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案一:丁點縣(七)

男人氣喘籲,強硬的掰開二爺的手,“二爺不要仗着是大人的弟弟,就可以肆意而為。”

聞言,一身冷氣兒的冷文宇腳步慢下,來到圍觀百姓之中,也是這時她才看清周遭百姓眼中的幸災樂禍與司空見慣,還有人小聲罵着“活該”。

“鄭文輝!你當真要為這壞了鍋粥的耗子屎出頭?”二爺義正言辭地與鄭文輝撕扯,面容從胡同下的陰影暴露在陽光下。

另一頭,符一往懷抱奶娃單腳踩住推車後,将奶娃交給驚吓非常的奶娃母親。

王青秀擠開擋路百姓正往這裏趕,“什麽人?竟然當街欺負姑娘和老人家!大夥讓讓我是捕頭。”

圍觀百姓們這才注意到冷文宇和王青秀這兩張陌生的臉,幸災樂禍的神情被警惕防備取代,還有人給二爺和鄭文輝打眼色。

只是不待衆人下一步反應,天降下一坨陰影。

符一往一躍至圈內,直接給了二爺一拳,對付如此不堪一擊的惡霸他壓根就沒用內力,結果二爺整個人一下子飛了出去……

二爺撞到牆上噴出一口血,周圍百姓驚呼一聲,紛紛去拉扯符一往,詢問二爺怎麽樣,有沒有被打壞,滿眼滿心是絲毫不做僞的着急心疼,行為話語間盡是對符一往的怨恨……還有人竟是要扭符一往送官。

方才與二爺劍拔弩張的鄭文輝,關心的查看二爺的傷勢,“二爺你怎麽樣了?”

符一往被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攔住自責,渾身不得勁極了。

他下意識想要外放內力振開他們,但想到自己一動這些人就非死即傷,只能生生忍住,還要努力壓制體內因他情緒而蠢蠢欲動的蠱蟲,警告道:“放開!”

王青秀拔刀,“官差辦案你們趕緊散開。”

百姓們絲毫不懼,立馬有人槍口對準自稱捕頭的王青秀,審問犯人般問:“哪裏來的野漢子竟敢冒充捕頭!來人我們把他抓起來!”

那邊,暫時被遺忘的那位被解救的姑娘恨恨的目光看了看在場所有的人,在看到幫助她的王青秀和符一往時,她目露感激地動動嘴唇,最後愧疚的收回目光。

姑娘竟是看也不看救了自己的鄭文輝,不顧手上擦傷逃一樣的扶着爺爺就往巷子內的一處破爛房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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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秀被這些“正義百姓”圍着,沒法只能掏出腰牌,激憤的百姓才将信将疑,但仍不斷發出質疑圍着他們,“你們是外地的捕頭……來我們這兒做什麽?”

鄭文輝放開二爺,對王青秀、符一往抱拳,“二位誤會了,總之事情并非您們想的那樣。我們不計較你們傷了人,你們趕緊離開吧。”

冷文宇重新審視鄭文輝,映出全街激憤百姓的烏黑清澈的眼眸透出猜疑,言不由衷的上前,“抱歉了各位,是冷某和兄弟莽撞了,我們這就走。”

王青秀也是被如狼似虎的百姓們吓到了,自然乖乖聽她的。

符一往卻是不滿,面癱着一張冷臉,不願意走。

冷文宇握住符一往的手腕,用巧勁兒使符一往脫離衆人糾纏,扯着不甘願的符一往離開,離開前向後看了一眼——

百姓們憤怒、提防地注視着他們,那位姑娘和爺爺已經成功躲入院落,落上門鎖。

鄭文輝将二爺攙扶起來,背對冷文宇離開,似是要去醫館,走動間露出鞋底,鞋底花紋中鑲嵌着棱角清晰漆黑發亮的小石子。再看他的鞋幫衣擺邊緣都是黑乎乎一片。

符一往納悶的睥着冷文宇抓着自己的手,這只手與自己膚色黑白分明,交接處傳來冰涼的體溫讓他感覺像是被阿銀纏住了,剛才被百姓們纏住的煩躁也平息了些。

他心底卻是有些對冷文宇失望,“我以為你總是為民……”

“符少俠又在說什麽糊塗話?清官難斷家務事,這裏不歸咱們管的。”冷文宇嘴上假意說着怕事兒的勸解話,用扇子壓住符一往嘴巴阻止其再說話,用力将其拖走。

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不小心撞了一下符一往,擦肩而過,氣流般的小聲道:“速離丁點縣。”,那嘴唇都沒動彈。

符一往莫名其妙地看向離去的婦人,他認出對方正是方才被他救了孩子那位母親。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現了幻覺:确認地看向符一往,“小白臉……”

“勿再多言,我們走。”冷文宇自然聽得到婦人的話,若有所思拉着符一往快速離開層層人群。

王清秀緊跟在後面。

快速走到一處回避視線的小巷,冷文宇凝神四顧,确認隔牆無耳,方才擡眼看向二人,“我們身份已然敗露,符兄也與我們一道出現在人前,現在也只能跟我們一塊行動。”總結決定道:“快刀斬亂麻,我們即刻前往縣衙。”

符……兄?符一往一臉什麽鬼的勉強維持面癱模樣,心裏咆哮:什麽時候就變兄弟了?你征求過我同意嗎?……符兄,倒也挺好聽的。

王清秀有些不解,不是好眼神地看符一往,“冷先生如此決定,可是因為符少俠?”

“并非如此。”冷文宇下意識将符一往當“短”給護了,而後細細将自己的發現告知二人——

客棧飯莊所占比例失調;此地百姓富裕的蹊跷;父母任由孩童玩鬧看起來警惕性很低,卻又很違和地全部百姓對他們這些外鄉人盯得很緊,那種從頭打量到腳的姿态很是鬼祟;人人稱道的丁點兒鎮,有人當街欺辱姑娘和老人,百姓們不但不管還一個個幸災樂禍,有人管他們竟集體阻止,甚至連難得的正義之士也包庇兇徒;大人的弟弟二爺,到底是哪個大人?他們口中的“老鼠屎”又是怎麽回事?

“這丁點兒鎮可不像傳聞中的那般安生樂業。”冷文宇說着臉色徹底冷下,囑咐二人道:“反而處處透着詭異,一會到了縣衙我們一定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符一往和王清秀紛紛點頭。

符一往兇悍嚴肅的表情,心裏一片茫然:怎麽就詭異了?小白臉打哪兒看出來的?什麽?旁邊這個大胡子一副很懂的樣子,那我還是裝着知道吧,不能漏了懦。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丁點兒鎮縣衙,就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此的人——塗縣令。

門面陳舊的丁點兒鎮府衙,大門四開似是正在迎客,塗縣令穿着官服站在縣衙門檻外,呼哧帶喘的似是沖忙間剛剛趕到。門內是一個身着縣丞服飾的弱冠年輕人。

塗縣令看到三人,臉上的表情與其說驚駭倒不如說是做賊心虛後的古怪,他扯着年輕人對冷文宇幾人介紹:“張大人這幾位就是本官方才與你說的冷先生、王捕頭和符少俠。年輕人身體好懶得和我一個老人家在一塊,看來是比本官先到就去城裏轉悠了一圈。”

塗縣令這麽一說,冷文宇雖然心裏對他充滿懷疑,但是也不好拆臺了。她一邊與張煜見禮,一邊打量張煜。

張煜頭戴烏紗,身着正式的淺青色官服,身材勁瘦長相普通帶着一股子書生氣。身後跟着丁點兒鎮彪悍的衙役,和獐頭鼠目的周師爺。

王清秀有些驚奇地看着張煜,笑哈哈的上前就拍張煜的肩膀,“張大人!沒想到……”他叫着的“張大人”語氣調侃帶着熟人的親昵感。

張煜被人近身,下意識後退一步,有些猜忌地看着王清秀,“這位……”

冷文宇見此心底一寒,一個猜測在腦中成型。

她搶步上前抓住了王清秀,“張縣丞請見諒,王捕頭他一早聽聞了您的事跡,這會兒見到了人很是激動……不過張大人是事先得知塗大人要來嗎?怎麽穿着如此板正的官服?”

“哎還不是舍弟,有人禀告他又惹了事兒,本官這就……不說他了。”張煜似是一個自來熟,竟是忍不住埋怨起來,聽着敘述竟是街上的那位二爺。

王青秀恍然與冷文宇嘀咕:“原來那個二爺是張大人的弟弟!怪不得為非作歹的當地百姓還維護着。不對啊……”

下面的話被冷文宇一個眼神制止,王清秀悻悻地說:“張大人這麽縱容弟弟不對啊。”

符一往一直跟在冷文宇後面,他很聽話的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可此時有點弄不明白了,還有點小困惑:我們三人一路用輕功趕到縣衙,張大人怎麽好像得到弟弟作惡的信兒比他們還快?

張煜聞言愧疚萬分,連連自責。王青秀和塗縣令自然說了幾句寬慰話。

随後塗縣令落回正題,說起官銀失蹤案。

張煜聽塗縣令列出明城府官銀案的種種疑點,非常慶幸地表示他們幸好來的及時,再晚兩日牢中山賊們就人頭落地了。

“塗大人放心,本官定然會竭盡所能協助您。”張煜神态之間帶着不服輸的堅韌之色,停在門檻,做出“請”的動作,“現在你們就随本官去大牢提審!周師爺你去準備進山的東西,審完犯人本官就帶塗大人他們進山。”

周師爺有些詫異,“大人您也太着急了吧?讓幾位大人稍作休息……”

張煜看向冷文宇幾人,義不容辭的說:“涉及百姓安危的事兒是大事,拖沓不得,幾位這邊走。”

周師爺湊到塗縣令和冷文宇幾人跟前,“小的這就讓人準備進山。”小跑着離開。

符一往經歷街上的事兒覺得張煜定是個混球。可現在見到他這麽積極,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不由得遞給冷文宇個眼神。

可惜冷文宇注意力被其他事物吸引走了,沒看着。

原來,衆人跨過衙門半尺高的大門檻,冷文宇不經意擡頭,就瞧見矗立在後院的閣樓之上有個面善的女子。

她內力附加在眼部凝神細看——女子着婦人裝,面容蠟黃消瘦,五官有點眼熟,正滿是抑郁憔悴地往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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