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不留行(1)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話鋒一轉,雲時塵一臉風輕雲淡,體貼的關懷道,“我暫時也不會急着與你刀劍相向,如今同困于往生澗,你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敵當前,大家都明白,首要的事是什麽。”

宿弦雖然不想認同眼前這個男人的觀點,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地颔首:“那是自然。”

對于往生澗的囚禁,他是萬萬沒有料到的,計劃被打亂,目前也只能先和雲時塵通力合作,脫了困境再做計較。

其實被打亂計劃的不止是宿弦,雲時塵早在論道會之前的策略,也都因宿弦的出現,攪得一塌糊塗。

原本打算讓小黑代替自己出席大會,雲時塵本人直接去找子安,早早把多年前的那件事解決掉。

可在見了宿弦之後,他隐隐覺得不妙,萬象閣被闖,雲時塵才确定,自己決不能任由這個二當家再繼續謀害子安了。

雲時塵終于站直了身子,踱步到桌前,道:“不過,我還是很期待二當家會用什麽手段來謀子安的性命,彼時你們兵戎相見,想必十分精彩…

“二當家只需記得,我會一直守着她…說的夠多了,我們也去做點正事罷。”

說罷,擡手滅了桌上燈盞,晃晃悠悠地朝門外走去。

宿弦卻是習慣性地抿唇,面色頗有些難堪,不知在盤算什麽,跟着走了出去。

卻說此時子安一行人在小黑的帶領下正朝客樓所在的山嶺外行進。

小黑領在前方,子安由鈴樓推着緊跟其後。

早幾日摸清了地形,清理了幾個礙事的往生澗教衆,一行人走得還算暢通無阻。

小黑其實一直不明白,為何自家主子會對玉王如此用心,甘願以身犯險陪着她往這套子裏鑽。

要說美貌,玉王雖有傾城之色,少主也不是缺漂亮女人的主,早些年他跟少主跑遍大江南北,眼睜睜看着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何時為風月糾纏過?

要說錢財,玉王雖是江湖第一富人,可玄霄崖也不缺錢,堆積如山的金銀玉石夠少主揮霍一生了,更犯不着去貪圖玉王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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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苦想時,卻聽子安開口詢問:“小黑是吧,你在想什麽?心不在焉的。”

“呃…”聞言一驚,小黑有些尴尬地道歉,“回王爺,草民适才在回想道路,有些出神。”

這麽些年跟着雲時塵,編瞎話他也是信手拈來。

“嗯。”子安淡淡回了一句,不再做聲。

又走了幾步,小黑終是按捺不住那顆騷動的心,小心翼翼地問:“王爺,草民有一事不明,還望王爺能透露些許…”

“你說。”

“咳咳…”還沒問出口,他倒是先緊張起來了,“我家少主對王爺似乎很是在意,草民還從未見過少主何時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想必是少主過了弱冠之年,心性收斂,想要考慮終生大事,不知王爺是否…”

“你胡說什麽呢?王爺才不會答應他!”不等子安開口,身後的沐鈴樓先繃不住了。

氣勢洶洶地駁斥着小黑,沐鈴樓将手中的把手抓得更緊,瞪着他道:“王爺這般清雅秀美,自然是同樣溫柔細膩的人才配得上,我表哥那種放浪形骸的,哪能妄想跟王爺在一起?要想跟王爺在一起,須得懂得如何照顧人,時時刻刻跟着王爺,王爺有什麽事要替王爺分擔,一心一意,最好還精通醫術…”

這樣的人,就是我沐鈴樓了。

小黑無奈:“表小姐,少主他對王爺是真心的好,往生澗本不關他的事,他都來了,如今還被算計…再說了,您是女子,就不要…”

後半句咕咕哝哝的,他不敢說出來。

“女子又怎麽?王爺也是女子,你這麽說是瞧不起王爺嗎?”

“屬下哪敢啊…”

倆活寶叽叽喳喳的吵着,子安倒樂得清靜,仿佛這兩人一通吵嚷,讓今夜的緊張氣氛舒緩了許多,索性也不去制止,只是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來。

沐鈴樓方才說她清雅秀美,須溫柔細膩的人才能配得上…

這兩個詞放在一起,子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宿弦。

照顧她的幾年,事無巨細,宿弦都親自處理,并且無一不辦得妥妥貼貼幹幹淨淨。

這般細膩心思,整個玉王城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可她與宿弦是萬萬不會有什麽情愫。

“表小姐,我…唉…”最終還是小黑身為侍從,拗不過沐鈴樓的強勢,無奈的嘆氣,“前面馬上就是有人值守的地界了,再有一刻鐘的路就可以到黎法王的居所。”

提起正事,沐鈴樓才不得已斂了斂銳氣,心中仍固執地認為,自己才是與王爺最般配的人。

子安擡頭,望了望前方,暗黑的山巒中黎法王的樓閣影影綽綽。

“你清不了路上的渣滓嗎?”無心之語,她并沒有其他意思,卻在別人聽來,有種難言的不适。

小黑頗尴尬地回答:“人太多,鬧出太大動靜有點…”

“我來吧。”子安淡淡道,驅車駛在了兩人前面,忽而想起什麽,回頭又問,“你見過你家少主大開殺戒嗎?”

“沒…沒有。”

子安淺笑,嘴角挂着一絲睥睨天下的自信與不屑:“觀海者難為水,你以後不用看他的了。”

說罷,白玉椅緩緩駛向前方,金線蟲自袖中游出,饑渴地顫抖着,貼着岩壁像傾瀉的流水般瘋長蔓延。

蒼白的月色鋪灑在山石間,映得子安面色慘淡,無表情的五官陰冷而空靈。

藤蔓一樣的線蟲仿佛咝咝吐信的毒舌,饑腸辘辘,悄無聲息地接近某個往生澗教衆…

它眼裏沒有教衆,那只是一塊鮮美可口的…肉塊。

子安眼中也沒有教衆,那只是一個暫時還能行走的屍體。

月光抵達不了的陰影裏,蟄伏着最纖細的兇手。

游走,靠近,攀爬,一條鑽進他的後腦,一條從脖頸後方第三節脊椎處毫不費力的紮進去,人甚至一聲哀鳴都未曾發出,便已殒命。

殺戮結束。

可享用還未結束。

憑着尖銳的身軀,金線蟲沿着人的經絡一路深入五髒六腑,興奮地來回游蹿,在肝與腎,心與肺,腸與胃之間鑽來鑽去,盡情玩弄,如癡如醉,直到沁透了鮮血,再也把持不住,一陣微顫,酣暢淋漓地吮吸着紅漿…

嗖的一聲驟然退出體外,整個過程不過一呼一吸之間。

微小的傷口甚至連血液也無法流出,肉體轟然倒下,外表仍與常人無二,只是腔子裏的腑髒此時已是一鍋滾爛的紅米粥了。

請想象“肝腸寸斷”的樣子。

鮮血滋養過的金線蟲更加繁茂,饑渴也更加強烈。

子安只不動聲色地向前繼續行駛着,殺戮之源默默從袖口湧出,她此刻像個收麥的農人,所過之處不斷有生命倒下。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除了子安,沒人知道為何他們會發不出聲音。

今日是三十日,今夜名為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 一起瑪麗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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