不能直接吃。

兩盆肉丸放到篦子上,篦子上面沒有空隙,可是還剩将近兩菜盆肉丸,丁春花不禁皺眉,“能不能放兩天?”

“估計不行。”沒有冰箱,而這幾天溫度低也沒低破零度,三鈕怕沒熟透的肉丸變味,幹脆道:“全炖了。”

炖好之後,半盆留給錢娘子,另外一盆三鈕的兩個伯娘分去,剩下那半盆留著她們自個晚上吃。

兩份大菜做好之後,掌勺的人換成李月季,等醋溜大白菜和蒜蓉小青菜出鍋,三鈕的二伯娘做今晚的湯——香菇豆腐湯。

豆腐是管村裏人買的,香菇是三鈕昨兒又去山腳下采的。這個湯很清爽,自然也很素,丁春花想了想說:“再做個雞蛋湯?”

“不用。”三鈕說:“若愉,去告訴村長可以吃飯了,回來你在廚房裏吃?”

“好啊。”衛若愉年齡小,性子好,衛相又特別交代,村裏和京城不一樣,只有長幼沒有“尊卑”,所以只要有吃的,吃食是三鈕做的,他不挑吃飯的地方,“對了,我大哥呢?”

“二少爺別擔心,老奴這就回去給大少爺做飯。”錢娘子手裏還端著肉丸,故意拿高點不讓衛若愉看見,就怕他跟回去,仗著衛相不在跟前,放開量的只吃肉。

衛若愉聽到這話小眉毛一挑,“那多麻煩,你去喊我大哥過來吃。”

錢娘子苦笑,總算知道三鈕為何一見他們家二公子就很無奈,“大少爺在家看書,老太爺布置的功課可能還沒完成,要不,二少爺跟我一塊回去喊大少爺。”

“不不不……”衛若愉聽到“功課”二字,反射性搖頭,話說出口猛地想到,他的功課還沒做,頓時慌了,“三鈕姐姐,咱快吃飯吧,吃了我得回家寫字。”

“現在知道急了。”三鈕連連搖頭,“去喊小麥,你倆先吃。”

杜小麥告別羨慕嫉妒他能在三鈕家吃飯的小夥伴們,和衛若愉手拉手鑽進廚房的同時,趙家來的人和衛相他們也入座了。

堂屋裏的兩張餐桌、餐具包括盛菜的盤子,都是三鈕訂做的那批。丁春花端著花生米和蠶豆花剛進堂屋,衛相不禁輕呼,“四方形的碟子?!”

“對,我們特意找窯廠的人燒制的。”丁春花笑道:“相爺,您多吃點。發財,去拿酒。”

杜發財張嘴想說喝趙家送來的酒,丁春花一瞪眼,他不得不起身去三鈕的房間?

去年秋,金桂飄香,三鈕見村裏大人小孩又開始在打桂花,就拉著二丫去湊熱鬧。桂花樹枝繁葉茂,沒覺著就打多了。可是喝茶得喝到什麽時候?半籃子桂花呢。

前世經歷過地溝油,毒奶粉,激/素雞,三鈕來到亓國,看見別人用青菜喂雞都舍不得——零污染,純天然,何況是桂花。

三鈕翻來覆去思索半宿,第二天又拉著二丫打桂花。

喝不完幹麽還打?因為做桂花酒之前得把鮮桂花制成桂花露,三鈕夜裏想起她家有白酒,打算把所有的白酒都做成桂花酒。

杜發財當時別提心疼,然而三鈕執意要弄什麽桂花酒,誰勸都不聽。武力威脅?三鈕立馬接一句,她不做飯了。在酒和肚皮之間,杜發財很慫的選擇了不喝酒也不能餓肚子。

誰知,三鈕沒讓他失望。每天晌午吃飯,杜發財都會倒上一小杯桂花酒,邊喝邊念刀得省著點喝,離金桂開花還有大半年雲雲。

三鈕把白酒用完,家裏沒再買,杜發財怕侄子發現他的好酒,便把酒藏在三鈕屋裏。丁春花叫他去那拿酒,那只能是桂花酒。數著還有四壇,每壇只有五斤,杜發財毫不猶豫找個小酒壇,倒大約二斤桂花酒出去。

丁春花見此,登時滿頭黑線,“喝了再讓三鈕給你做。”

“沒有鮮桂花拿什麽做。”杜發財哼一聲,“就這些,愛喝喝,不愛喝正好,我收起來。”

“你就小氣吧。”丁春花到廚房裏就說:“以後不準再給你爹做什麽桂花酒。”看他還喝不喝。

三鈕心想,她真不做,等到八月份被念刀的人一準是她,“娘,快把肉送過去吧。”除了花生米和蠶豆,無論葷素、面餅,每樣都兩份,等所有菜端上桌,把圓桌擺的滿滿當當,看起來特別豐盛。

衛相是所有人中身份最高的,他率先夾一個大肉丸子放到面前的白瓷碗中,其他人才伸筷子。趙家來的人第一次吃到味道極好,比縣裏迎賓樓做的菜還要好的菜,不禁問:“你們從哪兒請的廚子?”

“自家做的,嘗嘗怎麽樣。”村長招呼道:“好吃就多吃點。”

“好吃。”衛相突然開口,“這個肉丸就适合我這種牙口不好的。”

杜發財下意識用公筷又幫他夾一個,放他碗裏,一想,不對啊,衛相早兩天不是說他牙口好,吃嘛嘛香?

“祖父今兒又不來家吃飯?”衛若懷在屋裏坐不住,便披著鬥篷站在回廊下,見錢娘子一個人回來,頗有些急切地問,“若愉呢?”

“二公子已經吃上了。”錢娘子說:“大少爺,你且等等,老奴這就去做飯。”

“他一個小孩子家家……”衛若懷眉頭緊皺,“祖父怎麽——”

“二少爺沒跟杜家的客人一塊吃。”錢娘子道:“他和三鈕姑娘在廚房裏吃,還有三鈕的娘、姐姐,哎,大少爺,你幹麽去?”錢娘子見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忙喊:“別走遠,待會兒就回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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