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啓程

當喬生再次上山的時候，陸飛鸾便沒有見他，曲嬷嬷出去将他帶到僻靜處，閑話家常一般将這事說了出來。喬生很聰明，臉刷一下就白了，曲嬷嬷看出來他聽懂了自己話裏的意思。

他看起來很震驚，反複問了曲嬷嬷幾遍，這是不是公主的心裏話，曲嬷嬷見他難過的樣子，心裏也是不忍，但是這種事長痛不如短痛，而且兩個人還小，現在斷了，對他們都好。

她肯定地點頭，喬生不敢相信，他想要找到公主去問清楚，曲嬷嬷攔住了他，告訴他公主沒有見他就已經表明了她的意思。

喬生聞言呆立在原地，失了魂魄一般，半天沒有言語。他知道公主可能快要走了，所以他準備了很多東西和吃食給公主送來，想要讓她帶在路上吃。

但是不料，公主居然不願見他了，他大惑不解，曲嬷嬷過來給她解釋了一番，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他承認，他喜歡公主，其實在他心裏，公主始終是那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姑娘，是會叉腰叫他名字的小柔，會趴在他身上，讓他背着回家的玩伴，更是臉紅紅的，羞澀喊他喬生哥哥的……小青梅。

青梅竹馬，青梅竹馬，他從書上知道這個詞的含義時，心便砰砰亂跳，當知道小柔也喜歡他的時候，他更是高興到無以複加，覺得天地間一切都那麽美好。

只是現在曲嬷嬷告訴他，小柔已經是公主了，公主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許多人盯着，他屢次來找公主，會給她帶來一些麻煩。他們都大了，是到了避嫌的時候，喬生對這個也表示認同。

只是曲嬷嬷接下來的話，帶給了他巨大的打擊，她說公主的母妃已經去世，公主必須守喪三年，在這三年間她是不可能嫁人的。三年之後，公主便十六了，身為金枝玉葉，她的婚事是由天子做主的，能夠娶得公主的驸馬必定是德才兼備的棟梁之士，朝中百裏挑一的青年才俊，一般的百姓，販夫走卒，都是不可能的。

況且公主也已經說了，她只把喬生當作哥哥，朋友，其他的心思，她是半點也沒有的。

喬生失落極了，他自己只是平民之子，距離曲嬷嬷所說的朝中官員相差千裏，他怎麽比得過他們，讓公主嫁給他？

公主原來只是把他當朋友嗎？之前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怪不得，昨日公主在案前寫寫畫畫，見他來了卻遮遮掩掩，也許在她心裏，她的書畫是最親密的人才能一起分享的，而他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他心裏有些發苦，像吃了蓮子，咬到了最苦的蓮心，他失魂落魄地轉身欲離開，曲嬷嬷在他身後欲言又止，擔心地跟着他。

他走到門口，才發現手裏還提着籃子，他将籃子交給身後的曲嬷嬷，曲嬷嬷不收，說讓他帶回去，他苦澀一笑道：“曲嬷嬷，就當是我為她送行做的最後一件事，這些東西都是她以前最喜歡的，雖然我不知道現在她的喜好變了沒有，但是這是我學着做的，嬷嬷就幫我一次吧。”

曲嬷嬷無法再拒絕，只好接下了籃子，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她見喬生的臉色實在是差，忍不住囑咐道：“喬生啊，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別想太多，聽說你已經過了縣試，考過了院試之後就是秀才了，到時候讓你娘給你說門親事，一家子高高興興，那才是最好的。”

喬生勉強一笑，對曲嬷嬷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嬷嬷。”

他轉身往回走，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樣軟綿綿的，心事重重，走路不複往日的輕快。

曲嬷嬷嘆了口氣，提了籃子回了庵裏。

陸飛鸾正在等着，對上她問詢的雙眼，曲嬷嬷将她與喬生的對話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她，陸飛鸾聽到曲嬷嬷說喬生很傷心，看出來他的情緒把曲嬷嬷也感染了。

她輕聲安慰曲嬷嬷，其中利害不消她多說，曲嬷嬷也是知道的，見公主小小一個人，反倒來勸她，曲嬷嬷也轉過彎來了。

她想到公主年齡不大，卻考慮得很全面，看來在宮裏這段日子，公主也是受到影響成熟起來了。

她憐愛地看着公主，覺得自己的确是應該跟着公主回去，深宮陰謀詭計太多，她不能看着公主被算計，反正現在她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如果能照顧着公主，直到她嫁給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她就是死了也安心，到了九泉之下見了麗妃娘娘也有交代了。

陸飛鸾要啓程回霈都了，一大早，用了膳，她在曲嬷嬷的陪同下，坐上了馬車。知卿跟崔嬷嬷坐在另外一輛簡陋的車上，所有人準備妥當，開始出發。

主持帶着一衆小師父送他們，在陸飛鸾走之前，她便主動提出會定時安排人去給麗妃掃墓，上香，陸飛鸾聽了之後很是感激，不過，她還提出了，除了庵裏的人外，不想讓其他人打擾她母妃。主持沒有多問答應了，陸飛鸾放下心來，特意給庵裏添了很多香油錢。

已經跟喬生說清楚了，又讓主持看着，不讓其他人去墓地，這次喬生該不會再出事了吧。

侍衛騎馬在前開道，陸飛鸾的車駕在中間，後面則是裝了東西的馬車，最後則是跟了幾個侍衛保護，浩浩蕩蕩地，陸飛鸾離開了烏陀山。

想到今後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她忍不住掀開了車簾往外看，意外地她看到山上站了一個人，遠遠的，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但是從身形上能判斷得出，那個人，是喬生。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只是視線一直追随着她的馬車，陸飛鸾看了一眼，将車簾放下了，曲嬷嬷也看到了那個人影，知道那是誰，她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攬住陸飛鸾的肩頭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用這種方式安慰她，給予她支持。

喬生目送着陸飛鸾的馬車越行越遠，心裏空空的，他知道小柔不一定願意見自己，但是他忍不住，想到這也許是兩個人一生的最後一次見面了，他的雙腳就情不自禁地往山上跑來。

晚了，還是晚了，他站在山上，看着馬車消失不見，茫茫然地回到了家中，頭重腳輕，一下子栽倒在地。

家裏人吓壞了，立刻請來了大夫給他看病，大夫說他是感染了風寒，并無大礙，只有喬逸看出不對勁來了，人後偷偷地問他，是不是因為公主。

喬生閉着眼沒有說話，喬逸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的想法很簡單，直接對喬生道：“大哥，公主走了，但是你可以去追啊。她不是在霈都嗎？你學識這麽好，夫子都誇你，以後你考上秀才，中了狀元，不就又能見到公主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喬生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是啊，他怎麽沒有想到呢，既然公主的夫婿是才華出衆之人，如果他能中了狀元，做了官，豈不是也有機會？

“喬逸，”喬生激動地看着喬逸道，“你真聰明。”

“啊，我，我當然聰明了，大哥，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嗎？”喬逸神氣道。

喬生的思緒已經飄遠了，沒聽清喬逸的話，他決定了，他要更加努力學習，一定要過了府試，院試，然後成為貢生去霈都，公主就在那裏，他去到霈都，一定能再見到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