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女人穿着全家福裏的那件裙子,雙耳、雙手和雙腳的位置上不斷往外滲着鮮血,再加上她陰森怨恨的聲調,硬生生将普通屋子改造成了鬼片現場。

“你要幫我?你能怎麽幫我?”

辛白直視女人,并不在意她恐怖的樣子,她為了訓練自己,這段日子特意看了許多鬼片,玩了很多恐怖游戲,為的就是能在看到靈異物時保持鎮定。

“我殺了管家。”辛白覺得阿花大概沒興趣聽她唠嗑,開門見山說了結果,“別墅的怪談已經破了,你只要找到自己的身體,就能離開。”

阿花聽到管家死了後,倏地靠近辛白,蒼白皮膚下布滿了蛛網一樣的青筋,就好像一件胎釉潔白的細瓷器被人打破,在上面留下龜裂的痕跡。

“管家消失了,但你怎麽證明是你殺的?”

辛白伸出兩根手指,抵在阿花的額頭,小心翼翼但用力往前戳了戳,讓對方離自己遠一點,她還沒近視到需要那麽一張大臉戳自己眼前,聚焦都費勁。

“因為我知道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所以我才會殺了管家。”辛白開啓胡說八道模式,反正管家連灰都不剩,阿花也說對方消失了,她覺得大概率對方沒法跳出來指證她。

阿花不介意辛白戳她,甚至因為這個動作稍微飄遠了一點:“你說,說對了我就相信你。”

辛白看着阿花,心中微微嘆氣,對方做錯了什麽呢?不過是因為漂亮和有錢就遭此橫禍,甚至在複仇之後無法離開,要一直一直在此輪回。

“提前說明,我只知道大概的故事走向,細節都是猜的,不一定都對。”辛白給阿花打了預防針,然後才将自己不久之前才捋順了的故事娓娓道來。

“多年以前,有個叫阿花的小姑娘和她的親人生活在這棟大房子裏,每天都很快樂。

可是某一天,她的親人離開了她,只留下阿花自己,阿花很害怕,但她身邊照顧她的傭人們說‘沒關系,我們也是你的家人啊’,并給予阿花更多的關心。

最初的關心或許是真誠的,但随着時間流逝,不屬于自己的富貴養大了他們的心,他們漸漸将自己當做這裏真正的主人,盤算着該如何才能在得到財富之後,改頭換面回歸社會。

于是他們請教了某個邪術師,或者找到了某種邪術,制定了惡毒的計劃。

他們合力将阿花殺死,分割了她的屍體并藏在別墅之中,這樣她的靈魂就會永遠被鎖在這個地方,無法去找他們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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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也的确如此,但當某一家人因為某種原因失去自己分得的財産後,就将這棟已經無主的房子視為救命稻草——當然,也可能純粹就是貪婪,這個我不清楚,我不是他們,搞不懂他們的腦回路。

反正那一家人回來了,并且在這裏繁衍生息,直到家族人口到達7這個數字後,阿花終于找到了複仇的機會。”

說到這裏,辛白頓了頓,看向已經聽入神的阿花,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一般來講,需要有血緣關系的人才行吧,但我看那些全家福上,只是人口到7就預示着結束……總感覺怪怪的。”

阿花回過神來,冷笑一聲:“他們與我又有血緣關系嗎?”

“這樣啊。”辛白恍然大悟,“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反正都是嘎嘎亂殺,是我拘泥了,那什麽,我繼續說啊。”

清清嗓子,辛白繼續講述自己的猜測,阿花的故事差不多結束了,但還有宅子呢。

“總之,阿花在第一次複仇後得到了力量,她發現自己可以隔空蠱惑那些仇人,讓他們失去理智,堅持舉家搬遷到這裏。

因為搬來一家死一家的緣故,暴風雪山莊在其他人口中成為了被詛咒的地方,這本應成為其他人不來的理由,但偏偏有許多不信邪的人,在幾十年裏陸陸續續搬來這裏,然後死在這裏。

很多人都說這是阿花的冤魂作祟,但其實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後續的那些人都不是你殺的,那是一股連你都控制了的力量。”

阿花聽到這裏,喃喃開口:“我拿到了我的身體,靈魂已經完整了,我應該去找我的父母……可它不讓我走,我根本不能離開這棟宅子!啊啊啊,不能離開,不能離開!!!”

眼見阿花痛苦抱頭,發絲跟被雷劈了一樣根根直立,辛白就知道不妙,對方身影明明滅滅的,這是要暴走的征兆。

“噓噓——沒事了,沒事了,事情解決了。”辛白上前一步抱住阿花,忍受着從手上傳來的那種滲入骨髓的冰冷,“記得嗎?我剛跟你說過,我殺了管家,他已經化作灰灰被風吹走,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是辛白的動作,還是她的話安撫了阿花,對方漸漸冷靜下來,然後驚異地看着她。

“你竟然敢抱我,你不害怕嗎?”

辛白松開手,快速摩擦着自己已經發青沒有知覺的手掌,搖搖頭又點點頭:“怎麽說呢,怕還是怕的,但還是覺得有必要給你一個愛的貼貼。”

兩個怪談裏,阿花是最可憐的那個,哪怕後來她為了複仇殺了許多人,辛白也依舊覺得她很可憐。

那些人的子嗣或許不知道父輩財富的來源,但既然他們享受了,那就該承擔這一份因果。

“其實我覺得教給那些人方法的,就是管家。”辛白繼續她的分析,“可惜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就先這麽叫着吧,它應該是有意制造兇宅,以你為初始陣眼,等陣法成了,你也成為了其中的一環。”

“你很好。”

阿花定定地看了辛白一會,忽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随着這個笑,她臉上的青筋如春雪消融般散開,皮膚也不再白得吓人,而是漸漸有了紅暈,更貼近于活人。

“我在這裏被困了很多年,也遇到了不少像你這樣來借宿的客人,他們中也有看破真相的,卻從沒有人來跟我說這一切,更不要提像你那樣敢抱住我。”

辛白揉了揉鼻子,有點不好意思:“主要咱倆一個性別,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上去貼貼的,會被罵的吧。”

恢複了生前模樣的阿花真的非常漂亮,比那張古板的照片上還要漂亮許多倍,放在現代社會裏,妥妥素人出道并且豔壓全場的那種。

“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阿花對辛白說道,“撕掉那張全家福,我不想再跟他們在一張照片裏了。”

“沒問題。”辛白爽快應下,“撕之前先劃爛他們的臉都行,那幫混蛋就該下地獄。”

阿花又笑了:“你說得對。”

辛白問她:“除了這個,還需要我再做什麽嗎?比如晚上幫你把所有的身體部分都找到?”

提及這個,阿花的神色再度陰沉:“不用,我已經選好了做這件事的人……那家夥不是有個幫手,要阻止我找全身體嗎?”

辛白了然,雙胞胎妹妹大概要倒黴了,關于這個,她還有個疑問:“如果是背叛者贏了,輸家會怎樣呢?”

“會永遠留在這裏。”阿花的回答很直白,“我找不到全部的身體,就無法沖破陣法,你們只能在3天後等待宣判,到時候不管是否違規,另一陣營的人都會永久留在這裏。只有我找到身體離開這裏,它制定的規則才沒有作弊的機會,必須放走所有遵守規則的人。”

辛白恍然,在兩個交疊的怪談裏,阿花看似是弱勢,但卻是他們這些調查員的唯一生機,如果被另一陣營的人蠱惑,那大家就都完了。

“雙胞胎還真是拼啊……”辛白喃喃自語,“姐姐甘願為妹妹付出生命?還是她們有別的方法,可以保證兩人一起離開。”

辛白覺得是後者,比如妹妹可以把姐姐轉換到自己陣營,但姐姐卻不能将妹妹轉到自己陣營之類,反正是她不了解的存在。

當然,人家要真是願意犧牲,只要別把她也拖下水,辛白也不想評價這種她不理解的姐妹情深。

反正她也沒有姐妹,何必鹹吃蘿蔔淡操心。

不去想雙胞胎姐妹被阿花盯上會怎麽樣,辛白對她們沒有好感,別說什麽各為其主的話,還不許她不喜歡欺騙自己的人啊。

——雖然也沒騙過去就是了。

告別阿花,辛白去了地下室,找到那些依舊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拿起筆在那些人渣的臉上先挨個畫了個小王.八,然後才用尖銳的東西劃花了他們的腦袋。

對,她就是這麽幼稚!

之後,辛白開始有技巧的撕照片,先把阿花單獨撕出來,然後再将那些人都撕得粉碎,保證沒人能把他們重新拼出來。

做完這一切,辛白忽然就覺得自己身體一輕,眼前的景色漸漸模糊,有一種即将脫離怪談故事的熟悉感覺。

辛白知道,這是阿花在實踐将她提前送離副本的承諾。

然後,就在這種抽離副本的朦胧中,辛白仿佛在耳邊聽到了阿花的輕聲喟嘆。

“加德尼娅,我的真名叫加德尼娅。”

辛白恍然,她就說麽,在親人寵愛照顧下長大的女孩子,怎麽可能只有阿花那樣一個簡陋的名字,這大概是她曾經的昵稱,也是後來那個不知名惡徒給予她的禁锢。

不是有傳言說,人的本名帶有神秘的特性,一旦被剝奪和遺忘,就會失去自己本源的力量。

現在阿花真正恢複了自由,不是曾經輪回中那種短暫的自由,所以她找回了自己的本名,找回了自己的力量。

加德尼娅,栀子花。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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