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賓利車

從京北過來的一路上宋硯南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

到底要不要跟沈知宜坦白自己的身份, 又要以怎樣的方式告訴她才比較好。

在這段時間的接觸裏,他能很明顯的感受到沈知宜對于跟宋家聯姻的排斥。

某種程度上她并不在意那個人是不是宋時琛,甚至, 很有可能,即使跟她有婚約的人是自己, 她也不會願意。

他陷入一個難解的謎題,要怎麽跟她說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兩個人認識以來發生的一切他并不知情的巧合。

他也卑劣的設想過,如果自己一直隐瞞下去,直到兩個人真的結婚領證後。

那時候沈知宜再知道, 是不是會比現在要好一些。

至少, 他可以短暫地擁有她。

但當她那樣鄭重的看着她, 一字一句許諾一般的說, 我會對你很好的。

那一刻, 宋硯南知道, 自己再也隐瞞不下去了。

不管面對的是怎麽樣的結果。

即使從頭再來。

房間裏有一瞬間的安靜。

沈知宜還坐在他腿上, 被他抱在懷裏, 她臉上表情還有點來得及褪去的茫然。

宋硯南輕攬着她的後背,手指穿過她的頭發, 眼睛認真地盯住她,又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我也姓宋,這事你知道吧。”他頓了頓, 唇角略微彎了下, 看着她, 溫柔地說, “我是宋時琛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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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安靜了那麽幾秒鐘。

酒店房間的燈光忽然亮起, 一瞬間的光亮照得人眼睛下意識的閉了閉。

宋硯南微微偏頭眯了眯眼睛。

沈知宜就是在這一瞬間從他懷裏離開。

一瞬間溫度還沒有消散, 宋硯南看着空了的臂彎,指尖蜷縮了一瞬。

他擡頭,對上沈知宜陌生的眼神。

她垂眸看着他,表情不解,正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盯着他。

宋硯南薄唇抿了抿,感覺到心髒往下沉了沉。

他發現即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不太能接受她用這樣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淘淘。”他開口,嗓音微啞。

站起身的瞬間,沈知宜什麽話也沒有說,直接轉身頭也不轉的離開。

卧室門被關上,裏面傳來門把扭動的聲音。

她将房間反鎖了。

宋硯南站在客廳沙發邊。

線路已經恢複,房間明亮,燈光刺眼。

冷光燈下,他身上剛才接吻時被扯開的襯衫松散的挂着,但此刻那張俊厲英挺的面龐卻蒼白得難看。

——

隔天回京北的機票時間是上午十點。

宋硯南一整晚都沒有睡,只是盯着沈知宜卧室門口的方向在思考一個問題。

——他要怎麽才能讓她重新接受自己。

早上八點,沈知宜終于推開房間門,行李箱車輪滾動聲也跟着一起傳出來。

宋硯南上前,垂眸注視着她,“淘淘,對不起。”

沈知宜擡眸平靜看他一眼,臉上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只繞過他推着行李箱繼續往前走。

宋硯南薄唇抿緊幾分,轉身拿上東西跟出去。

辦理好退房到酒店門口,沈知宜剛剛打上一輛出租車彎腰上去。

昨天半夜才刮了大風,但今天上午卻又是一副豔陽高照的樣子。

宋硯南擡頭看了眼天,視線冷了幾分,也伸手快速打了一輛上車讓跟上沈知宜的車。

沈知宜的車是直接去機場那邊的。

酒店離機場不遠,但路上稍微有些堵車,半個小時後才到。

宋硯南下車,在沈知宜進入機場大廳前跟了上去。

這會兒才八點多,距離登機還有一會兒。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候機室裏。

早上這趟回京北的航班沒多少人,候機室裏也很空。

除了一對在打瞌睡的年輕情侶外,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沈知宜拉着行李箱在椅子上坐下,低頭打開手機,并沒有看他。

宋硯南将行李箱推到一旁,在距離她一定距離的位置坐下。

因為工作習慣一夜沒睡對他來說并沒有覺得疲倦,但此刻面對沈知宜近乎漠然的态度,他卻感覺有種很陌生的情緒在侵蝕自己,這感覺并不好受。

宋硯南知道她現在估計不太想跟自己溝通,也沒有強行上前,只低頭用指關節抵了抵眉心,片刻後起身出去。

回來的時候他手裏拿了一份在機場咖啡店買的早餐,放在沈知宜旁邊。

沈知宜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要接早餐的意思。

宋硯南低眸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兒,口吻淡道,“你可以暫時把我當作一個同行回家的長輩。”

沈知宜垂在兩側的手動了動,纖長眼睫垂着,片刻後,她擡眸,拿過早餐,看向宋硯南,語氣平靜地說,“謝謝宋叔叔。”

宋硯南頓了頓,自嘲地勾了下唇角,淡淡地說,“嗯。”

沈知宜吃完早餐,機場那邊差不多開始安檢。

宋硯南起身在門口等她,兩人一起登機。

機票是宋硯南訂的,兩個人機艙位置挨在一起。

上飛機後除了空姐一開始問需要喝什麽時宋硯南幫她要了一份果汁,其他的兩個人再無溝通。

沈知宜也是閉上眼睛帶着眼罩再沒說話。

飛機落地京北,宋硯南拿過兩個人的行李箱,沈知宜客氣地說了句,“謝謝宋叔叔。”之後直接拿過自己的行李箱,然後先一步離開。

宋硯南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微沉幾分也起步跟了上去。

中午機場人正多,有些擁擠,沒多久沈知宜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宋硯南打了個電話,上飛機前他就已經讓人把自己的車開到機場這邊來了。

電話接通,他走出機場大廳,一眼看見靠在自己車邊的靳舟。

“師哥。”靳舟摘下墨鏡沖着他笑。

宋硯南沒搭理他,只打開後備箱将自己的行李箱放上去,随即不知道在往四周看什麽,像是在找人。

靳舟也看了看,随即反應過來不對勁。

上次宋硯南說的是跟沈知宜一塊離開的,怎麽就他一個人出來。

靳舟眼觀鼻鼻觀心,立刻明白過來為什麽從宋硯南一出機場大廳就好像情緒不對勁,臉色冷到幾乎快掉渣,想到上回他問自己的問題,靳舟猜到多半是跟沈知宜有關。

他沒敢再搭話,只撓撓頭,原本還想着過來跟着宋硯南和沈知宜一塊蹭個飯,沒想到會碰上這情況。

宋硯南很快看見站在路邊的沈知宜,京北機場這邊一直不算太好打車,這會兒大中午的人又多又擠就更不用說了。

他關上車門,大步上前往沈知宜那邊過去。

沈知宜正站在門口柱子下面,低頭在手機上用打車軟件試圖打上車,但從出來到現在一直顯示在排隊。

并且下飛機後她才發現,沈瑾寒從昨天晚上開始忽然給她打了好多通電話,但她都沒有接到。

沈知宜想多半還是家裏的事情,無非也就是跟宋家的聯姻。

她面色淡了淡,不打算現在就回他,等回去後再說。

中午十二點,京北最近氣候回溫很快,已經有些熱了。

她額頭冒了點汗,發絲已經有些被濡濕,如果再打不上車她可能就要麻煩周周他們一趟了。

“沈知宜?”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跟前響起。

黑色賓利車停在跟前,駕駛座位置車窗搖下來,宋時琛帶着他那副金邊眼鏡,正驚訝的看着她,“你怎麽在這兒?”

宋時琛本來是來機場這邊臨時送一個重要的合作夥伴的,但到的時候對方飛機已經走了,他剛開出來就看見路邊有一道酷似沈知宜的身影,覺得眼熟所以開了過來,沒想到真的是她。

沈知宜在這裏看見宋時琛并不怎麽開心,因為一瞬間又讓她想到了昨天酒店裏的事情。

她表情平淡,比以往更多了幾分疏離,只淡道,“嗯。”

宋時琛看不出來她的情緒變化,只往四周擁擠的人流和車流看了看,“你要回去嗎?這邊不太好打車,我送你吧。”

沈知宜毫不猶豫的拒絕,“不用,有朋友會來接我。”

宋時琛大大咧咧,直接打開後排車門,“沒事,我送你吧,不麻煩,這邊車過來也挺難的,你去哪兒?”

沈知宜皺眉,剛想拒絕,忽然視線瞥見不遠處正朝着自己方向走過來的宋硯南。

他一身白衣黑褲,英俊面龐,身高腿長,即使在這樣擁擠的人流裏面也顯得格外出衆,總是能叫人一眼看見。

沈知宜抿了下唇,移開視線,上前一步,拉開跟前車門,

“麻煩了。”

她拉上車門,報上公寓地址。

宋時琛笑了下,點頭,“行,系好安全帶啊。”

沈知宜嗯了聲,在宋硯南走過來的時候搖上了後排位置的車窗。

宋時琛也根本沒有看見人,一踩車門離開。

“師哥,師哥。”

靳舟把車開過來,只見宋硯南站在柱子下面一直沒動,忍不住連叫了他幾聲。

宋硯南餘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他這才發現宋硯南表情比之前更難看了。

靳舟立刻閉嘴。

宋硯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只視線看着前面,沒看靳舟,冷聲開口,“下車。”

靳舟啊了一聲,“什麽?”

宋硯南面如寒冰,直接走到駕駛座旁邊,拉開車門,又一次面無表情的重複,“下車。”

靳舟以為他是想自己開車,哎了一聲,邊說邊解開安全帶,“師哥你都坐了一路飛機,看樣子也沒太休息好,還是我來開吧。”

宋硯南沒搭理他,英俊面龐上是比以往更加深刻的疏冷,仿佛下一刻就要結冰。

靳舟打了個寒顫,跳下車,往副駕駛那邊過去。

然而手還沒碰上車門,宋硯南已經直接一踩油門走了。

“哎不是。”靳舟一臉懵逼的愣在原地,看着揚長而去的車。

宋硯南車速開的很快。

他剛才是親眼看着沈知宜上的車,車子駛離的時候車牌號他也看得清楚。

那是他送給宋時琛的成年禮物,一輛黑色賓利。

宋時琛很喜歡這輛車,即使後面他有了好幾輛比這更貴的車,宋時琛開的最多的還是這輛車。

所以宋硯南幾乎是立刻知道,剛才沈知宜是坐上宋時琛的車離開的。

所以說,她是寧願跟宋時琛走,也不願意跟他待在同一個空間了。

可以。

宋硯南平靜地想,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幾分,腳下油門也踩的更深。

——

機場到沈知宜家有一定的距離,到的時候已經将近下午兩點。

一路上沈知宜不是低頭看手機,就是視線盯着車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時琛好幾次想搭話,都不知道怎麽開口,幾次主動找了話題,但沈知宜都不怎麽配合。

比起之前,宋時琛感覺她對自己的态度好像更冷淡了。

他甚至不由得猜測,剛才她之所以同意上自己的車,估計也是實在迫不得已。

沈知宜沒有讓他把自己送到小區樓下,只讓宋時琛在小區門口停下,宋時琛打開車門。

沈知宜說了聲謝謝,下車往後備箱那邊過去。

宋時琛也從駕駛座下來,想幫她拿行李箱。

剛走過去,宋時琛忽然看見身後一輛一直跟着他們的車也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宋硯南從車裏下來。

宋時琛愣在原地,“小叔?”

他開口,跟前剛走到後備箱這邊的沈知宜身子很明顯的僵硬了一下。

宋硯南徑直往這邊過來,根本沒看旁邊的宋時琛,也沒理會他那一聲小叔,只是上前一步,伸手幫忙打開後備箱,将她的行李箱搬下來。

沈知宜往後退了一步,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

宋硯南面不改色,低下眸子,視線淡淡看着她,口吻親昵,“剛才怎麽不等我?”

沈知宜微蹙了下眉,擡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宋硯南薄唇微抿,英挺面龐神色淡淡,仿佛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宋時琛站在一旁表情有些懵,還沒太搞清楚什麽狀況,但他也聽見了宋硯南剛才的那句話以及他語氣裏面的不同尋常的意味。

等等,所以剛才沈知宜在機場等的人是他小叔?

不對,小叔跟沈知宜認識?

什麽時候認識的?

而且看起來關系好像還挺不一般的……?

“謝謝宋叔叔。”沈知宜抿唇,從宋硯南手中接過自己的行李箱,轉身往樓棟裏面走。

宋硯南上前一步,拿過她手裏的行李箱,語氣平靜地開口,“箱子有點重,我送你上電梯。”

沈知宜蹙眉,“不用。”

她伸手想去拿自己的箱子。

宋硯南卻已經邁步往前。

沈知宜抿了抿唇,也只好跟了上去。

宋時琛站在車門邊,看了看兩個人離開的身影,猶豫着自己要不要跟上去。

他往後看了眼宋硯南的車,想到剛才一路上他好幾次試圖甩掉這車,又想到自己很可能先一步接走了小叔原本要接的人。

還有剛才,宋硯南壓根理都沒理自己……

宋時琛莫名意識到點什麽,忍不住後背一陣發涼,乖乖侯在原地。

沈知宜家樓棟在靠小區裏面的位置,确實有一段距離。

宋硯南走在前面,步子很快,像是故意拉開距離。

沈知宜沒追上,索性也按照正常速度慢慢走。

等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宋硯南正站在她門口的花壇邊低頭看手機,她的行李箱就放在一遍。

沈知宜腳步頓了頓,邁步上前,“謝謝。”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宋硯南卻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淘淘,我們談談。”

他低眸,漆黑視線鎖着她的眼睛。

沈知宜擡起眼睛看他,表情淡淡,“宋叔叔。”她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溫軟平靜,但稱呼卻已經将兩人距離拉開,意思明顯。

她很淺地彎了下唇角,卻沒什麽笑意,“我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宋硯南立着不動,盯着她看了幾秒。

他個子很高,站在她面前時幾乎将她整個人都攏在他身形下,帶着一股很強的壓迫感。

沈知宜手腕動了動,想掙脫開。

宋硯南怕弄疼她,只往下壓了壓她的手腕,将人穩住。

“我一開始不知道你是誰。”他直接開口,語氣平穩沉靜,“餐廳準備見面那一次,我才知道你的身份,我想過告訴你,但太快了,來不及。”

沈知宜聽他說完,沒有再掙紮,她垂着眸子,樹葉影子落在她清冷漂亮的臉上,眼尾處落下的光斑像是一塊掉落的蝴蝶翅膀。

“我知道了。”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地開口,沒有再說其他。

宋硯南低眸看着她,擰了擰眉,聲音壓的很低,“還有嗎?”

還要再說點什麽嗎?

沈知宜仰頭看着他,很安靜,眼睛清亮的跟之前在便利店避雨那次一樣,雨水洗過一般的澄澈,她說,“沒有。”

掙脫開手腕的桎梏,沈知宜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大步往前。

宋硯南在原地怔了兩秒,轉身跟上去。

電梯門打開,沈知宜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她沒有轉頭,進門,按上電梯。

門快關上的瞬間,宋硯南跟上來,他剛伸手準備按電梯,忽然手機響了。

門合上,沈知宜的臉消失在眼前。

宋硯南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躁意接通電話。

是醫院那邊打過來的,一個很重要的手術,讓他現在馬上過去。

宋硯南看着眼前跳躍的電梯數字符號,俊美冷淡的臉上神情沉了沉,平靜地說好。

宋時琛在小區門口一直等着沒走。

過了會兒他看見宋硯南的身影從視線裏出現,立刻踮起腳朝着他揮了揮手,“小叔!”

宋硯南聽見聲音,聞聲視線往他這邊看過來,一貫冷峻疏離的臉上此刻更是面無表情地陰沉。

那目光,叫宋時琛不由得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為什麽腦抽沒走。

宋硯南出來,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他聲音沒有什麽溫度。

宋時琛扶了下眼鏡,有些讪讪地說,“等你。”

宋硯南皺了下眉,瞥他一眼,眼神詢問。

宋時琛說不出來話,他就是有點好奇……

小叔跟沈知宜怎麽在一起,什麽時候認識的,他們什麽關系?

但他一個都不敢問。

宋硯南趕時間回醫院,沒空跟他溝通,但顯然猜到宋時琛想問什麽,他按了下車鑰匙,往自己車邊過去。

“離沈知宜遠點。”

他面不改色,拉開車門,視線看向宋時琛,語氣平靜地說,

“她是你未來小嬸嬸。”

說完,車門關上,油門發動,消失在視線裏。

宋時琛愣在原地,被剛才那兩句話給結結實實地砸暈過去。

小……嬸嬸?

原地僵硬幾分鐘後,宋時琛扶了扶眼鏡,同手同腳的也上車離開。

——

沈知宜回到家什麽也沒做。

團子看見她回來立刻跑到她跟前,甩着尾巴圍着她直打轉。

沈知宜彎腰抱起團子,她現在沒有心情陪團子玩,只給她開了一盒罐頭。

等團子吃完後,她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往浴缸裏放水。

泡完澡後沈知宜沒看時間,也沒看手機,直接就回到卧室睡下了。

這一覺睡得不算太好,她做了個夢,又夢見自己剛被送到烏塘的時候。

她小時候性格是很調皮的,即使身體一直不怎麽好,但也喜歡到處跑。

剛被送走的時候,沈叢山說是養病。

因為烏塘的空氣質量比京北好,那邊養人,尤其是女孩子。

沈知宜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被送走了。

老韓脾氣古怪,又是典型的嘴硬心軟,平常說起話來經常兇巴巴的。

小沈知宜并不喜歡他。

所以在那邊待着的時候她經常給韓韻白和沈瑾寒打電話,問他們自己什麽時候可以回家,也會經常跟他們炫耀一樣的告知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生病了,也有好好注意身體。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會告訴她,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就會接她回家。

但後來,有時候她電話打過去,那邊也沒人接。

沈瑾寒上高中了,得準備高考和學習,忙得很。

韓韻白倒是沒什麽事,但每次電話時間都越來越短。

沈知宜不太明白,就那樣在烏塘待了三年。

期間韓韻白來看過她幾次,但由于跟老韓關系并不好,她每回來都待不了多久,沈瑾寒也來過,有一次還是在他上學期間翹課過來的,帶着沈知宜去了一趟杭市,給她買了很多東西和吃的。

最後走的時候告訴她,沈瑾寒很認真地告訴她想要什麽以後都會滿足她。

沈知宜那時候已經隐隐有點明白沈叢山送自己到烏塘可能并不是因為養病了,但她還是想回家。

她告訴沈瑾寒,自己什麽也不要,能不能帶她回家。

沈瑾寒當時的表情很難看,他什麽也沒說,結完賬後,将沈知宜送回了老韓那邊。

在烏塘的第三年,沈知宜攢夠了錢,趁着老韓出門打麻将,自己收拾了小書包,帶上從京北過來那年,韓韻白給她買的洋娃娃,偷偷溜上了回去京北的火車。

一天一夜的時間,好長好長。

沈知宜憑着記憶找到京北的家,她敲開門,家裏沒有人。

她抱着洋娃娃蹲在門口等了很久。

那天太陽很大,很熱,她困得快要睡着了。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了韓韻白。

在準備沖上去叫媽媽之前,她看見了韓韻白手裏牽着的另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叫韓韻白媽媽。

沈知宜在那一刻茫然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直到韓韻白看見了她,那個小女孩也看見了她。

沈知宜被韓韻白帶回家,她看見家裏屬于另一個女孩的相框照片、鋼琴、還有沙發上的童話書、洋娃娃、公主裙。

當天晚上韓韻白抱着她睡覺的時候解釋了那個小女孩的事情。

因為太想她了,所以去孤兒院領養了一個跟她很像的小女孩。

沈知宜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在想,像嗎?

明明一點也不像啊。

第二天沈叢山回來。

作為父親,他一眼也沒看沈知宜,而是帶着韓韻白上樓去了書房。

沈知宜跟了上去。

她在書房門口聽見了兩人爆發的劇烈争吵。

也知道了自己為什麽必須會被送走。

因為沈叢山的生意出問題了。

他很相信的那個大師告訴他,因為家裏有人相克,不能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必須遠離。

相克的人就是沈知宜。

沈知宜在書房門口聽得有些懵,韓韻白嗚咽的哭聲從裏面傳來。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默默轉身下樓,像什麽也沒聽見。

隔天早上,她就又被送走了。

從那之後沈知宜再也沒有說過要回家了。

她以為自己會一直就這樣被丢在外面。

直到去年,沈叢山忽然親自來接她回家,還拉着老韓去了一趟寺廟,回來後讓老韓送了她那串青檀佛珠串,讓一直帶在手上。

沈知宜不是很懂。

回到京北後,沈叢山火速安排了她跟宋時琛的見面,告訴她,要結婚。

跟宋家,跟宋時琛。

那一刻沈知宜知道為什麽了。

她像以往一樣,什麽話也沒有說,沒有拒絕,沒有同意,只是安靜的沉默。

但她知道,她嫁給誰,都不會嫁給宋時琛。

夢醒後沈知宜望着頭頂的天花板。

床頭小夜燈幽幽散發着光,卧室裏是沉香清淡氤氲的氣息。

她閉上眼睛,沒有管旁邊亮起的手機屏幕。

第二天早上,容姨過來收拾屋子。

估計是還不知道沈知宜已經回來,容姨直接就推開了卧室的門,看見床上的人時才反應過來。

“小姐,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客廳裏團子聽見開門聲立刻往卧室裏跑,很快就跳上沈知宜的床,湊到她枕頭邊。

沈知宜剛睡醒,頭發還有點亂,團子鑽進她懷裏,一直叫。

沈知宜抱起團子,下床,“昨天回來的。”

“您今天去店裏嗎,要是閑着在家的話我給您炖個湯,最近換季,得好好補補身子。”容姨邊說邊拉開窗簾。

窗外陽光正好,光線灑落一地。

沈知宜擡手捂了下眼睛,輕聲說,“好。”

容姨轉身,想到點什麽,擦了擦手,欲言又止。

上回吃飯時候的事沈家估計都知道了,沈叢山發了好大脾氣,也難得的動手打了沈瑾寒。

沈知宜不想說這些,抱着團子去客廳,彎腰給它又開了個罐頭。

等吃完早餐,容姨在廚房炖湯。

沈知宜抱着團子曬太陽,空閑時間她才打開手機。

上面有幾通電話,林霧尋昨天八點多給她打了兩個。

還有一通是昨晚淩晨兩點多,宋硯南打過來的,只持續了三秒鐘就挂斷了。

沈知宜抿了抿唇,想了下,把宋硯南的電話給拉黑了,又翻出微信,将人拉進黑名單裏面。

林霧尋也給她發了微信,說她來京北了,最近要短期在這邊待幾個月,問她有沒有空陪自己去看看房子。

沈知宜給林霧尋回過去電話,那邊秒接。

“寶貝!”林霧尋語氣一如既往的誇張。

沈知宜拿着手機,被這聲音吵得往一旁挪了挪,“在哪兒?”

林霧尋那邊剛從酒店出來打算覓食,“剛睡醒,打算出來吃飯呢,你呢?”

沈知宜笑了下,“我在家,阿姨在這邊打算炖湯,要過來嗎?”

林霧尋還不知道沈知宜在京北這邊的地址,一口答應。

沈知宜笑了笑,挂斷電話給她發過去地址。

——

昨晚的手術做到淩晨兩點才結束。

手術對象身份不太一般,等早上過完觀察期,宋硯南才徹底下班。

下午還有一個會,現在不能回家。

宋硯南從辦公室出來,打算去食堂吃點東西。

靳舟晚上的夜班,中午也過來醫院這邊吃飯,看見宋硯南立刻端着餐盤坐過去。

“師哥,你可是真是夠意思啊。”

靳舟手搭在他肩膀上,可憐兮兮賣慘,“你知道我昨天怎麽才機場回來的嗎我?”

宋硯南垂着眸子,臉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口吻平靜,“嗯。”

靳舟瞪大眼,腿踩着凳子,“就嗯?”

宋硯南沒什麽溫度地側眸看了他一眼。

靳舟立刻懂了,收回手,老老實實地坐下,不再說話。

每當他師哥用這種眼神看人的時候,就足以說明他心情極差,這種時候最好別搭理他。

宋硯南放下筷子,他沒什麽胃口,吃東西只是适當填一下肚子。

昨天跟沈知宜的談話被工作打斷,手術結束後,他立刻給她回過去一個電話,但一看時間已經淩晨,又馬上挂斷。

現在這個點,沈知宜應該已經醒了,也看見他的電話了。

宋硯南垂眸,拿起手機,給她發過去一條消息。

很快紅色的巨大感嘆號出現,顯示自己不是對方好友。

宋硯南盯着屏幕看了兩秒,不着痕跡的抿了下嘴唇,随即站起身丢下一句話,直接出門離開。

“最近兩天幫我請假。”

靳舟擡頭,啊了一聲,還想說點什麽,只看見宋硯南背影已經離開食堂,直接朝着醫院停車場那邊過去。

作者有話說:

寫了八千二诶,四舍五入日萬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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