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人時光

辰時,景茂庭早已等候在城門下。

漫天絢麗的朝霞中,舒知茵騎着無一根雜毛的雪白名駒,笑容明媚的來到他面前,美過朝霞。

倆人默不做聲的相視一笑,便并駕齊驅,前往祈山中的閑清園。

臘月嚴寒,路上渺無人跡。舒知茵縱馬飛快,馬蹄聲疾如驟雨踏破寂靜萬象。景茂庭始終在她身側,她快他快,她慢他慢,總是保持着與她相同的速度。

穿過樹林,奔過曠野,翻過山丘,他們相随相伴着向前,仿佛無涯的時光中只有他們倆人,他們伴随着彼此,能這樣一直向前,一直向前,走到歲月的盡頭。

晌午,他們抵達至祈山,在半山腰翻身下馬,通往閑清園的崎岖石徑難再騎行。

這是第一次在冬季時來祈山,舒知茵環顧層疊山色,不由得贊嘆,祈山一年四季有四種面容,春季雅俊,夏季熱情,秋季內斂,此時冬季的山巒清靜空落,光禿禿的林木筆直挺立在黑崖白雪上,使整座山都顯得格外硬朗铮铮,滿是浩然正氣。

景茂庭将她的白馬栓在他的銀色駿馬的馬鞍上,老馬識途,他的銀馬沿着山徑向上攀登,順勢牽引着白馬。

見狀,舒知茵一怔,這白馬的性情可不溫馴,卻悠然的跟着銀馬走。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他捉握在掌中。

景茂庭握起她的手,打量着她的皓腕,眉心一凝:“玉镯呢?”

舒知茵道:“它易碎,我把它收藏起來了。”

景茂庭正色道:“嗯,好好收藏,那是景家的傳家玉镯,将來你要将它完好無損的傳給我們的長媳。”

舒知茵心中一顫,可偏偏他的神情一本正經。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蹲下身,示意她趴在他的後背上。

“你确定要背我上山?”舒知茵知道山徑狹窄曲折,獨自行走已很難行。

“對。”景茂庭記得她上次徒步往返閑清園後,雙腳雙腿疼了數日。

舒知茵趴在了他寬厚的後背上,緊攀住他的肩,笑盈盈的道:“好啊,讓我見識見識你多有強健。”

景茂庭輕松的背起她,沿着陡峭的石徑前行。

舒知茵在他的右肩偏頭瞧着他的側顏,輕聲提醒道:“石階上有碎雪細冰,慢點。”

她溫柔的話語響在他的耳畔,她熱乎乎的呼吸灑在他的脖頸,惹得他耳廊泛紅,心跳很快,體內有異樣的波浪在翻騰。景茂庭深吸口氣,穩穩的踩着每一階,腳步放慢。

舒知茵見他的呼吸有點粗,說道:“我先自己走,等我走累了,你再背我。”

她的語聲更溫柔,呼吸更熱乎,景茂庭的耳根更紅,忍不住道:“你專心的看着右邊的景色。”

右邊?舒知茵偏頭朝右邊看去,景色濃淡有度,可是好像跟左邊的景色沒什麽不同,她好奇的問道:“右邊是有什麽與左邊不同的景物?”

景茂庭的俊容驟紅,因為她面朝左邊時,香軟的呼吸總撩撥着他的心弦,使得他無法專心。

舒知茵偏回頭向左,輕問:“嗯?”

這聲輕柔的‘嗯’落入耳中,景茂庭心緒和呼吸都慌亂不已,他定了定神,把舒知茵放在穩當的地方,随手戴上了鬥篷的帽子,沉靜的道:“右邊有條小溪。”說罷,他再次背起她。

“看到小溪再走二裏就是閑清園了。”舒知茵笑了笑,說道:“此處距離小溪應是有近一個時辰的路程呢。”

隔着厚實的帽子,景茂庭能專注了許多,他仔細的看着腳下的路,步步走得很穩。走了一刻時,他輕輕的放下她歇息。他們的馬在前面不遠,他從馬鞍裏取出棉皮水袋遞給她,示意她喝水。

舒知茵不渴,但她嘗了嘗,竟是很好喝的溫水。

景茂庭接過水袋時,碰到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異常冰冷。他連飲數口水後,将水袋放回馬鞍,他走到她身邊,自然而然的解着冬袍領口的衣扣,和裏衣領口的衣扣。

舒知茵瞧着他的舉動,他似乎是熱了?獨自走山路就頗為辛苦,背着她走山路會更辛苦,會又累又熱。而他方才的呼吸平穩,并無累的跡象,想必熱的出汗了吧。

景茂庭又把她背起,一手固牢的穩住她,另一手捉住她冰冷的左手從他的敞開的衣領口往裏塞,随後,捉住她冰冷的右手塞進去。

舒知茵心下猛得一顫,觸手處是他溫熱結實的胸膛,她知道自己的手像冰塊一樣,這樣貼着他的肌膚,他一定極為不适,可他卻願意這樣幫她暖手,她心窩灼熱,趕緊縮回手。她的手剛一動,就猛得被他壓住,聽到他篤定語聲:“別動。”

“隔層裏衣,好不好?”舒知茵知道他的體貼,輕聲商量。

“不。”景茂庭背着她向前走,溫存的道:“剛剛極為不适,現在已經适應。”

舒知茵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容甜甜的。他真的已經适應了?她目光一閃,咬着唇,壞壞的把她像冰塊一樣冰的手慢慢的挪移,移到他別處的肌膚上。

冰涼的寒意徐徐柔柔的滑行,癢癢的,自背脊一陣酥麻感升起,景茂庭心一慌,低低沉聲道:“放着別再動。”

“好。”舒知茵放着不再動。

每隔一刻時歇歇腳,由于走的緩慢,走了一個時辰,尚沒有到達小溪邊。

已是将近正午,景茂庭從馬鞍裏取出一個棉皮包裹,拿出蜜棗粽子剝開喂到她唇邊。舒知茵是有點餓了,她吃着粽子,驚訝于粽子依然是溫熱的。

他帶着溫水和溫粽子,這種簡單而小的事,足以體現他的細心。

她目露欣賞之色的瞧着他,他真的細致入微,無論做什麽事,都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跟他在一起,絲毫不用擔心,只需安然的與他相處,因為他會安排好一切。

景茂庭填飽了肚子,背起她繼續向前走,又走了半個時辰,到了小溪邊。

小溪邊是平坦的木橋棧道,舒知茵輕道:“不用再背。”

景茂庭慢慢的将她放下,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的向前走。

舒知茵低眉淺笑,悄悄看他一眼,他神色平靜,只是握着她手的大手在輕輕的顫抖。

四周恬淡靜谧,他們并肩攜手同行,時光美妙得不可思議。

進了閑清院,景茂庭先将兩匹駿馬安置在馬廄,在馬槽裏填滿草料。随及,帶着她到了他的山頂獨院。

搬出木椅讓她坐在院中歇着,景茂庭道:“今日早點休息,明日我帶你在園中游玩。”

“好。”舒知茵看着景茂庭開始忙活起來,搭起火堆燒水,又将帶來的食材清洗幹淨擺放整齊,準備起晚膳。

看着他認真而專心的劈柴,舒知茵攀談道:“選擇娶我而不是金谷,你是怎麽向太子解釋的?”

景茂庭正色道:“只道是皇命難違。”

舒知茵挑眉,“是個好說辭,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他尤其相信你,這是你日積月累表忠示忠的結果。”

景茂庭不語。

舒知茵笑着問道:“太子夫婦是不是希望你在大婚前退婚,抑或是大婚後休了我?”

景茂庭沉默了片刻,道:“太子服下了皇上的毒_藥,還有十年壽命。”

舒知茵一怔,漠不關心太子的壽命,亦不關心皇上的毒_藥,驚訝的道:“很神奇,竟然能有毒_藥可限定壽命?”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道:“是的,可限定可活三年、五年、七年、十年。”

舒知茵笑問:“解藥呢?服了可活五年的毒_藥後,再服下可活十年的解藥,有用嗎?”

“據說是沒有解藥。”

“真的?”

“據說是真的,但我不相信。”景茂庭冷靜說道:“世間任何事都有解決之道,我相信任何東西都有相克的東西存在,不存在只有毒_藥沒有解藥一說。”

“是嗎?”舒知茵道:“所以你在研究解藥中?”

“對。”

“為了再次對太子示忠?”

景茂庭不語。

舒知茵問:“研究的如何了?”

“正在研究。”

夕陽漸漸西沉,景茂庭的晚膳已完成,是一鍋菜粥,有肉有菇有菜有米,用各種食材放在柴鍋裏炖,放進調配好的香味料。

景茂庭盛出一碗菜粥,用勺子攪着,攪的溫熱不燙後才捧到她面前。

“很香。”舒知茵愉快的吃着,雖然簡素,但味道真的很好吃,很暖心,吃着很舒服。

景茂庭小心翼翼的問:“味道如何?”

舒知茵由衷的道:“好吃,我要吃兩碗。”

景茂庭松了口氣,隐隐一笑。

用過晚膳後,天色黑了,景茂庭将炭火鏟進缸裏,擺在卧房中,又取出厚厚的棉被鋪在床榻上,他知道她身子嬌貴,不喜硬榻。

舒知茵端坐床邊,靜靜的看着他在燭光中搬來一張長案放在窗前,在長案上鋪着薄薄被褥,他随即熄滅燭火,輕道:“你躺下睡覺,我去浴身,很快就回。”

“好。”舒知茵脫去鞋襪,合衣躺在暖和柔軟的床上,蓋上厚厚的棉被,耳畔聽到他的關門聲和出院的腳步聲。

夜晚很寂靜,舒知茵并無睡意,她在朦胧夜色裏睜着眼,思緒不寧的想着他白日的體貼照顧,以及他邀她單獨來此的初衷。

約摸過了一刻,景茂庭回來了,他輕手輕腳的進屋,慢慢的走向床榻邊。

舒知茵察覺到他的靠近,悄無聲息的閉起眼睛。

景茂庭附身輕喚:“茵茵?”

聞言,舒知茵心弦軟暖,故意不應,似已熟睡。

趁着月色的朦胧光亮,景茂庭挪到床尾,伸手進被褥下,慢慢的摸尋。

他要幹什麽?舒知茵咬唇一動不動,忽然,她的腳被他的指腹觸摸到,她輕顫一下,依舊不動,只覺得他溫柔的一握,他掌心溫暖,倒是她的腳涼涼的。他只握一下,便松開手,轉身離開了屋。

他去幹什麽?舒知茵眯着眼睛等着,沒多久他抱着被褥而來,為她加蓋一張被褥。原來,他是摸摸她冷不冷……

景茂庭多取些炭進暖爐後,關上屋門,躺在了窗前鋪着薄被的長案上,合衣而眠。

舒知茵擰眉,他入睡了?

過了許久,屋裏依舊靜悄悄的。

又靜悄悄的過了許久,舒知茵漫不經心的喚道:“景茂庭。”

“嗯?”他回應的很快。

“過來睡在我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美麗的舒知茵在線提問:

1、明明是二人時光,景茂庭絲毫不見躁動,他是對本公主沒有某種念頭,還是在欲擒故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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