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于十分怕疼的雲盞來說,拔牙并非有足夠的勇氣就能做的。
大二匆忙的課程中,雲盞上課都戴着口罩,就連一周見一面的選修課老師都注意到了她,畢竟她最愛坐在前排與老師交流,沒有幾個老師不認識她的。
好在最終老師将視線轉移到幾個愛遲到的同學身上。
雲盞被牙疼折磨地頭暈眼花的時候,傅晗來了短信,配音錄制時間定在下個月月初,她點開日歷一看,才發現還有半個月......
配音錄制一旦開始就不能因為個人私事随意打斷,商業配音的時間限制很嚴格,自然不能像平時一樣說請假就請假,雲盞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了傅晗,一鼓作氣,從回宿舍的路折回,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周時樾正在填手中的病例單,擡起頭來,就見雲盞端端正正坐在對面,兩只手放在桌上,像幼兒園接受教育的小朋友,十分乖巧。
“周醫生,我想今天拔牙!”雲盞帶着口罩,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堅定。
“那先躺下,我看一看。”周時樾把手中的筆放下。
流程雲盞熟悉,幾乎沒有任何偏差的做完,包括自己系上了診療布。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刻,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先摘下口罩。”
“哦......哦。”
雲盞臉紅了紅,自己本就不是那種瓜子臉,如今因為牙疼,臉就更圓了,足足胖了一圈,現在的自己一定很醜。
反觀周醫生,穿着白大褂,十分清俊,一雙眼睛深邃而幽深,在這樣的注視下,雲盞心中前所未有的羞恥感無處遁形。
一想到自己一會就能拔牙,此生擺脫智齒的折磨,雲盞又有些期待,頗有些大義凜然。
熟悉的儀器在口中“運行”,在終于結束的時候,雲盞松了一口氣,又聽到耳邊問到:“最近是生理期嗎?”
“嗯?”雲盞剛剛淡下熱度又爬到了臉上。
“生理期不能拔牙,否則傷口會很難恢複。”周時樾注意到雲盞紅透的耳垂解釋,又補了一句:“這是例行詢問。”
“哦,哦,不是。”
“那今天先回去吃點消炎藥,等智齒不發炎了再約時間拔牙。”周時樾已經站起來,将手中的東西遞給護士。
“發炎也不能拔智齒嗎?”雲盞從診療椅坐起,追問着。
“對,但今天可以先做個CT。”周時樾在病例單上寫着,一擡頭就看見雲盞像洩了氣的氣球,與剛剛的神情形成強烈的反差,忍不住失笑的同時順手将一杯溫水放在雲盞的手上,示意她漱口。
雲盞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來拔牙的,突然告訴她要過幾天,整個人都僵住了,不情不願道:“那好吧。”說着就要從診室離開,她還記得上次CT室的路,可心情已不似當初。
她走了幾步聽到身後逼近的腳步,周時樾穿着白大褂,已經脫掉了手套,對她笑道:“走吧。”
雲盞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愣了愣又跟了過去。
診室的換班醫生江禹司風風火火趕來,哪裏還有周時樾的身影,只見護士在門口看着那一前一後一高一矮的身影。
今天周時樾輪休,本來已經可以回家休息,後又替診了一個病人,正好和江禹司接上。
江禹司穿上白大褂,喝了一口水道:“看什麽呢?知道周時樾是你們心中的男神,也不必對背影還這樣戀戀不舍吧,好歹也看看我,我也不差吧。”
值班護士嘆了一口氣,拿着托盤徑直從江禹司面前走過。
江禹司:“......”至于嗎?不過周時樾是有多閑,下班不馬上回家,還在醫院晃蕩!
雲盞的心境就大不相同了,上次她從CT室逃出醫院,如今周醫生竟然要親自 “押”她過來,多少有些欲哭無淚。
現在醫生對患者也太負責任了吧,這樣想着,心中對周時樾又生起一股敬佩之情,畢竟醫生每天都很忙的,還要操心她這種不着調的患者。
口腔科有專門的CT室,與身體CT有很大區別,周時樾示意雲盞将下巴放在儀器上,為她調節高度。智齒發炎的後果就是輕輕一磕便很疼。
“唔!”雲盞痛呼出聲,龇牙咧嘴的表情十分生動,周時樾回頭看到的就是雲盞委屈巴巴的神情。
“別動,我來。”沒有苛責,一如既往的溫柔,周時樾用一只手托住她的下颌替她調節位置,讓下巴緩緩靠近儀器,微微酥麻的感覺從面部傳來,有一種淩冽的雪松味傳到鼻尖,雲盞不争氣地臉紅了。
口腔CT需要站着拍攝,拍了一版後,周時樾将電腦的數據保存,走了過來,一只手輕輕在雲盞的腰上扶了一把,手掌的寬大溫熱讓人難以忽視,只不過是一瞬,聽到他囑咐的聲音:“站直。”
雲盞立馬将身子站地直直的,轉瞬就看到男人走過來彎腰站在她的面前,男人認真調測着儀器,一如當初那般神情專注。冷白的皮膚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得禁欲而令人呼吸急促,雲盞知道,自己的耳朵很燙。
周身的空氣稀薄地不要命,雲盞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聽到周時樾說“好了”。
為了避免尴尬,被他看出她的局促,雲盞咳了咳,先發制人:“周醫生,這個結果什麽時候出來?需要回去等嗎?”
“不用,馬上就出來,我幫你看一下,正好你也可以了解一下情況。”周時樾坐在電腦旁邊,雲盞安安靜靜站着,電子屏幕的結果遠沒有眼前的人奪目。
“下面的兩顆牙齒距離神經很近,而且沒有完全長出來,所以必須開刀縫針。”
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聽到這般直接的字眼,還是有懼怕,雲盞收回視線,咬了咬唇:“那應該會很疼吧?”
周時樾看了一眼雲盞緊皺眉頭懵懂的樣子,帶着笑意道:“不用害怕,開刀的時候會打麻藥。”
“好吧,那是您幫我開刀嗎?”
“是的,當然如果你有想約的醫生也可以提前預約。”周時樾解釋着。
雲盞矢口否認:“不不不,我只想讓您幫我開刀,我只相信您。”說完雲盞就後悔了,一把扶住自己的額頭,頗有種無力回天的無奈。
她剛剛在說什麽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在我心中您的醫術最高明的意思,您明白吧!”
“嗯,我明白。”周時樾一如既往地笑意,送走了雲盞。
雲盞幾乎是落荒而逃,好像自從來醫院,智商就沒有在線過。
剛剛出了診室的值班護士看着雲盞面紅耳赤的樣子,似乎還有些欲哭無淚,心中納悶:周醫生多年從診,可從沒對誰發過火,如今這小姑娘是做了什麽,被訓地這樣狼狽!
但想到小姑娘上次不聽醫囑逃跑,覺得周醫生的訓斥又情有可原。
順着醫院走廊被風吹了吹,雲盞臉上的熱度才漸漸降了下來 ,她捏了捏耳垂,感覺又活過來了。
直到一陣陣哭聲傳了過來,雲盞有些納悶,就看到一個穿着病服的小女孩坐在臺階上,哭得不能自已。
周邊沒有其他人,興許是在醫院迷路了,雲盞想到今天下午沒課便走了過去,拍了拍小女孩的背:“小仙女,你怎麽在這裏呀?”
小女孩頭都沒擡起來一下,又轉了個方向背對雲盞繼續哭。
雲盞:“......”
現在的小孩子還挺有個性。
走廊邊遲遲沒有人來接小女孩,雲盞蹲下來突然想到什麽,在包裏掏出了手機。
一陣童趣的聲音傳了出來。
小女孩停了兩秒,淚眼朦胧地擡起頭來:“這是什麽動畫片,我怎麽沒有看過?”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在這裏?我就告訴你。”雲盞将手機放在小女孩的旁邊,結果聽到她輕嗤一聲,只不過哭聲明顯止住了。
這邊很少有人過來,一大一小坐在階梯上,動畫片的聲音格外清晰。
雲盞并不急,小孩子最是好奇的年紀了,看誰先出聲說話。
果然,小女孩忍不住試探:“這是新出來的動畫片嗎?”
“嗯?不告訴你。”雲盞也很傲嬌。
“那我告訴你,你不要和別人說哦。”小女孩很快就妥協下來:“我叫婉婉,在醫院住了很久了,爸爸媽媽說很快就來接我的,可是已經幾天沒來看我了,旁邊小朋友的媽媽每天都會來的,所以我才偷偷跑出來的。”
能從小女孩眼中看到明顯的失落,雲盞安慰道:“興許是爸爸媽媽工作太忙,你乖乖吃藥,等病好了,他們肯定就會來接你的。”
“可是陸奶奶和護士姐姐也這樣說,都好久了。”
雲盞有些尴尬,但這是別人的家事,她不能插手,于是笑着将手機放在小女孩的面前轉移她的注意力:“這是廣播劇哦,就是将一些劇本配音,還可以一人多角呢。”
“這麽神奇嗎?”
“當然,不信我來給你看看。”
雲盞配音的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大概沒有孩子不會喜歡童話,小姑娘脆脆靈動的聲音在走廊格外清晰。雖然牙疼,但因為故事很短,倒也不是很影響,不過好在看到小女孩開心地笑了。
“陸奶奶,護士姐姐!”軟糯的聲音響起,雲盞回過頭來,看到一個頗有氣質醫生着裝的阿姨站在自己身後,連忙起身。
“醫生,您好。”可能是天生對醫生敬畏,雲盞恭恭敬敬地打了一個招呼。
“嗯。你好,謝謝你陪婉婉。”
陸靜雲的卷發半紮着,皮膚白皙,明亮照人,看起來頂多三十幾歲,但卻聽到小女孩叫她奶奶,雲盞心中很是不解。不過看到她笑着牽起婉婉的手,猜到這位大概是婉婉的醫生。
雲盞壓住了自己的疑問,笑着與婉婉和醫生告別。
陸靜雲覺得面前這個小姑娘很是讨喜,笑容甜美,從容大度,只是在目送她離開的時候,在她的頭上看見一抹熟悉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