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4
聽女兒這般回答後, 宋氏很快準備了回禮送去施家,比施夫人派人送來的還厚了些。連帶上回施夫人送的也回了, 這才安心些。
過後施家那兒沒什麽動靜,宋氏就當是試探了一下,沒有明着說, 自然也不需要明着回。
很快上都城的天迎來了降雪,那是十二月初三的傍晚,原本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 等走廊裏點了燈後, 那雨水就開始飄,細看之下才發現下雪了, 洋洋散散從天空落下。
後半夜時雪漸漸開始大起來, 到了初四清早,屋檐下,牆沿邊上堆起了一些,地上還是下過雨後尚未幹透的濕漉漉, 這樣的天最冷了,一邊化一邊落, 蘇錦繡出門的時候, 清竹在馬車上備了兩個暖手的爐子, 還加厚了底下的褥,擔心蘇錦繡會凍着,連馬車的窗簾都給換成了厚的。
“今年感覺比往年還要冷。”清竹将暖爐放到蘇錦繡懷裏,“城外更冷一些, 小姐等會兒到了之後換一雙鞋再下去。”
蘇錦繡不怕冷,但看到這身行頭後不禁失笑:“還沒到融雪的時候,眼下就這麽穿,到時該怎麽辦。”
“那也不能凍着。”清竹十分的堅持,“這寒氣自下而上,腳若是受凍,身子可就暖不起來。”
李媽出門前再三吩咐的,蘇錦繡也拗不過她,抱着手爐看了眼窗外,出城後雪又大了些,路面上積了薄薄一層,都被馬車滾翻了,和黃泥混在一起,車轱辘滾過有瑟瑟聲。
很快的,到了薛定奕的藥莊。
走進去時薛定奕已經在了,兩天前她收到薛定奕派人送過來的書信,邀她到藥莊裏來,說是驅獸族的病有了進展。
蘇錦繡走進屋子,将暖爐交給清竹,接過他遞來的紙卷:“有辦法了?”
“年輕一些的兩次可以治愈,年長的,就是根除盡了,也只能延長些許壽命,他們在谷裏呆的時間太久了,體內積毒已久,已經将內腑侵蝕的很嚴重。”薛定奕又遞給她另外一個羊皮卷,“懷有身孕的只能暫緩,用藥不可太厲。”
“總要有個更替,年輕人一些的治好後,将來他們的後代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問題。”年輕人總歸好治愈,像是寶音那樣,也許不用兩回就能好,只要讓他們離開那個山谷,将來他們就能與常人一樣。
“看了這些人後,那回在豐州遇到的病人應該也是驅獸族人,不過他那時已經病入膏肓,師傅救他也能延長些日子,并不能治好他。”當時那人走的太快,都來不及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豐州,如今再想,恐怕早已經不在人世。
“謝謝你。”蘇錦繡由衷謝道,“你不僅幫了軍醫那兒,還想到了治好寶音他們的辦法,驅獸族這麽多人都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你真的不必這個客氣。”薛定奕看着她,眼底流轉着溫和,“說這些也太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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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繡微怔,随即笑了:“既然薛大哥這麽說,我不提便是。”
“去前面的屋子坐會兒吧,這兒有些冷。”薛定奕帶她去了這間藥房旁邊靠着藥田的屋子,兩間并着,看樣子是過夜用的,屋內一應俱全,從裏面的小門出去,竟還修了短短一段回廊,回廊盡頭是個亭子,亭子臨在一個小池塘上,這時節池塘上已經結了冰。
“外面太冷,就在這兒坐吧。”
薛定奕邀她在窗邊坐下,屋內添了兩個暖盆後很快驅走了寒意,煮了茶擺了些點心,蘇錦繡看了眼挂在牆上的經絡圖,将視線轉回,捧着杯子問他:“太醫院那兒可還習慣?”
“都是給人看病,沒什麽不習慣的,倒是學的更多了。”以前跟着師傅,每天看的病人數量多,也雜亂,如今在太醫院中都是專攻的,帶他的那個禦醫對大方脈頗有研究,綜合以前師傅教的,學的更精了些。
“那就好。”蘇錦繡想着,按施正霖說的那樣,若是太子那兒能加以提拔,這仕途就更光明了。
正想時,薛定奕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了個匣子過來,坐下後放到蘇錦繡面前,笑着讓她打開看看。
蘇錦繡不明所以,伸手抽開匣子,不大的匣子內放了許多小玩樣,有新有舊,看樣子有些還不是上都城裏買的,蘇錦繡從裏面拿出一只草紮的小螞蚱,這草都已經枯成黃色了,用力重一些就會斷掉。
“這些是我這些年陪着師傅到處游歷時買的,原本打算送給你,但每次回來都匆匆忙忙的,就一直放着,放到了現在。”薛定奕指了指她手裏的螞蚱,“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這個。”
小時候麽,蘇錦繡小的時候喜歡的東西有很多,那時候是看到什麽就想要什麽,蘇錦繡對這草紮的螞蚱有些印象,是她讓四哥去抓活的螞蚱給自己玩,四哥沒抓到,拿了個草紮的來蒙騙,當時她才四五歲吧,四哥說它因為被吓着所以才一動不動,她竟然也信了。
蘇錦繡起初看的覺得有趣,直到她從裏面拿出一支玉釵,微愣了下,耳畔傳來他的聲音:“這個是三年前途徑膠州的時候買的。”
碧色的玉釵成色很不錯,是在一塊玉上雕刻下來的,上面還镂空了花紋,手藝很精湛,就算是放在現在的上都城內,這樣的玉釵在首飾鋪中也不便宜。
送首飾物件寓意不同,她不能收。
蘇錦繡将玉釵輕輕放了回去,眼尖之下,匣子底還似有玉質的物件,她沒有拿出來,擡起頭微笑:“薛大哥有心了,不過這些我不能收。”
“你不喜歡這些?”薛定奕還以為她會喜歡,按着她以前的喜好,就是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不是,這些很有意思。”蘇錦繡搖了搖頭,“只不過我想,這些送給你喜歡的人更合适一些。”小螞蚱小玩樣也就算了,這玉釵镯子的,她真的收不起。
薛定奕伸手捏起放在外面的琉璃珠給她看:“你可還記得這個?”
“琉璃珠子啊,以前挺喜歡的,不過後來四哥送了我一堆。”整整一箱子,都堆牆角了。
“那時你給了我一把這個,說用這個可以喂魚,魚吃下去後就會變的和這琉璃珠一樣,成琉璃魚。”
蘇錦繡怔了下,原來自己小的時候這麽能扯麽:“那你信了麽。”
“我告訴你,這個不能用來喂魚,你覺得可以,就把幾把琉璃珠都扔池塘裏了。”當時薛定奕想攔她一下,結果她力氣大的很,推開了他的手,他腳下一滑沒站穩就跌到池塘裏去了,連着她也跟着掉了下去。
就算是聽娘說過一遍,聽四哥說過一遍,如今再聽薛定奕說了一遍,蘇錦繡沒印象就是沒印象,她對小時候的事記得的并不多,三四歲時的更是少,實在是起不了共鳴,所以只能嘿嘿笑着,把人推到池塘裏确實不大厚道。
“那時候不大懂事,四哥說你回去之後還病了一場,真是對不住你。”混賬事兒做多了,總不能每件事都記得。
薛定奕望着她,笑意淺淺挂在嘴邊,問的溫柔:“那你可還記得與你四哥他們說過的話。”
她與四哥說過什麽?蘇錦繡想了想後腦海電光一閃,該不是四哥說的那件事吧。
“你說将來長大了要嫁給我,這話可還算數?”
屋內足足安靜了許久,就連蘇錦繡身旁的清竹都有些愣住。
蘇錦繡錯愕的看着薛定奕,他為人正義,相處起來也很溫和舒服,可她從沒往那處想啊,那他當大哥二哥他們一樣看待,冷不丁冒出一句這個來,前一刻蘇錦繡還想着四哥肯定是诓騙自己的,下一刻他就說出口了。
被他看的有些緊張,蘇錦繡伸手抓住杯子,幹笑了聲:“之前的事我沒什麽印象了。”
很快蘇錦繡又添了句:“小時候說的玩笑話,不算數的,我還說過要嫁給會飛的鵬鳥,這樣它就可以帶着我飛。”
話音落下,他沒說話,蘇錦繡就感覺更尴尬了,現在提這個,總覺得哪兒都不對勁。
蘇錦繡咽了口水:“薛大哥。”
“原來是你的玩笑話,我這些年都當真着。”薛定奕斂了些笑意,轉由認真,“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自己學成歸來,兌現承諾,娶你為妻。”
蘇錦繡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負心漢。
許了承諾,這會兒自己忘記了,還不肯承認,要耍賴。
可那時才多大呢,哪可能萌生出男女之情,十年之間兩個人又毫無交集,連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這怎麽可能作數。
将那驚吓壓了下去,蘇錦繡沉靜下來:“薛大哥,小時候說的那些,你也知道都是些玩笑,孩童間玩玩鬧鬧,許多話說過轉個背就忘了,不過将你推下池塘的事是我不對,我該和你道歉的。”
“那現在呢。”
“現在什麽?”
“若是沒有那些兒時的許諾,我想娶你為妻,你可願意?”
空氣再度凝滞,清竹看了眼自家小姐,深知小姐脾氣的她,這會兒又看了眼小姐的腳下,若是能有鑽下去的縫,小姐這會兒肯定溜了。
蘇錦繡這廂明白過來,他這是借着小時候的事,在說最後這意思。
半響,屋內響起蘇錦繡的聲音:“薛大哥,我拿你當我大哥那樣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