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案二:獨雁歸(七)

有些破爛的院落, 柳煙的房間。

柳煙被冷文宇放在床鋪上,她揮手吩咐小翠燒熱水熬姜湯。

會是她……嗎?冷文宇視線落在臉色蒼白陷入昏迷中的柳煙眉中紅痣上,拳頭慢慢收攏握緊,手背青筋畢露。

小翠燒好熱水,叫了幾個府中丫鬟幫忙要給柳煙沐浴,眼神示意二人非禮勿視, 趕緊離開。

小白臉的眼睛是粘在女人臉上了不成?符一往悶聲來到冷文宇身後, 陰森森問:“要洗澡。還看?”血盆大口張開尖銳的牙齒懸在冷文宇脖頸。

“自然不看。”冷文宇壓住心中情緒, 就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越過符一往的時候扇子敲了下符一往的肩膀, 向外走去,“黑大壯不是等我吃飯麽?還不快走。”

如結冰井水的沙啞聲音鑽入符一往耳中,以不可抗拒到尖銳的勢頭, 壓制下符一往心中煩躁,心底的那把火也噗嗤滅了, 哼了一聲, “飯都涼了。”

符一往深邃的狼目細細看着冷文宇, 渾身緊繃的肌肉舒展開來:小白臉的心情似乎……已經好了。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兒, 但好就好,一會好好吃幾碗飯想來會更好。

衆人飯後,王青秀就把衙役說朱慶喜屍體等待檢驗的事兒給冷文宇說了。原本符家三兄妹也想湊熱鬧, 但冷文宇想着符成還小,飯後看這些不大好,就把照顧小家的艱巨任務交給了他,符鈴超乎尋常地很喜歡小家也好留下。

符鈴笑吟吟地抱着小家脖子, 用臉蹭着小家脖子上的軟毛,“冷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小時候可是被這麽大……還別說真很像小家的狗救過,所以一看到小家就發自內心的特別喜歡。”

“犬類是很通人性的。不過我家小家可是這世上獨一份兒……”冷文宇有些感慨地說了一句,忽然頓住:大欣除了小家不可能有第二只薩摩耶,那天王捕頭說符鈴是符家撿來的,大塊頭說符鈴當時被強盜追殺,難道……那個強盜騙了自己?

冷文宇今日見到柳煙心中就想另外一個女孩會不會也活着,此刻想到這些心中更是迫切的希望符鈴就是當初那個嘴角帶傷的女孩。她難得情緒湧出寒冰般地眼瞳,視線轉到符鈴臉上。

同時,王青秀一聽符鈴不去,也想留下,“冷先生我也不會驗屍,要不我也……”

符響和符成瞬間警惕地張開雙臂隔開王青秀和冷文宇看向符鈴的“不懷好意、色.眯.眯”的視線,“冷大哥不是要驗屍嗎?快領着王大……兄弟去驗屍房吧。”

“對啊對啊,你們趕緊走吧!”

冷文宇、王青秀和符一往:……?搞什麽呢這是。

停屍房院內。

剛吃完飯的符一往有些胃部翻滾地背對房門,僵着嘴角問旁邊逗弄小家的王青秀,關心的話語被他說出了幾分暴力逼問的架勢,“小白臉成天就幹這些?”

王青秀心裏不滿他成天找冷先生晦氣的樣子,他覺得符一往定是為了下午被甩一身水的事情窩氣,準備與冷文宇幹一架,所以才跟到這裏。

雖然他發自內心的懼怕符一往總是“一言不合張口咬人”的暴怒臨界點的樣子,可有些話不說不爽,“我們冷先生總是如此辛苦,所以符少俠別沒事總追着冷先生比武。還有我們冷先生是有名字的,別一口一個小白臉,也太不尊重人。”

“小白臉……很不尊重人?”符一往腦海中浮現冷文宇為花問鼎治病那晚,那些人就是用令他很生氣的語氣說“小白臉”,他有些發蒙地居高臨下地睥着王青秀,暴怒邊緣的熾熱威壓使得王青秀差點跪下喊我錯。

符一往心虛的視線從王青秀身上挪開,心裏嘀咕:小白臉似乎真有點不好聽,但小白臉還叫自己黑大壯來着……若是小白臉先改了稱呼,自己就勉強改一改。但要叫小……冷師爺……太生分!

停屍房內燈火通明,除了朱慶喜那具圓滾滾的屍體外,房內還有一個蓋着白布的屍體。

孫仵作一開始聽說冷文宇來驗屍是拒絕的……但奈何殿下和公孫大人有令,府衙事宜全權交于冷文宇處理,他便開始準備東西協助驗屍。

“冷某剛剛接手小念城事宜,不知往日驗屍的記錄和現場勘查的筆記都放在何處?勞煩孫仵作給個指引,好讓冷某将最近小念城落水身亡的案卷都拿來。”冷文宇對這裏東西的擺放不熟悉也不添亂,就站在旁邊。随手将自己從山裏鎮帶來的工具木箱放在地上。

孫仵作的動作一滞,猶如驚弓之鳥,“這……行,一會我就随冷師爺去将這些案卷拿來。”

冷文宇擡眼将孫仵作瞧着,“孫仵作似是對這些案子有些恐懼?可是知道些什麽?或經歷了些什麽?”

孫仵作取出酒、醋,“冷師爺有所不知,近來花巷河連續溺死了幾個人,都是些喜愛尋歡作樂的富商家公子。”

指着那具蓋着白布的瘦弱屍體,“這人是布莊王家的公子王詢,昨個清早被人發現溺死在花巷河,但他家人說王詢喝酒從來都淺嘗而止,不肯相信他是酒後失足落水,硬要我驗屍。”

他心有餘悸掀開王詢屍體上的白布,讓冷文宇看個仔細,“王詢肚中無水指甲中無沙,卻‘肌肉不陷面色紫赤’‘眼開睛白,口齒開,牙關緊,手腳拳曲’……‘口鼻內無涎沫’。”

冷文宇見此已經心裏有數:“口鼻內無涎沫,但屍身是在水中尋到,很可能被水沖走。這王詢不是溺死,而是心疾發作。”

孫仵作得到認同,連連點頭,“不錯,就是心疾發作!”放下白布,開始料理起朱慶喜屍體,“哎!可惜冷師爺懂我,別人卻不懂。

王詢的驗屍結果換來王家人的再次作鬧,蓋因他們堅持說王詢身體一向健康,根本不可能是心疾發作而死。弄得我真是……有冤無處申!”

冷文宇和他一起用酒醋清洗朱慶喜屍體,寬慰道:“家人身死,王家一時難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遷怒于你這個對他們有幫助之人,也實在是有些喪良心。”

孫仵作弄得酒醋稀裏嘩啦響,情緒很消極,“誰讓我們是下九流的仵作。”

冷文宇開口再次安慰着孫仵作,無意對上朱慶喜那雙駭然瞪大的雙眼,視線落在朱慶喜失血的臉、青紫的嘴唇上。

她心中一動,視線落在朱慶喜緊閉的牙齒、握緊的拳頭,有些懷疑地眯起眼……

冷文宇伸手打開自帶的工具木箱,取出巴掌章的柳葉刀。

“冷師爺這刀還真是精巧……哎您這是要開膛?!”孫仵作意識到這點瞬間緊閉嘴巴瞪着眼睛瞧着。

冷文宇面無表情地手持柳葉狀的刀從死者左胸鎖骨下開刀。

死者身上已經出現了“Y”樹杈狀的切口,冷師爺那手就伸進去……孫仵作下意識閉上眼睛,“朱慶喜的确是失血休克而亡,致死傷口的确就是太陽穴上的磕傷。不需要更進一步的開膛破肚來……吧。”

孫仵作不小心一擡頭。冷師爺正将死者的心髒切片,長眉細眼冷冰冰的,簡直像是妖魔般,吓死人。

冷文宇無視他,用鑷子捏住一片心肌,拎到眼前,心肌的切片很薄,在油燈下有些透明,有幾點不透明玫紅斑點……

這些紅點……冷文宇雙眼懷疑地虛眯而起,正當有什麽從心底呼之欲出時,院外傳來一陣哭鬧哀嚎——

“爹的乖寶啊——你們放開我!我可憐的寶兒啊!”

有衙役喊道:“朱員外冷——靜——”

冷文宇眉頭一跳,手中切片一抖差點掉了。

随即一陣打鬥聲響起,停屍房的門就被撞開,幾個鼻青臉腫的衙役和家丁打扮的人互相扯拽打鬥地滾了進來。

“你們給我站住!”王青秀單手拉住一根腰帶。而腰帶的另一頭是一位員外裝扮的中年男子,腰帶被拽導致他踉跄撲跑過來,正好撞到了停放朱員外的板床上,與屍體四目相對,怔住。

符一往一副模樣出乎冷文宇意料之外,他身上本就布料不多的衣服被撕扯成條,顴骨上還青紫了一塊,頭頂的因飾都歪了。

有家丁見符一往只是擋他們而不出重手不用內力,又要撲上去,結果就被符一往脖領後探出頭的阿銀吓得子哇亂叫……

王青秀擠兌符一往,“符少俠這可不行,你得出重手!一擊即中才能讓這些制止住這群賴皮狗。”

“乖寶乖寶……”朱員外回神,一抱朱慶喜抱了一手血,驚愕之後看到冷文宇手中的切片和柳葉刀,是震怒悲憤,頓時雙目赤紅撲了過來,“是你!将我好好的乖寶開膛破肚!”

冷文宇擡腳踩住朱員外肩膀,令其趴伏在地動彈不得,斜眼看向仵作與在場諸位衙役,“你們私自将朱慶喜拉回來的。”

“與我無關,他們運回來的。”孫仵作緊忙擺手。

正與朱家家丁互毆的衙役連忙扯着嗓子說:“難道就跟我們有關了?老早就招呼周圍百姓去通知朱家,朱家不來百姓就給送衙門來了,告訴王兄弟王兄弟就吩咐仵作準備……哎呦你敢打爺的臉!我打!”,掄回去一拳。

冷文宇內力外放隔空震開糾纏打在一塊的衆人,制止還要分辯的仵作等人,随手扯下口罩外套手套,團成一團往後一扔,臉色如閻王催命般,“誰能給冷某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事原本想弄個草稿箱,結果按錯地方了!那就今天雙更出明天的份額好了/(ㄒoㄒ)/~~,明天不更新了,被自己蠢哭了嘤嘤嘤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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