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剛看到這些學員全須全尾時，不禁松了口氣。但在清點人數的時候，才剛放松下來的表情又忽然凝重起來。
“沒有記錯的話，你們這隊應該是十二個人，現在實到人數為什麽才十個？”
安慰然一邊問，一邊用銳利的目光挨個掃過，卻發現這些Alpha的臉上都是一片麻木，眼神裏也沒有了出發時自信的光芒。
他心底升起一個不好的預感，最後将視線落在了菲戈身上。
“菲戈，究竟是怎麽回事？”
安慰然本以為菲戈會像以前那樣，一看見自己就露出憎惡仇恨的目光，但令他沒想到的是，菲戈卻什麽表情都沒有，木然道：“報告總教，小隊遭遇黑翼蟲潮後進行了緊急迫降，而後遭遇了地面蟲群，突圍成功後小隊隊員B級角牛Alpha霍頂誘發基因病。我作為小隊隊長，沒有在第一時間門處決霍頂，導致他發狂殺害了小隊隊員B級獅子Alpha塔菲，之後我親自處決了霍頂。小隊十二人，在此次實戰考核中，目前折損兩人。報告完畢。”
此話一出，教練組幾人一片嘩然。
他們一是沒想到這次實戰考核竟然這麽快就損失了兩名學生，二是沒想到這麽嚴重的事故，菲戈在報告的過程中，竟然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一下，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
這讓他們不由得在心裏嘀咕道：這個戰鬥系的一年級新生，心這麽狠的嗎？隊員因為他自己的決策失誤無辜死亡，甚至親手處決了自己的同伴，他自己卻這麽淡定？
教練組的幾個人看向菲戈的眼神從一開始的贊善變得極其微妙，不過顧及到還有一個親手處決了學生的總教官在這裏，倒是沒敢表現得太明目張膽。
但菲戈又怎麽會不感覺不到。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衆人的表情，過去的十幾個小時裏，接收了比這過分得多的敵視與冷待——來自于他的隊友們。
在處決完霍頂後，隊員們看向他的眼神就變了，投向他的目光裏面裝的不再是信任，而是恐懼與仇視。
除了擔心他的唐不田之外，每個人都默默地站得離他遠了很多，仿
佛他是什麽病毒一樣。
甚至有個黑狼Alpha直接攔住他，對他說：“你既然現在處決了霍頂，那為什麽不在發現他基因病發作的第一時間門處決他？為什麽要留下他，讓他害死了塔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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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想保下他，現在就不應該處死他；如果想處死他，一開始就應該果斷決定。都是因為你心存僥幸，什麽都想要，才會造成現在的這種局面。”
唐不田被氣得不行，沖上去就要怼回去，卻被菲戈伸手攔住了。
“現在再說什麽，都已經沒必要了。”
菲戈無意再去辯駁究竟誰對誰錯，也不想計較些什麽之前是你們要求我不要處理掉霍頂的，現在怎麽又來責怪我了之類的話。
他知道，這種話除了會讓指責他的人惱羞成怒之外，什麽作用都沒有。
這些隊員難道不知道之前征集意見的時候他們都說了什麽嗎？
他們當然知道，也當然要找出一個為這一切負責的人，狠狠地唾棄他，以便減輕自己良心上的譴責。
畢竟，意見是我提的，但決定可是你做的啊。
這就是領導者的宿命，永遠不會被理解。
菲戈從回憶裏回過神來，與安慰然對視。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當他站在安慰然的位置上時，他終于抛棄了世俗常見的心軟和懦弱，真真正正的理解了他當年的所作所為。
僅僅是一個眼神，安慰然便明了了一切。他看着菲戈，對他說：“你做的有問題，但問題出在你沒有在第一時間門內處理掉基因病發作的隊員，而不是你不應該處理掉他。除此之外，你做得很好。”
“歸隊吧。”
雖然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可在聽到安慰然說的這一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崩潰了，聲音裏染上了一絲哽咽：“是。”
時間門一分一秒的過去，安慰然與更多的小隊聯系上，帶領着他們向黑翼蟲潮發起了進攻，打算破壞他們的磁場幹擾戰術。
過程很順利，信號也在搶修當中，甚至十支小隊已經彙合了九支，大多沒有出現太大的人員傷亡，但安慰然的表情卻始終緊繃着，沒有放松過片刻——
還差一個小隊。
而那個小隊，
正是雀秋帶領的小隊。
“還是聯系不上嗎？”
“對不上十小隊的頻道，暫時無法聯絡到十小隊。”
安慰然縱使平日裏再不喜怒形于色，面對這樣的局面，也還是掩蓋不住他的焦躁。
“繼續搶修，務必盡快恢複信號。”
“是。”
副手看在眼裏，寬慰道：“總教您先別着急，雀秋他是戰鬥系一年級的首席，應該不會有事的。”
“他再是首席，也是一個Omega，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鬥，沒有任何的帶隊經驗，一旦出了事，我難辭其咎。”安慰然冷聲道：“以往的實戰考核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意外情況，這次卻如此出了這麽大的纰漏，背後絕沒這麽簡單。”
副手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安慰然突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S級Alpha帶來的威壓讓副手根本招架不住。
“我的意思不用你來揣測，我心裏有數。”
短短的幾秒鐘，副手便感覺到後背冷汗已經冒出來了，他低下頭，順從道：“明白。”
唐不田扔給菲戈一瓶營養液，朝他擠眉弄眼的：“哎，你說安教官和李副教官嘀嘀咕咕的在說些什麽呢？我好像還聽到了他們提起秋秋。”
菲戈穩穩接住，一聽他提起雀秋，心裏便像是壓了幾百斤的巨石一樣，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你別聽風就是雨的，能有什麽。”
唐不田有些擔心：“秋秋和悶兔子在一隊，他們那組實力都很菜，我真害怕……”
菲戈立馬就看了他一眼：“別烏鴉嘴，少說點。”
唐不田委委屈屈的閉上了嘴。
菲戈讓他不準亂說，但他自己卻控制不住的亂想。
他當然相信雀秋不可能有事，他最擔心的，是自己親手處決了朝夕相處的同伴這件事，如果被雀秋知道了的話，對方心裏會怎麽想。
會不會……厭惡自己是一個冷血的劊子手？
菲戈早就把雀秋當做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被雀秋厭棄。如果到時候這一幕真的發生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堅持下去。
因為遭遇蟲潮的緣故，這些新生
們即便已經安全了，可興致仍舊不是很高。
沒有人會在才剛經歷過生死關頭後能夠做到若無其事，他們中的大多人數人仍舊沉浸在之前的那些絕望和恐懼之中惶惶不安，像唐不田這樣往好聽了說叫大心髒往壞了說叫沒心沒肺的始終還是極少數。
安慰然不動聲色的觀察着手底下這些一年級新生們，臉上的表情始終很嚴肅。
“回到學校後，必須讓管理處給這些學生安排精神疏導，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撫慰的話，他們會極容易誘發基因病的。”
副手有些為難，猶猶豫豫的說：“可、可是……”
安慰然皺了皺眉頭：“可是什麽？”
“可是，學校的治愈系Omega名額有限，還有其他系、其他年級按流程排隊的學生需要精神疏導和信息素撫慰，資源太緊張了，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讓這裏的所有學生都接受梳理。”
雖然知道副手說的是事實，但安慰然還是忍不住生氣，壓低了聲音怒道：“你應該很清楚菲戈處理掉的那個Alpha為什麽會基因病發作吧？！他們還只是學生，做不到将這一切視為不值一提的常态！”
副手又何嘗不明白這些呢，但最後，他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怪不了基因病，怪不了治愈系Omega那麽少，要怪，就只能怪他們出生在黑暗星，又是Alpha吧。”
聽到這話，安慰然猛地攥緊了拳頭，忍不住冷笑道：“是啊，要怪就怪他們是Alpha，所以注定踏上這種盡頭是滅亡的道路。”
副手安慰他：“會有希望的。”
“希望？”安慰然擡起頭，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一向冰冷的眼神裏只剩下了蒼涼：“那我就等着吧，等着虛無缥缈的希望來拯救這些年輕的Alph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