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坐在殷子涵的車上我還是有些恍神,殷子涵倒是不太在乎,也沒說話,只是專心開着車。好半天,我才慢慢對他開口:

“今天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我早就料到可能會出這樣的事情。好在我及時趕來了,不然你打算怎麽辦?”

“我……”

“接受葉斯年,還是承認你一腳踏兩船?”他的問話頗有些尖銳,我愣了愣,才漠然答道:

“這些都不是事實,我會在記者面前解釋清楚。”

“你解釋得清楚?你以為這些記者都是吃素的,哪怕你費盡口舌,我相信他們也能從你的解釋裏找出話柄來,然後寫出他們想要的新聞,到時候你要怎麽辦?”

“我……”

“蘇夏,你太不成熟了。”

他難得對我這麽嚴厲,我也自知理虧,只能悶悶道歉:

“對不起。這次,連累你了。”

“你到底搞清楚重點沒啊,老大?”殷子涵難得這麽無奈,哭笑不得的望着我,他的語氣也第一次失了從容,帶上幾分暴躁:

“我并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覺得你今天做這件事太魯莽了。其實只要你不出現在記者招待會,那就什麽事都不會有。”

“哦,對不起。”我只能繼續道歉,他卻仿佛服了我,嘆口氣敷衍擺手:

“算了。”

“可是今天你在那些記者面前說我是你未婚妻,這以後要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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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事。”他冷淡答着話,面上的神情有幾分古怪。我看在眼底,小心翼翼的提出意見:

“要不過幾天,你就說我們兩個因為感情不合和平分手了?”

“……都說了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可是,畢竟這事我們兩個都有責任,我……”

“蘇夏,你究竟是裝傻還是沒有腦子!?”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口打斷。他突然猛地将車停在馬路旁邊,而後轉過臉來盯着我,烏黑的眼眸用力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一般。

我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就避開,只是才垂下眉眼,就被他用手扼制住下巴。他把我的臉擡起來,讓我只能面對着他,避無可避:

“你看不出那其實是我在表白嗎?”

“啊?”

“啊什麽啊!你反正現在也沒有合适的對象,不如和我試試?”他問得極其認真,英俊的面目上雖然挂着笑,卻依稀有些說不上來的味道,讓我不由自主的有些防備。頓了頓,我才慢慢開口:

“殷子涵,你真的喜歡我嗎?”

“不像嗎?”他略挑起眉,又恢複到那種透着淡淡矜貴的貴族子弟模樣。我垂下眉眼,沒有回答他的話。卻驀然感覺到他的唇靠近,咬轉碾側。他給了我一個極纏綿的吻,離開時,他再問我:

“現在了?還覺得不像嗎?”

我沒回答他,只是微微握緊自己的手掌。好半天,才輕聲說話:

“那我們,試試吧。”

試一試,是給他一個機會,更是給自己一個機會。讓我相信,其實自己還有幸福的可能。我垂着眉眼,在心底冷靜的想着,便只聽見對面男人溫柔缱绻的聲音,卻沒看見他的神情。只一個字,他卻仿佛應得很是鄭重:

“好。”

後來我常在想,也許就是因為被他那時的那份鄭重其事所迷惑。我才會如此相信他,以為自己真的有機會獲得幸福了吧。

自那次以後,我和殷子涵便算是正式的男女朋友。雖然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但我們的交往模式還是比較純潔。殷子涵是個體貼的好情人,知情識趣。天生的好教養,更是讓他一舉一動都風度翩翩,透着一種矜貴的傲氣,卻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這天殷子涵告訴我晚上有個宴會。算是業內龍頭聚集的宴會,T城的揚風影視,北京的Vitally公司,X市的CTM衛視都會派重要人士前去,似乎是三家想聯手打算籌拍一部跨年大劇。

我對這些不是太了解,只知道傻傻跟着殷子涵過去。宴會辦的聲勢浩大,請的都是圈內有頭有臉的名人們。殷子涵要應酬的事情實在太多,也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邊。雖然我實在不太擅長應付這樣的場合。

我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只好秉持多吃少說話的規矩。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埋頭苦吃,吃得小腹都微微凸起。這樣的貼身旗袍實在太考慮身材了,小腹凸着到處晃蕩似乎太過不雅。我頗有些為難,只能拼命吸氣,想把小肚子收回去。正拼命努力着,侍應生卻突然走到我身旁對我低聲耳語:

“蘇夏小姐對麽?”

“是啊。”

“有位先生請你去304房間,他在那等你。”

我以為是殷子涵找我有事,不敢耽誤。忙不疊的收拾收拾就奔去了304。到了304後,我才敲門,門就從裏面應聲而開。不過門裏并未看見人影,想是遙控的。

我不知道殷子涵要搞什麽,只能走了進去,同時嘴上叫道:

“子涵,有什麽事……嗎?”我的話應聲而斷,因為我看清楚裏面候着的不是殷子涵,而是葉斯年。男人今天穿了剪裁合體的燕尾服,寬肩長腿,脖頸處随意系着的領巾,有種不羁的潇灑。

不過我實在無心欣賞,看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轉身要走,身後聽見他傳來的聲音,淡淡地,聽不出喜怒:

“怎麽,看見是我不是殷子涵你就要走嗎?”

“……”

“蘇夏,你會不會太雙重标準。”

“……”我懶得理會他,只是拼命拉扯着門鎖。卻發現已經上鎖根本打不開,後面應景的傳來他的聲音,此時聽來竟有幾分陰沉:

“你以為我會這麽簡單讓你出去?”

他問得淡淡,我卻幾乎是立時全身就起了雞皮疙瘩。心底升起股不詳的預感,我回頭,冷冷凝視着他怒問:

“你什麽意思。”

他沒回答我的話,只是突然大步走到我面前。猛然伸手用力抓住我的一只手,把我拖着往後帶,而後直接甩到房間那張顯眼的大床上,他的笑容透出種歇斯底裏的瘋狂:

“就這個意思!”身上的他已經開始不斷親吻啃咬着我身體各處,我身上精致的旗袍和他身上昂貴的燕尾服皆被搞得亂七八糟,皺成一團,糾纏成死結。一如我和他,早已纏成了難以解開的死結。

我無比疲累的閉上眼,聽見身上他的聲音,終是帶着孤注一擲的希冀:

“夏夏,其實那一年,我真的沒有出軌。和曲曉風的牽扯不清,只是因為我和她哥哥簽了一個保密合約。我要幫他哄他妹妹開心,那一晚我沒回家,真的只是陪她純睡覺。我什麽都沒做,你相信我。”

他說得誠摯無比,我卻愣住。困在心底多年不得而知的答案終究還是被他親口說出來了,只是答案真的就是這麽簡單而已。我只覺得巨大的打擊撲面而來,竟讓我一時無法承受。

痛苦的閉上眼睛,我聽見他還在繼續說話,為我解疑那一年我求而不得的迷局:

“我和曲曉風的哥哥簽了一個保密合同,我幫他做戲哄他妹妹開心,他會盡力捧紅我。我們當時說好不能對任何人洩露合同的內容。所以你當時問我,我才會回答不出來。夏夏,我知道這件事我是有錯。可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你原諒我這次好不好?”他最後一句問話充滿了無限哀求,像是個要讨糖的小朋友一般,英俊的臉上甚至帶上了幾分天真的希冀。我卻只覺得倦累而已,太多的刺激撲面而來,我幾乎要承受不住。

靜靜避開他灼熱的目光,我并不回答他的話,只是答非所問的問他:

“葉斯年,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分手三個月時你在幹什麽?”

“我……”

“你在歐洲拍戲,為你的成名路打下第一個基石。”我淡淡說着話,發現自己終于可以用那麽平靜的話語說起那件我連想一想都只覺得痛的事情來:

“而我在一家連營業牌照都沒有的小診所做流産手術。我們分手後一個月我發現我有身孕了,但是因為接二連三的打擊和颠簸的生活我沒有保下那個孩子。三個月的時候就發現是死胎,我只能流掉。”

“……”葉斯年突然就死了一般的靜了下來,他只是愣愣看着我。清俊的一雙丹鳳眼裏眸光呆滞,仿佛根本不懂我在說些什麽。而我還是繼續說話,一字一頓,我終于把前兩年我受到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奉還到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葉斯年,是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我說完這句話後,卻不覺得有多大的報複快感。我只是靜靜望着整個身體都半俯在我身上的男人,感覺他慢慢的把頭深埋進我的頸窩,手中抱着我的力道越發加大,像是要把我揉進骨頭深處。

我始終只是漠然的,仿佛什麽感知都沒有了,任他抱着。然後慢慢聽見他的啜泣。男人像是被逼急的獸,隐忍的發出沒出息的哭聲。我感覺那些太過灼熱的眼淚滴在□□的皮膚間,滲入四肢百骸,卻只有無盡的涼意。最終歸于虛無,留下一個倉皇的印記。

我覺得心尖有些疼,睜大雙眼,卻什麽也流不出來。原來我的淚,真的在那一年就流幹了。從他離開我的那一刻,從醫生告訴我孩子是個死胎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希望仿佛都破碎不堪。獨自忍受着去醫院堕胎,經歷那種仿佛要死去的痛感時,身邊無一人陪伴。于是那麽痛那麽痛,我也只能獨自忍受。我必須堅強,因為沒人會同情我的軟弱。

從手術臺下來時,我根本站不穩。手術醫生仿佛早就看多了這樣的情形,戴着口罩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連伸手扶一把我的動作也覺得多餘,他只是很痛快的轉身離去。留我一個人,扶着牆,咬唇痛哭失聲。堕胎後的身體太虛弱,我別無選擇只能回老家。離開了北京,離開了這個給我帶來太多傷害和破碎希望的城市,我像個可恥的戰敗者,用一種落荒而逃的姿态逃回父母身邊。

好在我的父母雖然怒我不争,卻終于還是舍不得看我受苦。他們盡自己所能給我最好的庇護,直到後來我接到林岚的電話。我的至交好友極力游說着我回北京,她甚至已經幫我找好工作。如此盛情,我終是難以推卻。何況,我始終不肯那麽輕易的放棄我的夢想。父母雖然心疼我,卻終是理解我的決定。他們尊重我的人生,所以我收拾好行裝,再次踏上北上的行程,重回這個戰場,我卻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寧折勿彎的蘇夏了。

我怔怔的恍神着,想着這幾年的歷程。明明只是短短的五年而已,卻仿佛過了一輩子。太多的苦痛和絕望壓在我身上,我甚至以為自己再也站不起來。只是好在,總算過去了。

我在心底嘆息,慢慢閉上眼睛。感覺身上男人的哭聲越來越大,依稀間還夾雜着他的問話,像是找不到方向迷失了前路的孩子:

“夏夏,為什麽?為什麽我們變成這樣了呢?我明明不想的啊,不想的啊……”他一直呢喃着自己不想,像是個耍賴的頑童一般,不肯承認自己輸了這場游戲。

只是我們都不是孩子了,這場愛太累。我和他皆輸的一塌糊塗,更是再也找不回能從頭再來的機會。所以只能這樣了,各自放過彼此,也許才是最适合我和他的出路。

後來的他又說了些什麽,我都不太記得清了。只依稀記得我們彼此都太狼狽。後來他終于放開了我,我對着穿衣鏡努力想撫平被他弄的褶皺不堪的旗袍,卻始終不能如願。就像是碎掉的鏡子,怎麽也不能重圓。我想明白這點,便不再做多餘的事情。幹脆就這樣直接走出了門,臨出門時,我再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卻只看見他全身攤開的躺在床上,從來靈動迷人的一雙丹鳳眼卻像是失了所有色彩一般,只直直望着天花板,那雙眼裏似乎有很多東西,仔細去看,卻只有空茫的一片。

我嘆了口氣,不再過多停留。我只是把門關上,也擋住了自己和他最後的一絲牽連。從此蘇夏和葉斯年,橋歸橋,路歸路,生命老死再不相交。

☆、2

我走到樓下大廳時正巧是跳舞時間,暧昧的光影下,無數俊男美女在舞池間翩翩起舞。動作優雅,舞姿輕柔,音樂更是醉人芬芳。如此意境,恰到好處。只有我格格不入,像個旁觀者般,無法去參與這場熱鬧盛宴。

我有些恹恹地想着,不太想繼續待下去。便小心翼翼的往門口挪去,好不容易到了大門口,我正想出門,卻猛地被人從身後一把抓住。我一愣,下意識的回頭只看見殷子涵帶笑的俊臉,襯着迷離的燈光,有種莫名的暖意醉人:

“找到你了。”他的笑在看清楚我時有一瞬間僵硬,而後便徹底沉下臉色。他靜靜望着我,眸光很深很深:

“怎麽搞成這幅模樣?你遇到什麽事了嗎?”他的語音很淡,卻莫名讓人覺得溫暖。而那是我此時如此眷戀的東西,所以我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反手拉了他一把,将整個臉都靠在他溫熱的胸口,我埋在他的衣襟前說話,連聲音都有些悶悶地:

“好累,借我抱一下。”

“蘇夏你……”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終究不曾問出口,只是欲言又止。而後片刻,他更用力的反手抱住我,将我禁锢在他溫熱的懷裏,很暖很暖:

“抱吧。不過我收費很貴的哦。”

“有多貴?”我順着他的話問道,然後便聽見他的笑語,帶着一絲惡作劇的調侃:

“你肯定付不起的。所以要用一輩子來還哦。”

“殷總,你還真是從不做賠本買賣。”我失笑,聽見身前的他溫柔醇厚的聲音:

“叫我子涵。”

“嗯,子涵。”

我順着他的話,乖巧的和他對答着。只覺得自己冷透的心似乎也在慢慢回溫起來。

後來他帶我離開了宴會場所,到家後,他給我準備好熱水,讓我先泡個熱水澡。待我洗完出來後,便看見床頭他放着的溫熱牛奶。玻璃杯下還壓着一張小紙條,俊朗的筆鋒是他的字跡:

“喝完牛奶,好好睡一覺。晚安。”

我乖乖喝下牛奶,踢掉拖鞋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翻來覆去發現實在是無法入眠,我最終還是放棄。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我竟然抱了個枕頭下床直奔殷子涵的卧室。也許只是今晚實在太冷,我真的很需要另一個人的體溫來溫暖我吧。

到了他的卧室後,卻發現男人還沒睡。只是半躺在床上,支着張小桌子在用筆記本辦公。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剛洗完微濕的碎發服帖的垂在額頭,讓他整個人都有種儒雅的溫和。

我打開門時,他正巧擡眼。看見我抱着枕頭站在門外時,男人眼底明顯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他便笑了起來,他招了招手,挺像是在招呼自家養的寵物狗:

“過來。”

我雖然覺得他的動作有些別扭,卻還是沒有扭捏,乖乖過去。站在他的床頭靜靜看着他,于是他失笑,很自覺的挪出半個床位給我,他問我:

“睡不着?”

“嗯。”我點頭,片刻又加了一句:

“有些冷。”

“大夏天的你覺得冷?”他似乎都要無語了,默然了一會,還是溫和的摸了摸我的頭發,他笑着招呼我:

“上來吧。”

“嗯。我靜靜應聲,爬上床後,在他身邊找了個安穩的位置睡下。只是我剛躺好,就聽見他的聲音:

“蘇夏,我不是誰的替代品,知道嗎?”

“我、我沒有想把你當成誰的替代品。”我的聲音有幾分底氣不足,但我真的沒有想把他當什麽替代品,我也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殷子涵。我的示弱不過是因為我累了而已,累了、冷了,就自然想找個地方靠一靠。堅強太久,我也多希望自己能被人保護。而殷子涵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他溫柔識趣,體貼多金。如今在追求我,是我莫大的福氣,我其實不該錯過。

我在心底告誡着自己,嘴上也終于說出那句話來了:

“你不是說過喜歡我嗎?現在還作數嗎?”

“……”

“還是說,不過才這麽幾天,你就反悔了?”我問的很淡,也充分做好了接受的準備,而他的動作卻出乎我所有的意料。

他只是突然伸出雙手來,用力的将我擁抱入懷裏,然後低頭溫和親吻我的發頂。沒有任何□□意味,這只是一個毫無欲望屬于安慰的親吻,他吻完後,才緩緩開口,真的很像個溫柔的大哥哥一般,讓我覺得莫名信任和依賴:

“傻姑娘,你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何必要曲解我的意思。”

“……”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別為了一時沖動去做什麽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我等得起你,這并不是一句空話,你懂嗎?”

“我……”

“何況我一直很确信,最後能得到你的人只會是我。”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但話語裏的确信和肯定卻讓我也不由自主的信服。我連話都不會說,只能怔怔望着他。他對上我的眼神驀然便笑了,微微挑高眉,他的笑容透出種說不上來的倨傲:

“怎麽?不相信。”

“……”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作答,只能默然。感覺他伸手輕撫我垂在枕旁的碎發,有種溫柔的缱绻。而他的話語也很溫和:

“不管你相不相信,最後的事實都會是這樣。好吧,傻姑娘,你也累了吧,去睡吧。”

“……我有些睡不着。”我閉着眼,卻毫無困意,忍不住向身旁男人求助,然後便聽見他的失笑:

“睡不着難道要我唱搖籃曲哄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被他這句揶揄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聲嘀咕一句,輕聲辯解:

“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聊聊天。”

“聊天?”身旁的男人微微挑高眉,伸手指了指他身前的筆記本,笑得依舊貴族味道十足:

“我還有一堆case沒解決,你竟然想讓我陪你聊天哄你睡覺?”

“……好吧,當我什麽都沒說。”我最終只能默默說出這句話來,卻聽見他的笑,淡淡地,似在說笑,又帶了幾分說不上來的認真:

“聊天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究竟和葉斯年是什麽關系?還有過去究竟有什麽糾結?我們就來聊吧。”

“……”他說完這句話後,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閉嘴了。心底突然就升起幾分說不上來的意味,我有些防備的看着他,那樣的眼神似乎讓他很不快。

靜靜和我對視了片刻,他驀然就揚起唇,勾起的弧度說不上來是嘲諷還是其他:

“何必這麽緊張?我并無意想向你探聽什麽隐蔽消息。何況就算知道了,我又能葉斯年怎麽樣呢?”

“……”我和他對視良久,終于還是率先敗下陣來。有些歉疚的看着他,我連道歉的聲音也有幾分底氣不足:

“抱歉,我并不是懷疑你什麽……”

“蘇夏,這并不是重點。”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淡淡看着我,他像是在看一個不甚懂事的孩子一般,眼底有幾分無奈的感傷:

“我只是失望,就算到了這一步,你最想要維護的人,也依舊是他。”

“……”

“蘇夏,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要有多深的愛,你才會對他做到如此地步,我真的很好奇。”他淡淡說着話,雖然依舊是那樣一派淺淡的貴族氣質。卻隐約能看出抿緊唇角的冷厲弧度,微微顯示出他的不快。我深深嘆了口氣,到底不能和他解釋清楚。我和葉斯年之間橫隔了太多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只言片語就能解釋清楚的。所以我終究只能無力道歉,有幾分恍然的無措:

“真的很抱歉。”

聽見我的這個回答,他明顯很是失望。沉默了良久,終究還是溫柔紳士的。好風度的勾唇笑笑,他體貼安慰:

“沒事,是我不好。說好不會逼你,說好會願意等你到你自己肯對我說的那一天。是我,太強人所難了。”

“殷子涵,不是這樣,我……”

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焦急又恍然的看着他,我連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而他只是安撫的對我微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暧昧又貴族,透着恰如其分的溫和,迷人深邃:

“你不用解釋的,說好會等你,我就會守信。哪怕一輩子也等不到,我也甘之如饴。”他的語調很淡,也透着種善解人意的溫和。我卻只覺得心底更愧疚了,一直緊守的防線終于被他突破了一個小小的口子。我趁着自己還沒來得及後悔趕緊先說出口:

“如果你實在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

“……”殷子涵聽見這句話後并未說話,只是靜靜望着我,烏黑的眼眸望不到邊。于是我便懂他是什麽意思了,深深吸氣,我再次向他重申,以期得到他的确保:

“只是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能洩露半點風聲。”

“好。”他的這一諾,重如千鈞。所以我再無絲毫猶豫,慢慢地将那些太過久遠的往事一件件合盤托出。只因為我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只因為我想再次試試握住幸福。

☆、3

回憶如困獸,靜靜蠶食過我的神經。再回首,竟是已過百年身。

其實我和葉斯年之間并不複雜,我們在最年少純真的時候付出彼此最真心的愛。在彼此最一文無名時死都不願松開對方的手,以為這樣就能相濡以沫一輩子。卻不曾想在我們都挺過那些艱難時,反而不能走到最後。

我記得當年讀大學時,他出演了一部古裝劇的男三角。用自己賺來的第一筆金,帶我去海南。我們租着一間臨海的民宿,去那個所謂的天涯海角。站在那裏,他卻不屑一顧,只是摟緊我笑言他早已得到了自己的天涯海角。

我記得大三那年他因為拍攝那部古裝劇而小有名氣,不少好片約接踵而來。他卻全部婉拒,只因為那時我出了車禍需要人照顧。

我記得那一年畢業,我們都一文不名時。窩在小小的出租房裏,頭碰着頭各自吸溜着挂面,也格外幸福美好。

我記得他對我說,夏夏,你才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頭等大事……

我記得那麽多事情,但終究也只是多少往事随風散了,沒有痕跡,也不再值得我憑吊。

我閉了閉眼,把當年那些回憶挑挑揀揀的說給殷子涵聽,簡略過那些近乎植入我骨髓的甜蜜時光,其實我和葉斯年之間乏善可陳。

我和他年少定情,大學畢業後就結婚,而後是離婚。離婚以後,我搬出了我們一直租住的那件出租屋。林岚很仗義的幫我找了房子,遠離葉斯年,我想重新振作起來。無奈我被淩霜陷害,深陷抄襲緋聞。我在業界早就聲名狼藉,已經沒有公司肯再收留我。

無奈之下我只能當起自由編劇,在家裏創作。可沒有收入來源,入不敷出。我的日子過得很是艱難。雖然林岚偶爾會接濟我,但畢竟她也不算太寬裕,同為北漂一族,不餓死自己已經很不錯了。她又哪裏能來那麽多閑錢來接濟我。

所以我的日子真的不算好過,創作也開始陷入瓶頸期,我總是無法集中精神去試圖創造一本新的故事劇本。更為糟糕的是我現在很容易累,經常碼字碼到一半就想睡覺。我的精神也越來越差,動不動就犯困容易惡心。

我雖然沒有經驗,但也還有常識。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着我一個信息:我可能懷孕了!!

惴惴不安的的買了驗孕棒回來,當看見上面顯示的兩條線時我只覺得天昏地暗。呆愣了好久,我的第一反應竟是拿起手機給葉斯年撥電話。

按下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時我幾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直到那端電話響了很久,接通時卻聽見一個女人禮貌的聲音:

“喂,你好。請問你找誰?”

我只覺得自己從頭冷到腳,反應過來時已經順手挂了電話。我沒有再撥過葉斯年的電話,只是自己定期去醫院檢查,獨自去做B超。

我沒有告訴林岚這件事情,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留下這個不合時宜的孩子。但還不容我糾結多久,醫生就直接告訴我,我胎位不正,容易滑胎。

平常在家裏要好好保養着,情緒起伏不能太大,也不能做什麽重活。總之就是一級保護動物,要人好生伺候着。臨到末了,醫生還囑咐我回去得和家人好好說說。我有些缺營養,得好生補補。

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他我沒家人,只能點頭稱謝。不過盡管我是真的沒想故意流掉這個不合時宜來到的孩子,但最終也還是沒保住。

我的生活太窘迫了,別說補充營養,就算是每天三餐不吃挂面都已經很不容易了。三個月的時候再去檢查,醫生告訴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是個死胎,得盡快引産出來。

我覺得自己練悲傷的情緒都沒有了,去不了太好的醫院做引産手術。我便找了家街頭診所,一個人獨自做了手術。

手術做完以後,我全身虛弱,卻沒有回家。反而鬼使神差的去了以前我和葉斯年一起租住的那間屋子。我在樓下往上看,屋子裏沒有光。我便呆呆的等着,從天亮到天黑。我一直告訴自己他會回來,而只要他回來。我就要上去狠狠打罵他一頓,告訴他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只要他回來,我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大度原諒他的過錯。只要他回來而已。

可我等了好久好久,始終沒有看見他的身影。直到回家後不久,我偶然看電視才得知他現在正在歐洲拍戲。他是真的要火了,他是真的和我再無瓜葛了。

而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時,我竟然可以冷靜到再也沒有眼淚。

我在北京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最終我實在堅持不下去,灰溜溜的回了家。父母已經知道我和葉斯年離婚的事情了,但看我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終究舍不得說什麽,只能一聲聲地嘆氣。

後來林岚又找到我,告訴我她幫我找好了工作。在她的殷殷相勸下,我終于又一次回到了北京,回到了這個帶給我太多希望和傷害的城市。只是這一次的歸來,心境早已和過去的自己大不相同。

我在公司裏勤勤懇懇低調的做着編劇助理,偶爾空閑時會在家裏寫寫劇本。然後終于劇本賣出去了,我如死水般的生命卻又一次和葉斯年糾纏在一起。是孽,是緣?又或是我們失去的孩子懲罰我們犯下的罪?

總之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絮絮叨叨的和殷子涵說了很久。一些東西略去,一些東西簡化。我用那麽死板平淡的語氣把那些我曾經以為再也過不去的過往說了出來,雲淡風輕的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而當我全部說完以後,身旁的男人卻是沉默。他突然伸手抱住我,用力把我抱入他的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我日漸冰冷的心髒。我聽見他說話,誓言一般的莊重誠懇:

“蘇夏,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嗯。”面對他的鄭重其事,我卻只是微微地笑。心中再無過多波瀾,我才二十幾歲,我卻覺得自己已經如枯木般腐朽。

說了太久的話我有些累了,所以後來殷子涵又對我說了些什麽我都沒太聽清楚,只依稀應着毫無意義的單音節。在這個男人身邊,安穩的步入夢鄉。

醒來時,殷子涵在收拾東西。男人就算是忙上忙下,做着這麽平民化的事情竟然也還是一副貴族氣質十足的模樣,實在讓我嘆為觀止。

我窩在被窩裏賴床,順便欣賞美男忙碌,小日子真是過得風生水起。只是還沒等我享受多久,殷子涵就直接走到床邊掀了我被子:

“起來!”

“幹嘛?”

“昨晚上才說好的事情,你今天就忘得一幹二淨啦?”他高貴的賞了我個白眼,淡淡說話:

“快起來吧,下午的飛機。”

“去哪啊?”我一頭霧水,完全就摸不着頭腦。他倒是很好耐心,慢慢給我解釋:

“英國啊。”

“去英國做什麽?總不會是度假吧?”

“你想得挺美。”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笑容卻透出點狡黠的味道來:

“是去工作。”

“去英國工作什麽啊?”我是真的好奇了,對于我這種從小到大都沒出過國門的土鼈來說,國外真是充滿了好奇和吸引力。看見我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殷子涵倒是笑了,淡淡對我道:

“昨晚不是告訴你,三家影視公司打算聯手合作一起拍一部年度大劇麽?我們公司派出的代表就是我。”

“那我是……”

“哦,你是負責給我打下手做雜活洗衣服順便暖床的馬仔。”

“……”

面對殷子涵冷不防的幽默感,我實在無力吐槽,只能呵呵呵的讪笑幾聲,想到微電影的劇本便不由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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