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安回來的那天稱不上是好天氣。灰蒙蒙的天色,似是傾盆大雨的前兆。濃而厚的積雨雲從城市的邊緣直壓過來,沉悶的雷聲似乎就響在頭頂咫尺之處。

她站立在這座房子門口,臉色在灰暗的天空下顯得有些蒼白。克勞斯在二樓陽臺的欄杆邊,他知道林安在外面,與他僅有一門之隔。她清淺的呼吸如同響在他耳邊一樣清晰可聞。

良久,克勞斯聽見她說,“科爾,我們能不能去種植園那裏住?”

科爾當然知道克勞斯能夠聽到,所以他笑得更開心了。“你在哪我在哪,小貓咪。只要你高興。”科爾王子的聲音分外輕快。

林安轉身,克勞斯已經擋在身前。

林安并沒有認真想過與克勞斯再次相見的情景,但是如此刻般略帶尴尬的沉默總是在所難免的吧。他眼中的深刻悲傷她仍是能夠輕易看懂,可她已經不想再讓自己被這些悲傷所影響了。

她突然想起讀過的一本書中的一句話,是克勞斯書櫃中的其中一本。她居住在這裏時,曾有大量時間閱讀,發呆,自我哀悼。

是約翰.肖爾斯的《許願樹》——“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所有失去的,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她所失去的?這一刻占據林安心裏的只是家人。她失去她的家人!在她來到這裏的一刻。

在她初到神秘瀑布鎮,眼睛恢複,第一個看到的人是Damon。像任何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她想着,所經歷的一切若是為了遇到眼前這個男人,她是願意的。

可是她現在後悔了。無論是Damon還是克勞斯,她都後悔了。恨不能拿一切去交換的後悔。‘所有失去的,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嗎?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她只希望确保她的家人能一如既往安然停放在她的記憶裏,不容任何意外!

“我已經打了電話,你的家人都平安無事,你若現在回去只會為他們帶去危險。”克勞斯斟酌良久開口說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現在關心的恐怕只有她的家人。他小心翼翼,挑選她感興趣的話來說。

林安已經知道了,不然她肯定第一時間回去家裏,而不是來這。

微微颔首,林安打開背包,拿出一本相冊遞給克勞斯。“麗貝卡讓我帶給你的。還有,海莉。”

克勞斯伸手接過。林安不再停留,邁步向前走。剛剛移動一步,高大的陰影再次兜頭罩住。

“你可以住在這裏……這個城市現在不太安全。”

林安笑了,“跟你住一起才更危險吧,克勞斯。”

看到克勞斯瞬間陰沉的臉色,林安微微有些後悔,她說這話時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據實。而恰恰因為是事實,克勞斯才更加難以接受。

“對不起。”林安歉意的說。

克勞斯卻更加難受,像是被人迎頭痛擊。該說抱歉的一直是他,他的自私和貪婪讓他們一步步漸行漸遠,而他甚至沒有為此好好向她道過謙。

也或許他們都清楚,有些事,不是簡單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挽回的。現在的她,大概也不需要了。

終究沒有落雨,一朵朵灰色的雲不動聲色的緩緩向遠處飄去。卻也沒有放晴,天色始終陰沉。漫長無邊際的昏暗壓抑,相比暢快淋漓的暴雨更加折磨人。

不知何時,再擡頭時碩大的圓月已挂于天際。已經不是十五,月亮看起來卻無任何不同,仍是完滿的圓形。

克勞斯站在床邊,微微俯身細看她的睡顏。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可以看着她,在她閉着眼時——他幾乎無法在她清醒的睜着眼睛時與她對視,他會看到她的目光,像在注視任何一個無相關的人一樣。平靜,禮貌,恰到好處的疏離。

“喜歡我們帶來的禮物嗎?”科爾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克勞斯身後。

那本相冊,送給他和海莉,克勞斯不用翻開就知道是什麽。他想念他的孩子,每一天,每一刻。他不想将他的孩子看做他對林安背叛的證據,可這是不争的事實。

“真是可愛的孩子,是嗎,尼克?我得說,邁克爾森家的優良基因從來都是完美無缺。”科爾狀似贊嘆的說道,卻又突然改口,“哦!我很抱歉。我忘了,你并不屬于邁克爾森家族。”幸災樂禍的口吻如淬毒的利刃,親近之人向來知道在哪裏下刀對方最疼。

哲學家薩特說:“驕傲是自卑與絕望的證明”。而克勞斯是極驕傲之人。所以他一生生活于自卑與絕望之中。更加令人絕望的是,他是狼人,混血兒,始祖,他的生命沒有盡頭。

那本相冊,現在在海莉的手中。她不能錯開一眼,不能少撫摸一下,哪怕只是冰冷相紙上她的孩子的影括。

誠如科爾所說,那是一個可愛的孩子,是繼承他的血脈的孩子。任何一個翻看相冊的人都會将目光鎖定在這個天使般的孩子身上。克勞斯卻看到了其他。

那些照片是溫馨的,每一張都是。大多是孩子的單人照,或睡或醒,或躺或坐,或哭或笑。還有很多麗貝卡和孩子的合照。科爾和孩子的合照。甚至是麗貝卡,科爾和孩子,三個人的合照。但是沒有林安。

直到最後一張。

克勞斯可以想象,在林安和科爾回來前,麗貝卡要求一張大家集體的合照。她不會拒絕,對于他人的要求,她一向配合,能做到的鮮少拒絕。

照片中,小小嬰兒在科爾和麗貝卡中間,林安站在科爾身側。有一片樹葉飄落下來,被定格在她身前。唇角仍是克勞斯熟悉的,寂靜安然的淺笑。

林安被他們的交談聲吵醒,睜開眼睛坐起,房間內卻空無一人。

靜寂的庭院內,以利亞,克勞斯和科爾,三人相對站立。以利亞已等候多時。

“我希望是我太過謹慎多疑,”以利亞将照片遞給克勞斯,他将紅用克勞斯手機發的那張照片打印了出來,“仔細看父親手上的木樁,我不想這樣認為,但那是白栎樹木樁嗎?”

最後一根白栎樹木樁曾被埃絲特施咒變為無法摧毀的武器,卻陰差陽錯被林安的血破解咒語,克勞斯得以将最後一根能殺死始祖的武器摧毀。

而現在,它又出現了!而且是在獵殺吸血鬼的吸血鬼始祖,他們的父親手中!

“這個叫紅的小女孩是誰,尼克勞斯?她怎麽會有白栎樹木樁?!”

科爾問出了三個人心中同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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