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吊兒郎當益母草
此時的益母草,還在家中卧室的床上呼呼大睡。冥冥中,他似乎聽到有人說了自己的名字,耳朵癢了一下,卻只是懶懶地翻個身,繼續睡去。
太陽小姐照得又亮又紅,窗外的鳥雀在枝頭不住地叽叽喳喳,聲聲像在提醒年輕人:出發出發。然而,對于像益母草這樣的高三學生來說,再美好的晨景,都遠不如幾分鐘的補眠來得重要,因為,高三的學習壓力重、休息時間少,更何況,昨天晚上,益母草為了打游戲熬了個通宵。
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穿着一件粉紅色的蓬蓬裙,在一片落葉缤紛的大森林裏面,迷路了。一條惡龍張開血盆大口,朝他撲過來,就在這危急萬分之際,一名騎着白馬的公主出現了,公主縱馬沖到惡龍的前面,掄起手中的青龍偃月刀,一招砍掉惡龍的頭,救下了我們柔弱的益小草,小草的眼睛裏,立刻浮現出許多粉紅的小泡泡。接着,公主把手伸給坐在地上的小草,小草也把自己的手遞給這名春哥一樣爺們的公主,公主把小草拉到自己馬上,駕的一聲,沖向森林的深處,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被家暴的生活……
“耳朵裏塞着小喇叭,躲在被窩裏看漫畫。雖然我還在象牙塔,我多麽想一夜長大……”放在床頭的手機鬧鈴突然響了起來,是一首張含韻唱的《酸酸甜甜就是我》。這是益母草最喜歡的一首勵志歌曲,從初一起,他就把它設作手機鈴音,用來叫自己起床。
鈴音響了三遍後,益母草才軟趴趴地從床上爬起來,頂着兩個黑眼圈,跟自己的被窩做“告別儀式”。
他先是面朝着被窩打了個飛吻,依依不舍地說:“good bye,honey。”
然後,他轉過身,面朝哈羅中學的方向,大義凜然道:“我不怕你,殘酷的地獄!”
突然,他的身子略有些猶豫,随即又轉向被窩,想:呃……算了,青少年正是長身體的黃金期,身體是熬夜的本錢,我還是再多睡十分鐘好了,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想着,撲通一聲,他果斷地往床上一倒,眼睛一閉,立刻打起呼嚕來。
“耳朵裏塞着小喇叭,躲——”手機的鬧鈴再次響起來,這一次,益母草沒有再戀床,他從床上一蹦而起,一把抓起床頭櫃上的書包,拼命地往門跑。
“少爺,你又不吃早餐了!”
家中的黑執事——也就是管家,窦漿機,眼尖地看到益母草從卧室沖出來,往院子外面跑去。他急忙操起桌上一瓶事先預備好的豆漿追了出來,但僅一眨眼的工夫益母草已經跑遠了。
他跺着一下腳,回到裏屋,打算給益母草整理床鋪,見到地上落着一個錢包,把它撿起來,嘆口氣說:“唉,又這樣冒冒失失的。”
益母草出了門,直接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沖向哈羅中學,因為學校離他家并不遠。
剛跑進教室門口,鈴聲就響了起來。他拍着胸口,慶幸地想:好險,我今天沒有遲到。
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後,卻發現全班同學都在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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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太對勁,以前都是上課鈴聲響起之後,同學們才稀稀拉拉地走進教室裏,今天,怎麽鈴聲一響,大家就坐得這麽整齊而又安靜?難道,剛才的鈴聲不是上課,而是下課?好爽,我竟然遲到了一整節課。還好,沒看到有老師在。
“嘶~疼疼疼疼疼疼疼疼。”正當益母草在暗爽自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的時候,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右耳朵一陣揪疼,仿佛腦髓都被揪出來了。接着,他的腳底板拔地而起,升到空中,就像一個被擺布的提線木偶。他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此時,他聽見數學老師甄無情把她那張熏肉味的嘴巴湊近到他的耳旁,發出振聾發聩的獅子吼:“草同學,這已經是你第幾次在我的課上遲到了?”
益母草哪顧得上去思考第幾次,只希望甄老師有什麽話先把他放下來再問,他一邊揮舞着雙手,一邊痛苦地哀求道:“老師,饒命啊,饒命啊,饒了小草吧,小草錯了,老師你英明神武又偉大,小草我低微弱小又聽話。”
甄無情老師卻仍舊不肯放開他,說:“我問你三個問題,你答對了,我就饒了你。”
益母草心裏一陣叫苦,說:“老師,你問吧,我必定知無不言言不由衷,啊不,我是說,我必定知無不言,言行一致。”
甄無情老師瞪着兩只銅鈴眼,問道:“listen! you are a高三生,你讀書的目的,是什麽?你這麽偷懶,對不起誰?你看看四周,哪個像你?”
這三個問題,本意是要警醒益母草,好好反省,不料,卻在益母草的心裏激起了自由思想的火花。
他想:第一個問題,我讀書的目的,是什麽?我們家的生意遍布全球,而我是獨生子,是爹地媽咪的掌中寶、心頭肉,未來肯定是要繼承家業,我不用遞簡歷,就可以輕輕松松地當一名老板。勾一勾手指,就有小蜜走到我身後幫我揉肩膀,揉着揉着,我就睡着了。那我幹嗎要屈身在這裏,受一名專橫老師的肉刑?
第二個問題,我這麽偷懶,對不起誰?很明顯,老師想說的是:沒有對不起誰!你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自己!但是我完全沒有覺得對不起我自己耶?如果讓我回到昨晚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熬夜打游戲的。
最後一個問題,讓我看看四周,哪個同學像我?這可問得太離奇了,俗話說:千個關公千張臉。即使是不同寺廟裏的彌勒佛都沒有相同的五官,更何況不同父母生的人,彼此不像不是很正常嗎?本少爺自诩是一個虛有其表的花瓶,別人如果不像我,是他們的損失。
這麽想了一通,益母草腦門一叮,幡然醒悟道:“老師說得是!這書我着實沒有讀的必要,我決定現在就馬上辦理退學。”
此話一出,如同一匹飛豬從全班同學的頭頂上奔過,引起了一陣掩藏不住興奮的嘩然,嘩然之間,有不舍,有愕然,而更多的是羨慕與崇拜。
“啊?”甄無情老師也吃了一驚,手不禁松開了。她沒有想到益母草會突然這麽說,趕緊用溫柔如慈母般的聲音安撫他道:“草同學,你應該不是說真的吧?是不是老師下手太狠了,傷了你的自尊心?如果是,老師誠心向你道歉,你可千萬別因此放棄學業啊。”
益母草大度地向甄無情老師行了個江湖禮,說:“老師,你沒有錯,我明白你打是親罵是愛,我也不是因為怨恨你才萌生退學之意的,只不過,我真的突然想通了,就算我不讀書也能過得很好,既然如此,何必坐在這裏浪費青春呢?不如就此拜別,後會無期。”
說完,他就在全班同學如同瞻仰偶像一般的眼神之下,仙風道骨地步出了教室,踏上了江湖。
益母草很快就向校長的遞交了自己的退學申請,在申請理由一欄裏,他對母校哈羅中學做了一番空穴來風、文風詭異的謬贊,說貴校的辦學風氣開小明、環境優美女少、師資雌厚,綜合各方面評價,不肖學生小草,決定給它一個血淋淋的痛心分數:59分。
申請表遞交以後,益母草無事一身輕,如同一名剛被放出來的牢獄犯,一路高歌地往校外走去。
此時,校園裏那些往日經常接受他“漂母之恩”的流浪狗,見到他竟紛紛側目,唯恐避之不及。
益母草不屑地哼了一聲,說:“真是些忘恩負義的狐朋狗友,虧我自己吃油條,把豆漿留給你們。算了,不想跟你們置氣。俗話說:人若叛逆,狗都嫌棄。像我這種特立獨行、不墨守陳規的異類,恐怕就是哮天犬來了,也不敢近身一問吧。既然我敢于退學,就不必理會這些世俗的目光。”
益母草往學校門口走去,經過初中部的教學樓時,正打算揮手從茲去,跟這所學校徹底告別。
突然,一陣怪風刮過,他只覺鼻頭一癢,定睛一看,已經有一只美麗的蝴蝶栖落在了他的鼻尖,蝴蝶扇着五彩缤紛的翅膀,光芒反射到他的眼睛裏,如同一個富麗的萬花筒。
益母草的心湖上,一朵白蓮悄然綻放。他喜滋滋地想:“吉有吉兆,兇有烏鴉告。蝴蝶仙子驟然臨幸我,看來,小草今天要遇到真愛了。”
良久,他擔心驚動了蝴蝶,身子維持一動不動,直到他的耳邊傳來一個稚氣的嗓音,才轉過頭,往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初中部教學樓的走廊上,站着那個清麗的女生,她雖然正背對着自己,卻依舊讓他瞬間驚作天人,心跳加快。
“是她……”
他驚喜萬分,立即駐足在原地不走了。
這個女生,就是筱鬧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