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辛白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裏她還在那輛地鐵上，車廂仿佛無限延長，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都在追她，包括但不限于蝙蝠俠、貞子、奧特曼、皮卡丘、僵屍、喜羊羊和葫蘆娃。

就很離譜。

洗漱完畢吃過早飯，辛白在微信群裏聯系了樓長，得到對方允許後，在上午10點的時候敲響了對方的單元門，再次見到那個看似普通的其實一點都不簡單的女人。

“來啦？快進來坐，不用換鞋，喝茶還是喝飲料。”

樓長是個相貌敦厚的女人，看年紀至少40往上，但若是對方保養得好，5、60歲也不是沒可能，畢竟雖然臉上不見魚尾紋，身材也沒有發福，但那種飽經滄桑的神态很難掩飾。

或者說對方不想掩飾，亦或者是故意裝出來的，辛白略想幾秒就放棄了，她願意先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是進入無限套娃的邏輯環節。

樓長個子不高，辛白自己1米72，目測對方只有1米45，不會超過1米5的樣子，抛開遺傳問題，極有可能是發育期沒有得到足夠的營養，才導致現在這樣。

公寓內的裝潢擺設都差不多，辛白那屋是她自己不嫌麻煩重新折騰了一下，樓長這裏則是中規中矩的老式布局——長長的沙發、又大又笨重的茶幾，以及各種沙發巾、茶幾布、冰箱蓋簾等富有年代氣息的産物。

就連超薄大屏電視上都蓋着一塊帶蕾絲邊的白色簾子，這也是辛白猜測對方實際年齡的理由之一。

樓長給辛白端來熱水外加一瓶可樂，自己坐在辛白側面的轉角沙發上，方便兩人談話。

“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叫我小羅就行。”

辛白早就打算用化名，然而躊躇片刻，還是沒直接使用自己的微信名，主要是怕和對方有代溝，若是一直被追問“紅羅賓是誰”、“怎麽起了個物品名”之類的問題，那就太尴尬了。

好在“紅羅賓的咖啡杯” = 紅羅賓 = 提姆德雷克 = 小羅，屬于國人立刻就能接受的稱呼。

總好過她看到個人就過去對人說：“你好，我叫紅羅賓的咖啡杯”吧。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所以折中一點，符合國情一點，小紅太俗，小羅挺好的。

聽到辛白沒有報真名，樓長的笑容有片刻凝固，但随即熱情地招呼辛白吃東西，并沒有繼續詢問的意思，甚至還主動幫她剝了個桔子。

“昨天晚上你說還在外面的時候，真是吓死我了，得虧你平安回來。你可別怪我當時沒多說，這都是大家定下來的規矩，最初那關都過不去的人，不值得大家費心費力。”

辛白點頭，她從來沒怪過樓長當時語焉不詳，是她自己沒及時看文件，所以才錯失先機，錯從來都不在別人身上。

按照文件上寫的，搬進公寓樓只是第一步，只有端正态度，能正視自己被卷入靈異事件裏的人，才能得到其他住戶的認可。

簡單點的話，就是那種只會嗷嗷叫“誰把我綁架來的”的家夥，還是早點退出吧。

很殘酷，但很真實。

“我都明白，那不怪您。”辛白坦然表明态度，“我來是想多了解一下這個公寓，比如文件上沒寫的那些。”

樓長的笑容加深了，然而茶杯裏冒出的氤氲熱氣模糊了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許不真實的感覺。

“行，反正上午我也沒事，咱們慢慢聊。”

辛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在地鐵上的遭遇，也沒提及過觀察者筆記的事，對方倒是旁敲側擊了幾句，見她沒有搭腔，這才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就這樣，兩人差不多聊了2個小時才告一段落，辛白婉拒了對方留飯的邀請，溜溜達達回到自己房間。

簡單的給自己煮了碗方便面，辛白端着碗坐到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找到那個據說初次登陸必須要公寓IP地址才能訪問的網站。

論壇界面平平無奇，沒有辛白最初以為的那種血腥或者神秘，就是一個很常見的網站，談不上什麽風格。

辛白随手注冊一個名叫“小羅”的賬號，先把所有标注“精華”的置頂帖看了一遍，裏面有不少對她這個新手有幫助但群文件沒有提及的內容。

例如每次活着離開靈異事件後，調查員們的身體素質會有些許加強，之後也是如此，每次成功離開都會有同樣的增益。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一個殘疾人被卷入靈異事件，他成功活下來了，那麽身體殘疾的部位會得到部分修複，只要他能繼續在靈異事件中存活，最終會徹底康複。

普通人也是如此，靈異事件通關後帶來的增益會對身體進行修補，這年頭誰身上沒點小毛病，反正不少調查員都說自己現在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然而這種情況只限于修補，當調查員的身體狀态恢複到巅峰後，哪怕被增益成了四倍力量的超級戰士，也只能在靈異事件中體現，不會映射到現實，從根本上杜絕了超能力者出現的可能。

除了講加強身體素質的帖子，還有很多帖子裏提到了“獎品”和“咒物”。

前者只會出現在調查員通關首個靈異事件後，具體概率未知，從目前已有信息來看，大概只有2%左右的人拿到。

當然，肯定有人隐瞞了信息，真正概率要高一些，但也足夠說明這種獎品到底有多稀有。

辛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桌上的觀察者筆記，從帖子裏描述的得到方式來看，這東西是獎品無疑。

跟沒有負面Debuff的獎品相對應的，是既有正面增益Buff又有負面Debuff存在的咒物。

調查員們對此又愛又恨，比起每個人只有一次獲得機會且概率非常小的獎品比起來，咒物出現的概率大了很多，只要被卷入的靈異事件夠多，手裏總會有那麽幾件。

咒物增益方式多為阻攔或困住惡靈，負面作用則五花八門且多為被動效果，只要在本次靈異事件中使用了咒物，那麽當符合條件後就會自動觸發負面作用。

獎品無法轉讓和丢棄，咒物也不能丢棄，但能與其他調查員進行交易，價格雙方自行商定，既可面交、郵遞，也能直接在論壇上寄賣。

誰也不知道獎品和咒物一共有多少種，談及具體效果的帖子幾乎沒有，對此辛白表示非常理解。

“萬一遇到對抗的事件，知道對方咒物效果就能制定對策，當然都要藏好了。”

辛白本來就沒打算對外說關于觀察者筆記的事，此時看完帖子，更加不會對外宣揚，事關生死，沒人會把自己的底牌亮給別人。

然後，辛白把一下午的時間都用在了論壇上，她浏覽完所有的置頂精華帖後，又看向了論壇裏唯一的咒物交易帖。

帖子裏有求購的，也有出售的，自動采取匿名制，據說這個論壇的誕生來源于一份獎品，所以擁有很多現實中論壇不具備的功能。

初次登陸限制公寓IP登陸是其中一項，交易帖可确保商品貨真價實則是另一項所有人認可的功能。

售賣者在帖子裏跟帖“我要賣東西”，會自動進入掃描界面，此時只需将自己要賣的咒物放到屏幕前，就會被系統自動識別，然後保留關鍵信息在樓內生成獨特的商品鏈接。

買家可以無償、無次數限制地浏覽被模糊後的商品信息，按照類別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對某樣東西感興趣，則需要消耗當天的查詢次數點進商品鏈接查看。

如果覺得可以，買家直接将錢彙入固定的特殊賬戶，由論壇負責給買家郵遞咒物以及給賣家打錢。

當然，論壇會收取5%的手續費，如果有人不想被收稅，也可以私下交易，就看買賣雙方是選錢還是選安全性了。

而且為了防止有人只想收集咒物信息，光看不買，貼子還設置了每個人浏覽商品鏈接的次數，初始是每人每天3次，後續随着交易成功的次數，會進行增加。

當然，一直持續不斷的光看不買，依舊有被拉入交易帖黑名單的幾率，正确的做法是發布一個求購貼，詳細寫明自己的需求，不光會有賣家聯絡，系統看到符合條件的咒物也會使用論壇私信功能進行推送。

各種限制下來，幾乎堵住了所有可鑽的漏洞，雖然交易繁瑣且需要花錢，但因為不用暴露身份，依舊受到廣大調查員們的青睐，除非熟識，否則很少出現私下交易的情況。

……

“天這就黑了？”辛白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側頭看向窗外，恍然發現太陽不知何時悄然溜走，外面只有路燈還是亮的，“餓了，先吃飯。”

辛白舒展手臂伸個懶腰，發現沒有往日久坐後的疲憊，頗有種還能再戰三天三夜的感覺。

“确認身體素質被加強的信息為真，也不錯，至少不用擔心在靈異本裏跑不動了。不過鍛煉身體還是得提上日程，不能光依靠外力，萬一關鍵時刻就差一點自己鍛煉出來的效果呢。”

辛白記下要鍛煉這件事，從冰箱裏翻出速凍水餃，走到廚房裏拿鍋做水，想的是她之後的生活問題怎麽解決。

公寓不用住戶們繳納煤水電和網費，但租金還是收的，不多，每月500元，這個價格在市內能租到兩室一廳的房子，簡直跟天上掉餡餅一樣。

然而辛白剛剛辭職，存款也因為一場大病花了個七七八八，萬幸她沒有車貸房貸，靠剩下的錢還能茍上一陣。

“不能坐吃山空。”辛白嘆了口氣，往水裏丢了10只水餃，想了想，又放了兩只進去，“吃完飯投簡歷，沒收入比遇到鬼都可怕。”

經歷昨天那一遭，又知道了日後會成為常态，辛白早就淡定了，她将碎裂的世界觀撿起來黏吧黏吧粘好，既不憤怒也不恐慌，頗有一種“愛咋咋，還能撂挑子不幹了咋地”的平和。

這種淡定自若、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真是優雅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