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邵定江過來的時候,韓星和白鳴鳴正拍羅隐娘和崔玲第一次相遇的一場戲。

羅隐娘嫁入高家後,與丈夫高行之也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可是少年夫妻,總有牙齒磕着嘴唇的時候。夫妻兩人因為一件小事賭氣,成親以來第一次分房睡。

高行之每日從外面回來後宿在廂房,羅隐娘住正房,高行之不肯哄羅隐娘,認為女人不能慣,羅隐娘自覺受了委屈,心裏難受不肯服軟。少年夫妻,平時好的時候一個溫文爾雅,一個溫柔小意,一旦起争執,兩個性子執拗的人都不肯低頭,夫妻二人同在一個院子裏生活,竟有七八天沒打照面。

高行之的小厮跑來告訴羅隐娘,高行之在荷香院和人談生意的時候,被巡警扣在荷香院。高行之的父母不在家中,羅隐娘只好趕到荷香院救高行之。在荷香院,羅隐娘第一次見到崔玲。

邵定江來片場的時間比韓星看見他的時間要早很多。所以,在韓星與白鳴鳴等人對第二遍詞時,邵定江已經站在人群中,看韓星的表演。

此時的羅隐娘已為人婦,烏黑的秀發挽成婦人髻,頭上戴了一副八寶齋出品的頭面,身穿改良後的水綠色繡蓮紋掐腰旗袍,長裙蓋住了鞋頭繡珍珠的喜鵲登枝紋繡鞋。羅隐娘一進門,就将荷香院裏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如果說崔玲是火,那麽羅隐娘就是水。若說崔玲是帶刺的玫瑰,刺痛灼傷了摘花人,讓認忍不住采撷。那麽羅隐娘就是水中蓮,只可觀賞不可叫人亵玩。

不得不說,韓星今天這身打扮,完全掩去了她一身的匪氣。如果不是熟悉她的人,絕對看不出她曾是個一言不合就拼拳頭的姑娘。也從側面證明,韓星之前的努力沒有白費。就算是站在門外看戲的邵定江,也得承認韓星是一個外表極具欺騙性的人。

戲幕随着韓星飾演的羅隐娘踏進荷香院大門這一步正式拉開序幕。

“今天可真是好日子,貴客一個接一個地來我們荷香院,太太快請進。”

崔玲坐在桌前陪警察局局長王科喝茶,說話的是崔玲的貼身丫頭巧兒。巧兒跟在崔玲身邊多年,眼力非比尋常。只看羅隐娘的打扮,身邊跟着過來的人便知,羅隐娘是被王科拘在荷香園的高行之的妻子。荷香院不是尋常的園子,不禁女客。

說這話時,巧兒的眼神旁落到滿臉通紅的高行之身上。

鏡頭一轉,顯示器裏,武易焓飾演的高行之坐在椅子上,身邊站着兩名巡警。

見來的人是羅隐娘,高行之眼睛一亮,随即閃過一絲羞惱。

高興的是,聽說他在外頭遇到事情,羅隐娘第一時間趕來。羞惱的是,他與羅隐娘尚在鬥氣中,今天的狼狽樣被羅隐娘看見了,有些下不來臺。擔心的是,羅隐娘只帶了貼身伺候的人過來,非但不能救他脫險,稍有不慎可能會将自己推入險境。王科可不是什麽好鳥,好色的名聲在旬陽城裏傳遍了。從羅隐娘進門起,王科的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羅隐娘。

王科,他怎麽敢肆無忌憚地盯着他高行之的妻子看。高行之雙手緊握成拳,恨不得挖掉王科那對眼珠子。可是他做不到。王科在旬陽是土皇帝,高家雖然在旬陽有頭有臉,輕易不願意和王科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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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高行之沒有臺詞,武易焓想要将內心的情緒表現出來,就得靠面部表情和身體動作。韓星深知,演技的提升不是自己一個人關在家裏練習就能行的,所以在片場時,她只要有時間就會觀察別人的表演。比如現在,武易焓只瞟了她一眼,她就從那一眼中讀到了驚喜與羞惱,擔憂與憋屈。

武易焓上身微微向前傾,要站起來時,餘光掃到身旁兩個巡警,一頓。随後端起了放在桌上的一盞茶,送到嘴邊,又放下。這一系列動作,将高行之那種急切渴望離開,卻受制于人不得不暫時屈服的不甘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尤其是借端茶掩飾差點站起來的動作,讓他将局促不安刻畫得十分傳神。

韓星暗叫一聲好。她和武易焓是第二次合作,可是每一次合作她都能從武易焓身上找到靈感。武易焓的表演張力比較大,很容易将人帶入戲,韓星接戲毫不費力。

“行之,手頭的事可辦妥了?娘特意讓我來尋你,讓你別忘了昨天接到的電報,張叔叔坐的那趟從北平來旬陽的火車,今天下午五點到站。”

劇本裏的羅隐娘是個性情溫柔的女子,所以韓星說臺詞的時候,聲音不能大,且語速平緩。因為年輕,這時候的羅隐娘心性尚未成熟。說第一句話時,心裏有些緊張,話尾就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音。不過,羅隐娘是個聰明人,以高家在旬陽的地位,沒有大事,王科不會将高家得罪狠了,所以她迅速調整過來。

高家在旬陽是有名的愛國商人,高家的生意做得紅火,雖然遭人眼紅,卻沒有人敢動高家,原因在于,高行之的父親與總統府的秘書長張允先交情深厚。羅隐娘嘴裏的張叔叔就是張允先。

羅隐娘提到張允先,鏡頭緩慢掃過每一個人。張允先與高家的關系,在場的沒有人不知道。盡管衆人臉上的表情沒有大起伏,仔細觀察,不盡相同。鏡頭落到王科身上時,有短暫的停頓。

飾演王科的演員是圈中的反派專業戶徐松齡。因為長了一張壞人的臉,徐松齡很少有機會接到正派角色的時候。雖說戲路不寬,由于徐松齡工作賣力,所以刷臉的機會很多,徐松齡演技不錯,久而久之在圈中也混出了點名聲。

只見王科濃眉一斜,眼中有一絲狠勁飛快滑過。這是個土霸王,張允先雖然是中央的人,官不知大了王科多少級,但是在旬陽,王科就是王。手裏有槍,身後有人,就是市長和書記員和王科說話也要客客氣氣的。但王科不是個不長腦子的人,不然不會有現在的地位。王科不怕張允先,也不想和張允先交惡。高家是只下金蛋的母雞,不能宰。今天這事,王科本沒打算鬧大,只是高行之太慫,才打一個照面就露怯。

高行之聽到羅隐娘的話,立馬明白了羅隐娘話裏的意思。張允先來旬陽的事,本是子虛烏有,羅隐娘這個時候提到張允先,無非是提醒王科高家有張允先罩着,王科雖然是旬陽的警察局長,可要拿他高行之,還得掂量掂量。羅隐娘的急智,讓高行之心中一喜。

“接張叔叔的事我一直記着,沒忘。只是,我與王局長還有些事要談。”高行之将目光轉向王科。

這時,原本坐在一旁的崔玲忽然站起來,緩緩轉身。流轉的眸光恰似芙蕖清波,圈圈沁人心脾。又似烈焰焚過,火光灼人。

美,真美!這是羅隐娘見到崔玲第一眼的感覺。只是美人雖美,卻是帶刺的玫瑰。

這個念頭閃過,羅隐娘倍覺荒唐。緣何她見着崔玲的第一眼會有這般感慨?羅隐娘面上滑過一絲疑惑,這份意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別人沒看見,卻叫崔玲看了個正着。

荷香院是什麽地方,崔玲又是什麽人?往來迎送的客人不知凡幾。崔玲不是第一次在荷香院見到別的女人,像羅隐娘這樣的卻不多見。崔玲正大光明地打量高行之新娶的妻子。

被白鳴鳴飾演的崔玲一掃,韓星心頭一震,暗道白鳴鳴果然是各中高手。同樣是目光交彙,白鳴鳴給她的感覺與武易焓表露出來的完全是兩碼事。

不論時代,漂亮女人見到漂亮女人,第一時間絕對不是欣賞,而是就美貌一較高下。當家花遇上野花,野花那股純天然的侵.略.性不可抑制地釋放開來。

韓星承認,第一眼對視,她被秒到了。但是,韓星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遇強則強。哪怕她飾演的羅隐娘是個生性溫柔的人。

不是說柔能克剛?縱使涓涓細流,也能磨圓尖銳的石頭。

只見鏡頭裏,羅隐娘被崔玲直.勾勾的目光看過來時,有片刻錯愕。随即微微颔首,權作打招呼,淺笑着不露痕跡地化解了崔玲的第一道目光侵略。

白鳴鳴沒有故意欺壓震懾新人的意思,崔玲既然是一朵帶刺的花,就注定崔玲在與羅隐娘的第一次見面時,崔玲的姿态不會因為羅隐娘的身份而擺低。韓星沒有被她的表演壓制,反而順利接下,讓白鳴鳴高看她一眼。

“不就是高少爺失手摔了我一套茶具,也值得王局長和高少爺談一個小時?”崔玲的眼從高行之身上落到王科身上。

“王局長前天不是說要帶我去牡丹花劇院看戲,難不成是哄我的?”

崔玲嗔了王科一眼,那一眼的欲說還休,換個心志不堅的,魂都給攝走。

崔玲給兩人一個臺階下,王科順勢往下走。

“合着我白做一個惡人,還沒在你面前讨個好,小沒良心的。”王科将崔玲的手握在手心裏揉.捏。

“高少爺摔碎了崔小姐的茶具,賠錢不為過吧。這套茶具可是官窯出來的好東西,價錢不低,少說也得五千。”人可以走,錢得留下,王科行事一貫如此。

高行之暗罵王科.奸.猾,一套茶具要五千,真是獅子大開口。面上卻說理應如此。

這一條順利過,接下來準備下一場拍攝。大地方不變,只是換了一個房間,在崔玲的閨房進行。

這一場戲講的是,戰争爆發,羅隐娘的丈夫高行之死後,羅隐娘獨立撐起高家。一次外出時,羅隐娘遇到意外,被崔玲所救。羅隐娘二入荷香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含韻的地雷和提醒(不更會長肉O(∩_∩)O~)

我的惰性果然很強大,這章寫了一周,今天才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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