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安慰然正對着學員們站得筆直，不時低下頭看看腕表。
“出發之前再檢查一下自己的裝備，省得到時候真上戰場了又掉鏈子，到那種情況下可沒人會救你們。”他冷冷地說。
得到口令，學員們紛紛向左向右轉到相鄰的那一面，與旁邊的同伴互相檢查。
他們的戰鬥服和訓練服完全不一樣，裏面穿的是黑色襯衣，外面套了件纖薄的黑色防彈背心，手肘、膝蓋等等需要重點防護的部位全都裝戴了黑色護具，頭戴戰術頭盔。上百個Alpha穿戴齊整，站列的井然有序。這讓他們看起來即便還只是一支稚嫩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争洗禮過的隊伍，也依舊具備令人膽寒的震懾力。
菲戈和雀秋站得很近，他仔仔細細的将小Omega從頭到尾都檢查了一遍，最後替人正了正頭盔，笑着說：“你長得太可愛了，就算是穿成這樣出去，估計也沒有人會怕你。”
勁酷的戰鬥服穿在他們這些Alpha身上時，本就高大強壯的身軀被襯托得更加暴力，令人一看就想退避三舍；
但穿在雀秋身上時，卻顯得他身材更加纖細，有一種本該嚴肅但十分可愛的反差感，讓人很想上來捏捏他的臉蛋。
雀秋伸手想摸摸菲戈的老虎耳朵，卻被冰涼的頭盔給擋住了。他看着圓滾滾的頭盔上多出來的兩個三角耳套，覺得黑暗星的戰鬥服設計的有點不合理。
“耳朵都能設計一個空罩來擋住，為什麽尾巴還要露出來？而且這種耳罩只能裝下像你這樣标準體的耳朵，像小楓那樣的兔耳朵就完全遮擋不住。”
“Alpha們體內的動物基因可是千奇百怪的，你看到什麽樣的耳朵和尾巴都不稀奇。”菲戈說。他自己也覺得有點不舒服，每次下意識的想甩一下甩耳朵時，全給頭盔擋住了。
雀秋想到了莫爾法那兩根長長的羽狀觸角，不得不認可菲戈的話。
安慰然高聲道：“都檢查好了？”
聞言，學員們立刻轉回原位，大聲回答道：“報告總教官，檢查無誤，等待出發！”
話音未落，方陣的上方便傳來一陣一陣的轟鳴聲，強大的氣壓将
周圍的碎石和灰塵逼得向四面八方飛散，連學生們的頭發都跟着被吹得東倒西歪。
他們很好奇頭頂上的是什麽，但沒有安慰然的下一步指示，沒有人會擡起頭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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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訓練場的上空就停滿了十一架直升機，呈橫一字型排開，紛紛打開艙門朝下扔出繩梯。
安慰然轉過身，率先走向繩梯：“全體都有，出發！”
“是！”
在震耳欲聾的回應聲中，新生們迅速分成列隊，背起槍緊跟其後。
直升機停在離地足足有二十米垂直距離的高空中，除去一個光溜溜的繩梯之外沒有任何的保護措施，且和地面是完全垂直的，将戰鬥系的一年級新生們完全的暴露在随時可能墜空的危險之中。
這樣的危險完全是人為的，且近在咫尺，他們中有的對此感覺到不可置信，有的對此感覺到心慌害怕，但無論是一列中成績最好的第一個學員，還是一列中成績最差的最後一個學員，每個人都沒有退縮半步，也沒有半句異議。他們頂着本能帶來的恐懼，咬着牙沖到繩梯面前，一個接一個的緊攥着繩子，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
許楓是最右一列的最後一個，他身板單薄，膽子又小，被強大的氣流吹得東歪西倒，軟綿綿的垂耳也跟着被吹得飛起。他無數次的被強風吹得眯起眼睛，只覺得向上攀爬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而他甚至不敢轉過頭看一眼身下，害怕一個分神，就會失手掉下去，然後狠狠的砸到水泥地面上，被摔成一團肉泥。
二十米的距離不多不少，沒有那麽不可翻越，也沒有那麽容易完成。除了螺旋槳高速轉動帶來的氣流阻力之外，最困難的一點是，軟綿綿的繩梯幾乎是沒有任何借力的，需要學員全部依靠自己的核心力量，相當于一直保持着做引體向上的狀态還要往上爬，且半空中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種種困難加持下，許楓只能上幾個階梯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每次感覺到害怕得無法再前進時，他就會擡起頭看一眼前面的雀秋。
比起他們這些Alpha，雀秋作為一個Omega，身形應該更加單薄，體力也應該更少，甚至膽子都應該更小一點才對，可雀秋卻似乎始終都沒被外界的種種惡劣條件所影響，他抓着繩梯向上攀爬的動作始終那
麽輕松，像是如履平地一般，将動作之間的節奏感把握的非常好，甚至可以說一句觀賞性十足。
最重要的是，他是這條列隊的第一個，盯着的是最大風阻，卻爬的比任何一個Alpha都更快，甚至和最先出發的教官安慰然齊頭并進。
許楓從雀秋那裏獲得了莫大的勇氣，原本已經有些透支的身體又重新有了動力，支持着自己繼續往上攀爬。
然而不只是他一個人将雀秋當做了自己的動力，無數個Alpha們的目光都緊緊追逐着最前方的雀秋，追逐着他們的首席，因為他而獲得堅持下去的力量。
那一抹璀璨的金色如此有力的擊穿了陰霾，如同太陽一般，指引着所有心存退縮的人，帶領他們從懦弱者蛻變為真正的強者，真正的戰士。
許楓在手搭上機艙邊沿的那一刻，全身上下徹底沒了力氣，往上收腿的時候一個踩空，整個人往後一仰，下一秒就要從二十多米的高空中墜落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雀秋伸出手，将他慢慢拉了回來。
許楓渾身無力的軟坐在艙板上，在艙門關閉之前看了一眼外面，如此高的落差讓他腦袋直發暈，心髒也怦怦直跳，哪怕已經安全了，也依舊感覺到一陣陣的後怕。
雀秋拉起他：“你沒事吧？”
“沒、沒事，就是有點吓到。”許楓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等坐下來冷靜了好一會兒後，許楓才從剛剛的驚險中回過神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能做到。
再看看其他的同伴，也都一臉後怕和虛脫，每個人的額頭上都挂着汗水，有的甚至連劉海都打濕了。
唯獨坐在自己對面的雀秋，除了臉頰因為剛剛的攀爬稍微紅了一些外，和平時一點差別都沒有，臉上表情依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許楓不由得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與此同時，對講機裏忽然傳出安慰然的聲音，直升機上的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聚精會神的注意着話裏的內容。
“各直升機上的學員是否已就位？”
雀秋等人微微側向領口的微型對講機：“報告教官，1組/2組……已就位。”
“很好，你們按列隊被分成了十個不同的小組，排頭的第
一位自動成為組長，接下來的實戰訓練中，只需要無條件的聽從我以及組長的命令，是否明白？”
“明白！”
安慰然的聲音在經過對講機後有些失聲，伴随着電流滋滋作響的聲音，一同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本次期末考核方式為實戰考核，過程中将會産生真實的沖突和傷亡，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
“任務：繳清邊境蟲族；時間：三天；結算方式：以絞殺蟲族數量為參考，多者取勝。”
安慰然說完，直升機內衆人面面相觑。
他們本以為對于自己這種才剛進入黑暗星軍校的新生來說，就算是實戰考核，也最多不過就是執行一些安保任務，難不成還能真的把他們一群菜鳥扔進戰場裏？
可誰知道，還真就是上戰場。
這些Alpha雖然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但說到底，都是些剛成年的孩子，誰能有這種經驗，說心裏不害怕都是假的。
許楓更是緊張的臉色蒼白，焦慮不安的轉動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就想到了他們有可能會面臨的無數個極端場面。他不确定究竟會遇上哪一種，但可以确定的是，哪一種他都應付不過來。
只要緊張，許楓就忍不住看向雀秋，忐忑不安的開口：“秋秋，你是我們這一組的組長，等到目的地之後，我們該怎麽辦呢？”
不只是他，這架直升機上的其他人也都戰戰兢兢的看着他，将其視作唯一的主心骨。
有了許楓的起頭，他們也小心翼翼的問：“對啊……我們這一組整體實力好像比較弱，是不是要玩戰術？”
“單打獨鬥可能不行，還是要十個人一起，這樣才有機會拿到好一點的成績。”
“組長，到底怎麽辦啊？”
雀秋擡起頭，掃視了一圈自己的同伴，這才發現他們幾乎都是戰鬥系一年級裏排名倒數的幾個人，怪不得會這麽害怕。
沉吟片刻後，他看着衆人，金眸流光：“不需要戰術，你們跟在我身後，剩下的交給我。”
雀秋的語氣如此篤定，不免給了衆人極大地信心，紛紛表示：“沒問題！”
“對！我們有組長在，一定可以取得不錯的成績！”
“放心吧組長，我們會為你斷後，做你最堅實的後盾！”
衆人七嘴八舌好不熱鬧，剛剛還縮成個鹌鹑，雀秋一表态，立刻就成了叽裏呱啦的鹦鹉。
但面對這樣團結積極的局面，雀秋卻只是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說：“不，我的意思是你們躲在我後面，什麽都不用做，別給我拖後腿就行了，不是讓你們給我當後盾。”
他為什麽需要後盾？
他只需要這幾個吊車尾的Alpha別在戰場上倒給自己添麻煩就夠了。
“如果你們受傷，我還要分出一半的注意力來救你們，會大大降低我清理蟲族的效率。”
雀秋說完後的幾分鐘裏，機艙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幾個Alpha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剛還熱血激昂，現在紛紛縮成了一團，只覺得人生好像都昏暗下來了，見不到任何的希望。
他們一個個都用一種哀怨的眼神遠遠地望着雀秋，羞憤的表情像是在控訴他：我們知道自己菜，但請你不要這麽毫不留情的直說出來好嗎？
還是在Omega的面前。
嗚嗚嗚，太丢Alpha的臉了。
雀秋只是盆花，他想不到這麽多，只是以為大家害怕，雖然不太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但還是努力的安慰道：“別怕，相信我，我可以帶領你們走向勝利。”
衆人欲哭無淚：我們不是不相信你，我們是不相信我們自己。
但不管怎麽說，有了雀秋這個大腿在，新人菜鳥們忐忑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一點，對于未知的狀況不再是感到一味地害怕。
他們看向窗外，仍舊覺得這一切有些不真實。
天邊積壓着黑黑的烏雲，像浪濤一樣緩緩地湧來，帶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其中一個橘貓Alpha趴在玻璃窗上，呆呆的說：“天忽然陰下來了，等會兒不會下雨吧？我的尾巴要淋濕了。”
聽到他的話，雀秋也擡起頭看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麽，在看見那些烏雲時，他的心髒沒由來的悶了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伴随着螺旋槳高頻的轟鳴聲，約莫半個下午後，他們來到了目的地上方。
“這些小菜鳥們恐怕吓傻了吧？哈哈 ，想當初我第一次被教官帶着來實戰訓練的時候，也和他們一樣，心裏面害怕的不得了。”
“這很正常，新人嘛，從來沒接觸過，多歷練幾次就能做到雲淡風輕了。”
“說起來，上次有蟲族入侵邊境線，還是一年前吧？那次可是被我們狠狠擊潰過，沒想到他們居然賊心不死，還敢來侵犯。”
“明明黑暗星不是邊防星球，不應該讓孩子們上戰場的，可誰讓它距離邊境線太近了，搞得每年都得靠我們軍校出任務。”
“真希望首都星可以派兵駐紮啊。”
駕駛艙的機長和副機長有說有笑的，整體很放松。比起後面坐着的新生來說，他們顯然已經有過無數次類似的經驗，并沒有太将其當回事。
副機長透過玻璃窗看了眼下方：“準備降落？”
“地面情況目測正常，風力适合，可以準備降落。”
兩人心态輕松，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駕駛艙的所有儀表盤忽然全都亂擺起來，地面實況也出現了紅色的三角形警報，危險在瞬息之間便悄然來到。
機長的眉頭瞬間皺緊：“不好，磁場被幹擾了，現在地面情況不明，不能降落。”
“聯系總教，請他指示，我們是就地降落，還是半空懸停等待情勢轉好。”
副機長忙點頭：“呼叫總教，呼叫總教——”
然而對講機裏只剩下他自己的聲音在不斷重複，得不到任何來自安慰然的回應。
過去這麽多次實戰考核，從來沒有和總教官失去聯系過，這次卻這麽反常，副機長這下是真的急了，額頭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怎麽辦，聯系不上總教。”
“怎麽可能？！”這是機長的第一反應，很顯然他也無法相信僅僅是一個磁場幹擾就會失去和安慰然的聯系。
但還不等他震驚完，副機長忽然指着玻璃罩外面，神色慌張極了：“蟲、蟲族，蟲族！”
機長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轉過頭一看，瞳孔瞬間放得極大——
鋪天蓋地的蟲族撲扇着翅膀，張大着黑漆漆的口器，正向他們飛撲而來。
整片天空幾乎全都被密密麻麻的蟲族覆蓋，黑乎乎的像是聚集了一片又一片的烏雲 ，連光線都透不出來。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駕駛員，無不頭皮發麻，喉嚨裏有異物想吐。
這很顯然不是像以前那樣小打小鬧的小規模偷襲，而是……
蟲潮。
安慰然站在駕駛艙裏，神色嚴峻的看着前方烏壓壓的蟲潮，冷淡的聲音中聽得出一絲壓抑到極致的恨意：“……是黑翼蟲。”
副手吃驚道：“黑翼蟲？！”
“看到他們那宛若鋸齒一樣的翅膀了嗎？它們可以以人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高速振翅，當無數只黑翼蟲聚集在一起，就可以通過集體振翅制造出幹擾磁場和信號的高頻音波。這種音波人耳捕捉不到，但足以使任何精密的儀器在一瞬間報廢。”
“在正面戰場上，蟲族最愛派出黑翼蟲來打頭陣。它們的實力雖然不算很強，但勝在這是一種聚居性的種族，當千千萬萬只黑翼蟲組成蟲潮時，也依舊不是好對付的。”
而且一般情況下，黑翼蟲大量出現就意味着它們身後還有着更加高級的蟲族在指揮。安慰然不能确定，這究竟只是黑翼蟲單方面的襲擊進攻，還是說，已經有一支蟲族軍團悄悄登臨黑暗星了。
如果是前者，那倒還好辦；但如果是後者……
安慰然的眼神冷了下來。
如果是後者，這裏的學生和帶隊教官們加起來兩百個人，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去了。
副手的表情也跟着變得嚴肅起來，試圖用對講機聯絡其他直升機上的駕駛員，嘗試了好幾次，均以失敗告終。
“接收不到信號，也發送不出去。”副手不得不認清了這個事實，沮喪地說：“我們和其他的小隊就像一個個孤島，在蟲潮中找不到彼此的坐标。”
安慰然站在距離蟲潮最近的位置，眼神冰冷銳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是孤島，那就只能背水一戰。”
“勝則生，敗則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