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積雷通天(4)
“你能?”子安訝然,“憑什麽?”
“往裏走吧,到了我就告訴你。”雲時塵并非有意賣弄,只是沐鈴樓的死讓他神傷。
那是自己的妹妹。
為了救自己喜歡的人——雖然也是她喜歡的人——死在異地他鄉,化為灰燼,屍骨無存。
“也好。”子安也不勉強,此刻說不出話的不止他一人。
門這邊并沒有直路,而是一個同樣圓形的屋室,左側只有一樓梯口,通往地下,幽深不可測。
只有這一條路了。
子安有些犯愁,這樓梯,她的輪椅要如何下得去?
雲時塵也望着無光的入口,沉吟片刻,走到她面前,伸出雙臂:“我來抱你下去。”
“…”沉默。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抱,想起那時心中莫名的慌亂,子安還是有些猶豫。
“你若是想一路磕碰着下去,我也不反對。”
“不。”窘迫地開口,子安別扭地轉過頭去,不看他的眼睛,“你…你抱我吧。”
面若桃花,實在嬌俏。
俯身将人攬入懷中,自然而然地橫抱起來,手中的份量似乎偏輕了一些,雲時塵漫不經心道:“你太瘦了,以後多吃點。”
“…我…嗯。”仿佛被點了什麽奇怪的穴位,只要被他觸碰,子安就成了嘴笨的小女人,動辄無言。
“下坡路,你攬着我的脖子,免得颠簸。”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雲時塵建議道。
Advertisement
“不太合适吧…”子安蹙眉。
不語,他只盯着她看,一臉“你說呢”的表情。
“好吧。”極其不自然地伸手抱住雲時塵的脖頸,上半身難免靠進他的胸懷,他獨有的氣息萦繞在四周,直逼得她心頭小鹿亂撞。
果然還是不能坦然接受這種姿勢。
溫香軟玉抱滿懷,雲時塵總算是放松了一些情緒,唇角帶着些微笑意,踏入盤旋而下的道路。
金線蟲從子安手中脫出,勾住玉椅,拖着一起上路。
樓道不斷向下延伸,卻十分幹燥,沒有預料中的水汽,雖是深入地底,不見天日,也無燈盞,周圍卻并不黑暗,想來是石壁上塗有什麽特制的熒光塗料。
踏踏的腳步聲和車輪撞擊地面的聲音在此間愈發清晰,明明這裏有些涼意,子安卻覺得渾身燥熱。
尤其是面頰,簡直是滾燙了。
攬着雲時塵脖子的緣故,他的心跳聲在耳畔更加明了,兩具身體緊緊相貼,空氣是如何進入他的肺部,撐開肋骨,又漸漸流出,使其胸腔收縮…她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那自己狂跳的心髒,雲時塵一定也察覺到了。
堂堂玉王被一個男人抱得六神無主…怎一個羞字了得?
不自覺地把臉別到一邊,躲開雲時塵探究的目光,像個鴕鳥般将腦袋埋進此人胸口,管什麽尴不尴尬,只求他不要再看自己了。
雲時塵忽然很感激子安這雙殘廢的雙腿,多虧了它們,自己才有堂堂正正擁美人入懷的機會啊。
“子安,你捂着不覺得呼吸不暢嗎?”忍不住調.戲。
“不。”懷中傳來含糊的唔哝。
“你臉太燙了,隔着衣服都把我胸口捂熱了。”
“…忍着。”
情不自禁地笑出聲,雲時塵又成了平時那個風流樣子:“你這般可愛,怕是只有我見過吧?”
“不是。”還有張真人,小時候跟着張真人在山野間,她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雲時塵卻只道她是指宿弦,心中醋意大發:“哦,你與他關系如此親近嗎?”難道他也曾這樣擁你入懷嗎?
“那是自然。”把她從小帶到大的親人,怎會不親近?
“既然如此,你的終身大事怕也是和他一起了吧?”
“他是我長輩,詢問他的意見是一定的,跟他一起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你怎麽也敢說?”子安終于擡起頭,微愠地瞪了他一眼。
雲時塵不解:“長輩?”
子安道:“張真人把我養大,當然是我的長輩了…你以為我在說誰?”
原來是張真人!
吓他一跳,他還以為…
尴尬地頓了頓,雲時塵別開視線:“我還當你說的是二當家。”
“胡說八道。”白了他一眼,子安埋怨,“我與宿弦是多年的好友,怎會有你說的那種龌龊關系。”
雲時塵挑眉:“龌龊?什麽時候情愛也成了龌龊?不是我要說你,子安,你這個王爺當得清心寡欲,簡直就是個出家人了。”
“你這種俗人才會整天想着風花雪月卿卿我我之事。”想了想,子安又問,“你很讨厭宿弦?”
“是啊。”雲時塵倒是毫不避諱。
子安不解:“為何?”那樣謙遜溫雅的人,何故會招他不待見呢?
“我說他要害你,你可信我?”
“又胡言亂語了。”
雲時塵苦笑:“那你就只當是我恨他跟我搶你吧。”
“都說了我和他只是好友。”子安再次強調,連自己都沒注意到此刻帶着的小女人的嬌嗔,似是在與郎君辯解自己的桃花債一般。
“子安,”雲時塵正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候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是算計你最深的人。你在武功修為上精明無雙,可是為人處事…恕我直言,這方面你與孩童無二,極易受人陷害。我實在是擔心你這樣下去會危及自身。”
“…”子安不語,她沒法否認自己在交際上的無能,等着他的下文。
望了望懷中人沉默的樣子,雲時塵放輕了聲音:“漠北之行後,二當家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嗎?”
“…有。”依然,無法否認。
“有些事我現在告訴你,信或不信全在你,只有一句話我希望你不懷疑:我不會害你,也不會騙你。”随即,雲時塵将宿弦在漠北的所作所為盡數告知子安,也将自己與他的對峙和盤托出。
話畢,又是長久的沉默。
子安心如亂麻。
若是從前,她斷然不會相信這番話,并且會毫不猶豫地把他的舌頭都割下來,剁碎了扔掉。
可在經歷了這麽多之後,子安不知為何,對雲時塵産生了自己無法解釋的信任。
聯系到宿弦的某些表現,她甚至動搖了。
見她默不作聲,雲時塵懂得子安此刻內心的糾結。多年好友是潛伏在身邊的殺手,又有幾個人能立刻接受?
突然低下頭去,雲時塵柔情脈脈,在子安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沉聲安慰:“沒事,有我在,不會讓他傷害到你。”
愛情會産生在人生幽暗之處,萌動于生死邊緣。
心底一直壓抑着的什麽東西似乎被這一個輕吻一句話語驚醒,終于得以舒展開來。
如雪拂心頭,在溫熱血液中消融。
一股陌生的情愫在腦海中化開,子安渾身僵了一下,進而重新柔軟下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