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醫生

沈知宜早些年身體不太好,幾乎是從小就出入各種醫院,即使這些年在外調養,身體已經好了不少,許久沒來過醫院,但還是莫名的對醫生有種敬畏感。

她跟在男人身後,由他領着往長廊前對一間辦公室過去。

這邊走廊過道似乎格外安靜,人也不怎麽多。

沈知宜跟着進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在辦公室裏很明顯,還有一股很清淡的冷檀香氣息,很好聞。

宋硯南随手脫下白大褂搭在椅子上,解開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露出喉結,櫃子裏取出一只小醫藥箱,轉身眉骨微擡,示意她坐下。

沈知宜在進門位置的沙發上坐下,額頭上的傷口微微刺痛,已經好了很多,進門口位置放着一面鏡子,一轉頭就能看見裏的一身淺黛色旗袍烏發披肩的女人。

宋硯南拎着小醫藥箱,在她跟前放下,一只膝蓋微曲下,半蹲在她跟前。

兩人距離拉近幾分,帶着微涼消毒水和冷檀香混合的氣息鑽進鼻尖。

沈知宜低眸,視線落在跟前男人英俊的臉龐上,他眸子微垂,濃密纖長的睫毛覆下來,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高挺窄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

這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沈知宜心想,回帝都一年,他應該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了。

醫藥箱打開,他手指骨節修長,青筋脈絡分明,拆開棉簽,拿出酒精和碘伏。

他個子很高,半蹲着的姿勢剛好跟她視線平齊,擡眸的瞬間他視線平靜無波的同她對上。

沈知宜被他的視線一盯,心跳莫名快了幾分,很快垂眸。

宋硯南神色平靜,擡起手,凸起冷白的腕骨觸到跟前。

微涼的棉簽同額角傷口觸碰上,酒精消毒的刺痛感一瞬間襲來,沈知宜忍不住蹙眉,蔥白指尖攥緊旗袍下擺,下意識偏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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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硯南動作頓了下,低眸看她,一側眉毛很淡地擡了擡,“很疼?”

沈知宜抿唇,指尖攥緊手腕間的冰涼佛珠,點了下頭。

因為早産的緣故,她從小身體便一直不太好,而且由于小時候幾乎是天天打針吃藥,導致她對疼痛十分敏感。

宋硯南看她兩秒,抿了下唇,視線看着她的眼睛,伸出一只手微微捏住她的下巴,重新換了棉簽,

“別亂動。”

他擡眼,目光落在她額角處,神情專注認真。

傷口的藥物消毒帶來的刺痛感鈍鈍的襲來。

沈知宜捏緊衣擺,手腕間溫涼的佛珠刺激着肌膚,鼻尖滿是消毒水的氣息,她一擡眸就能看見跟前男人冷白凸起的喉結。

心跳忽地快了幾拍,有些亂。

沈知宜閉上眼睛,指尖轉動腕骨間的佛珠。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側面鏡子裏反射出沙發上的景象。

女人一襲淺黛色旗袍,烏黑長發垂下,男人半蹲在跟前,認真專注的幫她處理着額頭的傷口,手腕間的青檀佛珠在纖細手指間不停轉動。

沈知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感覺額頭上有涼涼的觸感傳來。

直到跟前響起男人冷淡溫和的聲音,

“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沈知宜微怔,睜開眼睛,對上跟前男人清冷的眸子。

“謝謝。”她擡手碰了下額頭,傷口已經處理好,貼上了紗布。

宋硯南低頭整理醫藥箱,聞聲擡眸看了她幾秒,挑了挑眉,伸手幫她把垂落在耳邊的發絲撩開,動作極其自然,淡淡說了句,

“沈小姐很喜歡說謝謝。”

沈知宜怔愣了一下,還沒回答,他已經起身,将醫藥箱放在辦公桌前,擰開桌上的蘇打水喝了一口,平淡開口,

“治病救人是我的指責,不用謝。”

沈知宜看着他沒說話,黑眸定定片刻,忽然開口,

“宋醫生,我能加您微信嗎?”

宋硯南放下手中的蘇打水,回頭看她一眼,眉骨微微擡了擡。

“三哥,你有沒有看見……”

辦公室門從外面被人推開。

周澤辰手裏拿着單子,身後跟着面色焦急的周周。

“老板娘你在這兒呢,吓死我了。”

周周連忙過來,“我還以為你暈倒了,都沒找到你!”

周澤辰也松了一口氣,看向對面站在窗口位置的男人,“三哥你怎麽把人帶走都不跟我說一聲,吓得我還以為出事了。”

宋硯南沒說話,神色淡淡,漫不經心看了眼說話的周澤辰,淡道,“剛好在走廊碰見了。”

“老板娘我挂完號了,我帶你去看看。”周周扶着沈知宜就要走。

沈知宜溫和的笑了下,安撫道,“沒事,宋醫生已經幫我處理好傷口了。”她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紗布。

周周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這怎麽行,你只是表面處理了一下,我們去拍拍片子,萬一有個什麽事兒呢!”

周澤辰作為肇事者也連忙應和,“對對,還是去拍個片子看看。”

“三哥,你說是吧。”

周澤辰回頭朝着窗邊的男人道。

宋硯南神色疏淡,語氣平靜,“嗯。”

“走吧老板娘。”周周扶着她起身往外走。

沈知宜抿唇,手腕間佛珠微動,點頭,“好。”

她起身,旗袍下擺晃了一下,眸光掠過站在辦公桌前的男人,眸子微垂。

“三哥,我們先走了。”

周澤辰也跟出去,幫忙把辦公室門帶上。

辦公室門掩上。

宋硯南放下手中的蘇打水瓶,視線掃過門口位置的小沙發,目光微頓。

沙發上一串青檀佛珠遺落在上面。

——

沈知宜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檢查完醫生也說只是皮外傷,沒有什麽大礙,等傷口上藥過段時間就會好。

周周拿着開的一些外擦的藥扶着沈知宜上車。

“沈小姐,等等!”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周澤辰跑過來,神色歉疚,“沈小姐,今天真的是抱歉了,我能不能留個你的聯系方式,下次請你吃飯賠罪?”

周澤辰拿出手機,掌心微微有些冒汗。

周周在旁邊翻了個白眼,什麽吃飯賠罪,分明就是對她家老板娘圖謀不軌。

沈知宜看着跟前神色緊張的男人,目光往他身後的醫院看了一眼,眸子微垂,彎了下唇角,拿出手機,“好。”

周澤辰眼睛一亮,立刻打開手機界面遞給沈知宜。

沈知宜掃過二維碼,添加過去。

周澤辰立刻點了同意。

周周拉開車門,“周先生,我們可以走了吧?”

周澤辰反應過來,立刻放下手機,連忙道,“我送你們回去!”

沈知宜婉拒,“不用了。”

周周也撇嘴道,“您那車技我們可不敢恭維。”

周澤辰臉上燥了下,想着也是自己今天不小心撞上人,也不敢再提送的事情。

沈知宜彎腰上車。

周周上車拉開車門,沒管周澤辰還朝着窗口跟沈知宜說話,一腳踩了車門,留下一地尾氣。

醫院距離長希公館不算遠,半個小時就到了。

周周送沈知宜上樓回家,幫忙她換了一次藥就離開了。

晚上沈知宜洗完澡出來,盡管有刻意避開傷口位置不碰水,但浴室裏氤氲的霧氣還是讓紗布有些沾濕。

她裹着浴袍,又自己重新換了一次藥。

傷口位置不算大,換藥時還有點刺痛。

沈知宜痛覺敏感,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紅,對着鏡子看着額頭傷口的時候又想到下午醫院裏的男人。

她心口微動,目光觸到空白的右手手腕位置。

手機放在身後沙發上,沈知宜翻出手機,蔥白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

微信有幾條新消息,是周澤辰不久前發過來的。

好友添加那一欄還是空白的。

她低眸,濃密纖長的眼睫垂下,在頭頂水晶吊燈的燈光下投射出一層很淺的陰影。

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沈知宜點開消息回複。

【周澤辰:沈小姐,我是周澤辰,你傷口好點了嗎?】

【周澤辰:沈小姐,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賠個罪?】

沈知宜指尖捧着微微有些發燙的水杯,回過去,

【傷口沒什麽大礙。】

關于第二條請吃飯的她沒有回複,只關掉手機,喝完熱水,起身回到卧室。

沈知宜回京時間不長,也就一年不到。

因為自幼身體差,所以家裏人才把她送到水土養人的江南水鄉去。

這些年身子比起小時候是養好不少,但跟一般人比起來還是有些孱弱的,尤其是怕冷。

現在還只是八月末,她就已經需要蓋上薄絨被子。

關了燈,只點了床頭櫃一盞小夜燈,往香爐點了一小塊烏沉香,沈知宜很快睡過去,沒有注意到桌面上手機一閃亮起的消息提示。

沈知宜一覺沉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她身子弱,也一貫有些嗜睡。

從卧室出來,客廳那邊阿姨已經做好飯菜,正從廚房裏把湯往外端。

沈知宜發絲睡的有些亂,一頭烏黑長發垂在兩側,揉了揉眼睛,聲音還帶着點剛醒的沙啞,

“容姨,你今天怎麽來了?”

容姨是沈家那邊給她安排的人,沈知宜回京後只在沈家老宅住了不到一周就搬了出來,沈夫人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一開始非安排容姨跟着她一起。

但沈知宜不太習慣與人同住,只讓容姨一周過來三次,幫忙打掃屋子和做飯就好。

沈夫人拗不過她,又心知自己對不起這個親生女兒,所以也就什麽都由着她。

容姨把剛煲好都湯端上桌,手腳利索的給她盛了一碗湯,笑的溫厚,

“想着今天周五,過來給小姐您煲個湯,這湯我……小姐,您這額頭怎麽了?”

容姨這才注意到沈知宜額頭上的白色紗布,臉色驟然一變,立刻往她這邊過來。

沈知宜微怔,擡手碰了一下額角位置,經過一晚上傷口已經沒什麽疼痛感了。

容姨卻緊張不已,連忙扶着她在沙發上坐下,

“我給夫人打個電話,我們等會兒就去醫院看看。”

沈知宜搖頭,溫和的笑了笑,“沒事容姨,皮外傷而已,不小心擦到了,我昨天已經去醫院看過了。”

容姨蹙眉,“那不行,小姐您身子本來就弱,還是再去看看,讓段醫生給您看看。”

段醫生是沈家的家庭醫生。

沈知宜按住容姨的手,“容姨,我真的沒事,昨天已經去醫院看過,也拍了片子,沒大礙,皮外傷。”

“真拍片子了?”容姨半信半疑,也拗不過她,心疼的看了看她額頭位置的紗布,“那我這幾天都過來,給你多煲點湯補補。”

沈知宜輕笑,“好,”她起身,往餐桌那邊過去。

容姨把桌上的湯端過來遞給她。

沈知宜喝了兩口,有些燙,放在一邊等涼,又吃了兩口蝦餃。

容姨一邊給她布菜一邊開口,

“小姐,這周夫人生日您回去嗎?”

沈知宜喝了一口湯,點頭,“嗯,回的。”

容姨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但還是開口,

“這次回去,您要不就留下,您這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頭又沒人照顧的,其實夫人很不放心的。”

沈知宜沒說話,安靜喝湯,像沒聽見似的。

容姨蹙眉,看了看她,眼神疼惜,終是忍不住開口,

“小姐,您不能什麽都不争啊,”

“夫人她念着這些年的情分對霜小姐好,舍不得讓她走,但自始至終您才是我們沈家唯一的千金。”

容姨越說越有些替沈知宜鳴不平,雖說這些年沈知宜沒養在沈家,但她也算是從小看着她長到七歲被送走的,在她心裏頭,沈知宜才是沈家唯一的千金,至于家裏那位,不過是夫人為了解相思領養回來的,怎的如今反倒還颠倒過來了,還搶了沈知宜同宋家少爺的聯姻。

“跟宋家的姻親是您打小就訂下的,雖說您去江南養病多年,但現在您回來了,就該回到正軌,可如今她反而跟宋家少爺……”

“容姨。”

玉白瓷碗敲擊的聲音脆響,沈知宜放下勺子,擡眸神情溫和平靜地看向容姨,清冷美麗的臉上情緒很淡,語氣平和,

“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她頓了頓,視線落在自己空白的右手手腕上,纖長眼睫微動,聲音很淡,但異常堅定,

“況且,我也不想嫁給宋時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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