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掐花
楊峼見他神情, 已知有些不妙,笑着請他上座, “來, 我給你沏茶,前幾天父親賞我的雲霧, 口味極清淡, 我就只嘗過一次再沒舍得喝。”
“不用了,我沒心思喝,”魏璟擡手止住他,“我只問你, 五妹妹真的定親了,跟魏珞?”
楊峼微微點頭,“我也是昨天才聽說,頗有點意外。”
魏璟一把抓了他手臂, “你陪我進內宅, 我有話跟五妹妹說。”
楊峼皺眉,“男女有別, 不好私下見面,你有什麽話,或者我可以代勞。”
“不!我要當面說, ”魏璟驟然提高了聲音,“阿峼,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魏珞早已不是我們府裏的人了, 早在去年就被趕出府去,家裏人怕丢面子才一直瞞着,只說他在秋聲齋準備科考舉業。他本來才是個庶子,壓根就配不上五妹妹,如今除了秋聲齋那處破舊的屋舍,統共就只幾百兩銀子傍身,連處正經宅院都置辦不起,五妹妹花骨朵般的人物,怎能委身于他?”
“這個……”楊峼不怎麽關心魏珞,還真的不知道內情,猶豫着道:“親事是祖母跟母親共同商定的,祖母想必已經知道了。”
“那倒未必,你許是不知道端午節賽龍舟那天,五妹妹不當心摔了,魏珞給她察看過腳,姑祖母最注重規矩,想必被他威脅,怕帶累府上姐妹聲名不得已才應的。”魏璟深吸口氣,挺直胸膛,問道:“阿峼,你我自幼一同長大,你說說,我與魏珞相比孰優孰劣?且不說我以後要承繼爵位,我還是今年的進士,以後定然要走仕途,而魏珞詩詞不通時文不懂,天天只會舞刀弄槍鬥雞走狗,拿什麽來養家?”
楊峼無奈道:“可是親事已經定了,退親的話對五妹妹聲名有礙。”
“我不嫌棄她,真的,我願意三聘六禮地娶她,”魏璟急切地說,“只要五妹妹肯應,我立刻找媒人上門。”
“算了阿璟,”楊峼想起在花園裏楊妡斬釘截鐵的态度,拍拍魏璟肩頭,“上次五妹妹已經說得清楚,你別多生是非了。”
“不行,我不忍心地看着她往火坑裏跳,我必須得跟她說清楚,他們根本不般配,”魏璟語無倫次地說,忽然大步往外走,“你不幫我,我自己去。”
“彥章!”楊峼高聲喊着他的字,“即使你能進到內院,五妹妹也不會見你,你要真心對她好,就不要再給她惹事了。你說,倘或被下人看見,會傳出什麽閑話來?”
魏璟固執道:“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任由她嫁給別人,她是我的……去年燈會,若不是我一時心軟,她早該成了我的人。”
楊峼不可置信地看着魏璟,劈手就是一拳,正打中他的鼻梁,“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遍?”
他出手急,魏璟不防備,只覺得鼻頭一酸,立時有溫熱的液體字鼻孔汩汩流出,魏璟胡亂抹一把,見手上血液殷紅,怒道:“五妹妹應該嫁給我才對,魏珞就是一庶子,一莽夫,他能豁出臉面威脅姑祖母,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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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難怪五妹妹對你那樣厭惡,你滿肚子詩書都喂了狗了?”楊峼怒不可遏,又一拳搗向魏璟面門,魏璟伸手格開,振振有詞道:“可我是真的仰慕她,而且最後也沒成事,又有什麽錯?”
楊峼不言語,只顧一拳接一拳地揮過去。
他素日多悶在屋裏讀書,手中着實沒什麽力氣,魏璟也不是個強壯的,兩人半斤八兩,出手也亂無招式,從屋裏一直打到院子裏,最後雙雙滾倒在地上,猶互相撕扯着衣襟。
冬明與秋晖知道兩人交好,起先聽到争吵聲并沒太在意,眼看着兩人在院子還打鬥不停,這才倏然變色,趕緊将兩人分開。
好在魏璟理智尚存,因見有小厮在,沒有再渾言渾語,又見自己滿身狼藉,實在沒法再往內宅去,便悻悻地朝楊峼道一聲“告辭”,扭頭離開。
回到屋裏,小厮扶葛見狀吓了一跳,忙不疊地問:“世子爺,您這怎麽了,不是往楊府去的嗎?”
魏璟沒理會,冷冷道:“打水我洗臉。”
扶葛急忙端來銅盆,因想起秦夫人吩咐過不讓魏璟用冷水淨面,又往裏兌了些溫水。
魏璟淨過臉換了衣裳,看着鏡子裏自己一襲寶藍色的錦袍風度翩翩長身玉立,豈不比黑炭似的魏珞強百倍?
可楊妡為何就那麽厭憎自己,卻對與魏珞定親不吵不鬧?
要說其中魏珞沒施什麽龌龊手段,他萬萬不相信,也萬萬不能任由他奸計得逞。
想到此,魏璟穿過祠堂,抄近路往秋聲齋走,不料角門挂了鎖,他拍了半天都不見人來,只得繞到府外,從私巷那處邊門進去。
魏珞光着上身正在屋後劈柴,他力氣大,手臂粗的樹枝就好像面條似的,一斧下去,毫不費力地就劈成兩半。
因天熱,他健碩的胸膛沁出細密的汗珠,很快彙在一處順着腰腹間肌肉的紋路往下淌。
魏璟鄙夷地環視一下四周簡陋的環境,在心裏暗罵一聲“莽夫”,開口喚道:“阿珞!”
魏珞早察覺到他來,将斧子往木墩上一磕,從旁邊樹杈上拽下棉帕,胡亂擦了擦臉上汗水,懶洋洋地問:“有事兒?”
魏璟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跟楊府五姑娘定親了,你覺得五姑娘能願意嫁到這個破爛不堪的院子來?”
要是之前,魏珞聽到這話興許心裏還咯噔咯噔,可那天楊妡當着他的面親口說願意,他就吃了定心丸,當下淡淡道:“跟你有關系?”
魏璟傲然道:“當然有關系,五姑娘是我看中的人,你跟五姑娘退親,我給你五百兩銀子,你再少添點就能買處像樣的宅子,再尋門親事也不難。”
“呵呵,在你眼裏五姑娘就值五百兩銀子?”魏珞嘲諷一笑,“別做夢了,你就是給我五千兩五萬兩銀子,我也不可能退親……沒別的事兒就趕緊滾,我這裏不歡迎你。”
說罷,将帕子依舊搭在樹杈上,拎起斧子咔嚓咔嚓地劈柴火。
魏璟在魏府是唯一的嫡子,可以說是萬千寵愛集一身,尤其高中進士以後,更得長輩歡心和同輩的羨慕,無論是府裏的人還是府外的人,誰見了不給三分薄面?
卻不料魏珞竟是愛答不理出言不遜。
魏璟先頭不曾完全消散的火氣忽地蹿了起來,恨恨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使了什麽手段,不就趁人家摔倒偷偷摸了下腳嗎?實話告訴你,五姑娘早該是我的人,去年燈會我就拉過她的手,摸過她的脖子,你撿別人剩下的……”
話音未落,就見斧頭跟長了眼似的直奔自己面門而來。
魏璟驚慌失措,一時雙腿發軟,竟顧不上閃避,眼睜睜看着斧頭擦着自己腳尖落在地上,鞋子前緣被割掉,露出腳上穿的灰色襪子。
而後背心頓時濕了一大片。
魏珞面沉如水,冷冷地盯着他,“記着,以後要是再敢胡言亂語滿嘴噴糞,我這斧子可沒長眼,下次你不一定有這麽好運了。滾!”
魏璟心口兀自怦怦跳得厲害,卻冷笑着道:“我是武定伯世子,是今科進士,你不過一介白身,能把我怎麽樣,告訴你,只要你敢動我半根指頭,就等着吃牢飯吧。”
“是嗎?”魏珞鐵青着臉上前一步,手指如鐵鎖般扣在他喉間,越收越緊,“你想不想試試,看看如果我殺了你,會不會吃牢飯?”
魏璟只覺得咽喉火辣辣的疼,呼吸也像不通暢似的,眼看就要喘不過氣來了,身子一歪就跌倒在地上。
魏珞居高臨下地俯瞰着他,“現在知道了?我捏死你,跟碾死只螞蟻沒什麽不一樣。”
他的眸子又冷又陰,像是凝結了厚厚的寒冰,魏璟莫名地感到心悸,咬咬牙,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着他倉皇逃竄的背影,魏珞臉色一沉,劈手拍在身旁大樹上,大樹晃悠不停,嘩啦啦落下許多樹葉。
去年燈會,他趕到悅來客棧時,只看到魏劍嘯在,沒想到魏璟竟也有份兒。
方才那一瞬間,他真想使使勁,把魏璟的喉結捏碎,讓他從此在地獄裏不得永生。
可想到楊妡,他們才剛剛定親,還沒有好好在一起過,如果因為魏璟而斷送自己的性命,實在太不值了。
而且,他若坐了牢獄,楊妡怎麽辦?沒準還真能落到這個畜生手裏。
這次暫且放過他,可日後他一定得替楊妡把這筆賬讨回來。
且說魏璟驚慌失措地回到自個院子,剛進門就看到院子中間站着位男子,男子個子挺高,穿件紫紅色直綴,體态稍稍有些發福,此時正搖了折扇出神地看着樹蔭下一盆蘭花。
見魏璟回來,男子微微一笑,擡手,毫不留情地将剛剛綻開的花骨朵擰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剛寫完,就這麽點兒,很抱歉
妹子們猜猜,最後出現的這個男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