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等我沐浴更衣, 終于到了飯點。

餓了兩個時辰的我, 此時風卷雲殘,将桌上所有飯菜都吃光光。

我以手掩唇, 擡起的袖內暗香浮動, 就此矜持地打了個飽嗝。

江尋舉着筷子, 遲疑地喚人:“再上碗甜湯來。”

我秀氣地喝湯, 吃飽的人才有閑情雅致附庸風雅。

江尋道:“夫人胃口真好。”

“府裏飯菜好吃。”我可不敢哭訴, 是他之前将我硬生生餓了兩個時辰。

“比之宮中如何?”

我道:“宮中菜色多,左夾一箸菜, 右夾一箸菜, 等我嘗個七七八八, 飯都涼了。論起來,不如夫君這兒順心,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顧及禮儀, 吃相差些随意些,夫君也不會罵我。”

“為夫只是懶得罵你, 望你有些自知之明。”

“哦。”我如今是習慣江尋的嫌棄了, 聽過便忘了。

江尋沒有食不言的腐朽習慣, 等口中的甜湯咽下了,便問我:“說起來,你的話本賽如何是好?”

他這話正好戳中我的七寸,我已經接連幾天遺忘話本大賽了, 實在是不想想起。

我心中突然響起了一首曲,詞比較白話,是這樣唱的:“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最怕回憶突然翻湧,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我苦笑,裝毫不在意,道:“啊,話本啊?該怎麽辦怎麽辦吧……”

“夫人不傷心嗎?不想它嗎?畢竟一起度過了兩個月的美好日子。”

江尋再往我心口上插刀,我真的要哭了啊。

我讪讪一笑:“之前寫話本也是為了錢財,如今不需要了,便沒什麽寫的興致了。”

“哦?是嗎?”江尋突然從袖中掏出兩團紙,“既然不需要了,夫人還在寫些什麽?不是因為自己愛寫嗎?”

我心尖酸楚,答他:“反正也被取消資格了……”

“我用了一些門道,給你換了個選手身份,只是這筆名不好取江大人了,你便用朝姬吧,姬為公主之意,朝又是你名。我想了許久,自己的夫人若是無法光明正大過日子,那要這權勢富貴又有何用?你便用自己身份寫話本,無需依托我。”

我震驚,結結巴巴道:“這般,不會給夫君惹事嗎?”

“我父親統領能定皇城生死的禦林暗衛,我又在朝為官,頗得新帝賞識。如此,還護不住一個前朝公主的話,未免太沒用了。何況,治天下的這位不是個傻子,處死妖後與公主,不過是為了安将士心,安天下心。對外已說死了,何必惹是生非,再招出個假死的話柄?他若是想再生動蕩,那便來折騰吧。想必,聰明一點兒的,也會睜一只閉一只眼過去了。”

聽了江尋這番話,我也覺得頗有三分道理。于是我點了點頭,道:“夫君待我真好。”

他溫柔地撫了撫我臉,既有安撫性質,又有警告性質,對我道:“阿朝想要什麽,我都為你奪來。只一點別忘記,切莫擅自行事,只管依賴我。”

不得不說,江尋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本事極好,如此這般,我已經被馴得乖乖的了。

我崇拜地望着他:“日後,我就說,全聽夫君的。”

“全聽我的?”江尋又笑了,“床笫之間的事,也全聽我的?”

“這……就算了吧。”江尋花招多,我承受不了。什麽都行,只這事不行。

隔天,我便用朝姬這個筆名,發表了獨屬我自己的第一篇話本《番邦王子愛上俏寡婦》。題材是禁忌之戀,目的探讨人性,靈感來源來自江尋。

我打算寫,刺客暗殺的王子被俏麗動人的寡婦所救,療傷期間,兩人眉來眼去就此好上。無奈宮裏不肯他倆在一起,于是兩人相攜亡命天涯,這時叛軍突然攻打皇城,取了番邦國王首級,一時間群龍無首,亂作一團。這時候,王子回來了,穩定軍心,率領大軍回擊,奪回了家園。而俏麗的寡婦也因此成為了王後,全劇終。

我想了想,這個題材着實好。現下的年月,對寡婦都不太友好,基本不能娶嫁,在家中吃齋念佛,郁郁終生。

此話本一出,定能吸引到寡婦群衆,以及一些知性的中年女子,引領一番熱潮。我将化身為女權代言人,為這些辛勤持家的女子發聲!

沒錯,就是這樣!

我讓白柯幫我交稿,由于題材特殊,審了不知多久才出版。哪知這種立意新奇的話本,一下子贏得了姑娘們的心,紛紛購買,成為一大暢銷話本。

由于好評如潮,我已經是內定的話本第一名,沒幾日,皇城書鋪就邀我當長駐書鋪的話本先生。他們仿佛知道我是女子,又是已婚婦人,喊先生委實不妥,思量很久,決定稱我為朝姬太太,尊稱,和江府大太太這種稱謂類似,無任何歧義。

我靠自己的能力,大賺了一筆錢。我将這些銀兩塞到紅袋子裏,望着偌大的屋子,陷入了深思。

這是我的私房錢,不能被江尋找到,得藏起來。

那麽,藏哪好呢?

藏花瓶裏?不行,萬一花瓶倒了不就滾出來了。

藏梳妝盒裏?算了,日日能看見,忘記賊惦記。

那就學江尋,把錢埋在土裏吧?

說幹就幹,我當即挖了個坑,把錢埋進去。

這天午後,由于心情好,我才做了一個夢——我夢到那些銀兩生根發芽,結出一個個大元寶,整棵樹都金燦燦的。

一覺醒來,白柯突然來報:“夫人,大事不好了!”

“怎麽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

“夫人的私房錢,失竊了!”

我聞言,險些又暈了過去。

這時,江尋恰到好處進屋,問我:“哦?夫人的私房錢失竊了?就那二百兩?”

“……”我沒敢吭聲。

他笑:“不過是二百兩,來人,從我賬中支出,再給夫人埋回去。”

我嘀咕:“不一樣,你的錢是你的錢,我的錢是我的錢……”

“怎麽不一樣?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哦,我明白了。夫人攢私房錢,是想要自個兒之後,攜款逃跑?”

“沒……”我心虛。

“呵,夫人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私房錢,一分都別想存!”

“哦……”我絞了絞手指,委屈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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