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個娴嫔是假的
娴嫔被皇上親自接回去, 此前都是誤會一事, 不消片刻就傳遍了宮裏宮外, 事态急轉驚訝了衆人。
夏眠低着頭快步走在路上, 攏在袖子裏的手緊張地交握着, 匆匆回了錦儀宮後, 推開門再反手将之關上, 後背猛地放松貼着門大口喘着粗氣。
見狀,池錦一手去倒水, 一邊連忙詢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聽見……”夏眠抿了抿唇,聲音幹澀說話艱難,接過池錦遞過來的水咕嚕喝下去, 緩和了點後連忙道:“我聽見皇上說要找太醫來錦儀宮!”
池錦驚聲道:“什麽?!你仔細說說, 什麽時候來知道嗎?”
“不知道,他正準備找人來,結果恰好有急事走了。”夏眠将她悄悄聽聞的話簡要複述了一遍,“皇上離開後, 我也就回來了。”
池錦陷入沉思,冷靜分析道:“沒事,我們暫時是安全的,我估計皇上要等江南的事處理完之後,才會來找我核實。”
是的,核實,既然燕莊澤沒有直接問罪,而是打算請太醫, 那很可能就如同他猜測的那樣,是為了請太醫來解除最後的疑慮,而在太醫來之前,燕莊澤都不會動他。
思及此,池錦微微松了口氣,但皇宮終究不再是久留之地,越早離開越好,等江南之事一過,皇上帶着禦醫來,那時一切就都晚了。
一旁的夏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苦着臉不停低聲呢喃:“這可怎麽辦?要不主子你趕緊走吧,我給你墊後,或者……”
“墊什麽後,我肯定會帶着你走。”池錦毫不猶豫反駁道:“現在還沒走到絕路,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最遲後天我們就能離開這裏!”
“真的嗎?”夏眠驚喜道,她早就想離開這裏了。
“當然真的,江南有大事,皇上這幾天忙不過來,正是我們離開的最佳時機,今晚我就出宮去找人幫忙準備着,不過現在我們要先去會會在宮牢裏走了一遭的娴嫔。”池錦眸光沉沉,他總覺得娴嫔去而複返這件事不對勁。
具體不對勁在哪裏,他又說不出來,左右出宮要等到晚上,現在先去探探情況也無妨。
夏眠:“是,一切都聽主子安排!”
池錦點點頭,低頭整理好着裝,端出皇妃的氣勢道:“那就走吧,把皇上那幾個宮女帶上。”
一刻鐘過後,池錦來到了娴嫔宮殿門口。
此時娴嫔的宮殿十分熱鬧,宮人們積極地幹着活,如今被皇上親自送回來的娴嫔水漲船高,時不時有某某後妃送來禮品,給娴嫔壓壓驚,池錦的到來也顯得不那麽突出了。
看着又一名後妃笑着離去,池錦深深地看了眼娴嫔的宮殿,想了想後挺身沉氣,臉色都随之暗沉了幾分,嘴角繃直眉頭微皺,步履緩而穩重地走了進去。
他同娴嫔的關系并不好,少有的幾次私下碰面都是暗藏鋒芒,如若這次他突然态度變好了的話,反而可能會引起懷疑,倒不如一開始就虎着臉表示立場。
“錦妃娘娘來了。”心腹宮女進屋垂首道,娴嫔放下手中茶杯,側頭往殿門口看去,恰好便見殿門被推開,池錦緩步而入。
她身材不似普遍女子那般嬌小,而是罕見地十分高挑有型,逆光看過去并不能看清他臉上嚴肅的神情,只是那挺直的背脊一進屋便給人一種壓迫感。
僞裝成娴嫔的暗六有一瞬間的愣神,随後立馬回複娴嫔慣有的柔和一笑,略帶欣喜地看向池錦,心中暗道:不愧是皇上都欣賞的錦妃,這氣勢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她就喜歡這種不矯揉造作的女子,天知道她現在加班娴嫔假扮得有多難受,臉都快笑僵了,這一瞬間,暗六對池錦的好感就蹭蹭蹭漲了好幾十。
待池錦走近,她盈盈起身行禮道:“見過錦妃娘娘。”
池錦淡淡地看她一眼,冷聲道:“起來吧。”
“是,錦妃今日怎麽來我這兒了?”她親切地笑着将池錦引到首坐,親手倒了杯茶遞過去,禮數周全挑不出錯。
池錦看了看手邊的熱茶,沒動,挑眉看着自從他一進門就笑意吟吟的娴嫔,見她眼裏的笑不似作假,眼裏染上淡淡的疑惑。
什麽時候他和娴嫔的關系這麽好了?還是說受了一次牢獄之災,娴嫔的演技突飛猛進了?
雖然此時娴嫔就是像在外時那樣白蓮花般的微笑,但他總感覺哪裏不太對,這态度……是不是太好了?
以前見面他總能在娴嫔的笑裏看出各種微妙的情緒,譬如不屑、自信或者是算計,總之并不平靜。
池錦探究地看向娴嫔,刻意做出一個不屑又鄙夷的表情,道:“你昨兒可是去宮牢裏走了一遭啊,本宮還沒去過呢,不知道娴嫔妹妹能不能說說裏面是個什麽樣子?”
這麽明顯的挑釁,依照娴嫔那不服輸不吃虧的性子,總該忍不住變臉色了吧。
可他還是失望了,娴嫔笑容絲毫不變,順從地柔聲道:“宮牢有什麽可看的,漆黑一片,潮濕髒亂,幸好皇上查清楚後第一時間便來帶我出去了。”
池錦挑眉,繼續挑釁道:“以後你還是收收心吧,別哪天又進去了,這次是皇上聖明,下次會不會這麽好運就不知道了。”
“多謝錦妃姐姐關心。”娴嫔低頭輕輕傾倒茶水,升起的白霧讓她的笑更加柔和,像極了那雪山之巅的白蓮花。
池錦:……
這不應該啊,池錦不着痕跡地看了看周圍,殿內只有他們兩人和各自的心腹宮女,沒道理娴嫔這麽能忍,心中飄過什麽他卻沒能抓住,就像貓抓一樣難受。
手邊的茶水微微有些涼了,娴嫔給換上了新的一杯熱茶,池錦順着看過去,白煙寥寥之下素手芊芊,一看便知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只是似乎白得有些過分了。
他看着娴嫔淺淺的笑意,似乎對他說的話沒有絲毫芥蒂,池錦突然心念一動,看着娴嫔的眼神瞬間由探究變成了懷疑,他看着手邊的熱茶忍不住陷入沉思。
嘴角再一次繃直,就像是打定了什麽主意一樣,鼓起氣猛地站起來,長長的衣袖将茶杯掃翻在地,冷聲道:“別在這裏給我裝好人,你獵場打我宮女的事,還沒找你算賬呢!”
一旁的夏眠低着頭,眼裏露出迷茫,她什麽時候被打過?
娴嫔的笑也在這一瞬間僵了僵,然後慢吞吞小聲聲道:“那都是誤會……”
“不用說了!”池錦打斷她的解釋:“我們走。”
匆匆來又匆匆離開,似乎真的只是為了來奚落娴嫔一番,最後還放下一句狠話。
帶着夏眠走到院子裏時,池錦餘光瞥見一個宮女低着頭一瘸一拐地從旁邊走了過去,在池錦轉頭看過去時,那宮女恰好也看了過來,一張傷痕累累的臉便暴露在池錦的眼裏。
看着這熟悉的臉,池錦微微有些錯愕,這不是那名給他送信的宮人嗎?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不待他深究,那宮女就倉皇地低下頭,一瘸一拐地快步離開,消失在轉角處。
娴嫔還跟在他身後,說是要送他出去,池錦只好暫且收起心中的重重疑慮,腳步略帶沉重地離開,今天的事情……為免也太多太可疑了。
看着池錦離開的背影暗六松了口氣,不愧是能和主子打交道的人啊,真是不好對付,差點她都以為自己要暴露了。
氣勢也很強,她的笑差點破功了,這娴嫔表面溫婉時刻虛僞假笑的規定,也太為難她這個殺人如麻的暗衛了。
池錦走到沒多遠,迎面熹嫔也風風火火地走來,臉上滿是幸災樂禍,這又是一個去找茬的。
待熹嫔走到娴嫔宮殿那裏時,池錦微微側身悄悄留意了一下,雙眼微眯看過去,面對熹嫔大大咧咧的刁難,果然娴嫔依舊笑臉相迎。
他的心沉了沉,一路上都在想着這些天事情的關竅,剛走近錦儀宮的院子,迎面便有一個宮女低着頭走過來,差一點便撞到池錦身上,最後被池錦身邊的護衛宮女們手疾眼快地攔了下來。
被攔住之後那宮女才回過神來,緊張地擡頭看着池錦,“嘭”的一聲跪地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一聲悶響池錦聽着都能感覺到疼,但想到接下來的計劃,他神色陰沉嚴肅地看着瑟瑟發抖的宮女,沉聲道:“帶出去,以後不準再進錦儀宮。”
那宮女瞬間慌了神,不停磕頭求饒:錦妃娘娘您饒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池錦微微側身,避開了宮女的磕頭,冷聲道:“帶出去。”
“是。”身後兩名高壯的宮女站出來,一左一右将地上的宮女架了出去。
池錦聽着身後由近及遠的求饒聲,神色更冷了幾分,走吧,過兩天你會感謝我的。
進到內殿後,池錦坐在桌前,先給自己倒了杯水,才緩緩說道:“娴嫔已經不是以前的娴嫔了。”
夏眠不懂,問:“什麽意思?她變老實了?”
“不是。”池錦搖搖頭,嘆息道:“現在的娴嫔是假的,真的估計還在燕莊澤手裏。”
“這,這怎麽可能?”夏眠驚訝道,現在的娴嫔,她們剛才見的那個娴嫔是假的?可是她們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啊!
池錦一手撐着頭,無奈道:“怎麽不可能,有一種方法叫易容之術,要僞裝另一個人的模樣并不難,且我試探她獵場打了你一事,她竟然也沒反駁……”
娴嫔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也不會依舊那般忍氣吞聲,表情由始至終都不變,任由被人在她面前挑釁。
當時他心裏有所懷疑之後,便迅速在心裏挑選着可以用來試探的事情,皇宮裏遍地都是皇上的人,一舉一動定是瞞不過皇上,剩下的地方便只有獵場了,恰好獵場那晚娴嫔又到過她的房間,在侍衛沒進來,燕莊澤還沒到的那段時間,除了他、娴嫔和夏眠,誰都不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麽。
所以這裏面的事情是用來試探最好的選擇,而事實證明,這個假娴嫔的确不知道那段時候發生的事,面對他的質問竟然都不反駁,于是池錦便更加确定這人是假的了。
夏眠抓着頭發,問:“那皇上是想做什麽?我們該怎麽辦呢?”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依舊得盡早離開。”池錦坐在桌邊,手指沾水将心中所想的關鍵詞給寫出來。
毒害,疑似,試探,真假,還有受傷的宮女……
這些信息慢慢在腦子裏串聯起來,也許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在皇上的計謀當中。
在桌上寫寫畫畫的手指驟然停頓,腦中的思路也陡然清晰起來,池錦腦中的猜想在慢慢趨近于真相,如果宮女的傷來自于真娴嫔,還有那一盒藥丸,池家是否只送來一盒也未知。
如若不止一盒,那後面的一切都能說得通了,可是真娴嫔此時去哪兒了?依舊關在宮牢裏?
這些一時半會兒還不得而知,不過現在有一件事已經明了了,娴嫔已經将他懷孕一事告訴了皇上。
江南那邊他也不清楚究竟情況如何了,更不知道何時就能結束,如今燕莊澤已經開始懷疑他,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帶着太醫來錦儀宮調查究竟!
當務之急,不是去關心娴嫔的生死,而是要想好如何逃跑,怎麽逃跑,将逃跑的各種細節都在腦子裏模拟一便,确保到時候不會出錯。
到了晚上,池錦吩咐夏眠守好錦儀宮,便換上衣服鑽入地道,他要去拿逃跑需要的重要道具,事關他能否金蟬脫殼安全離宮。
與此同時,養心殿內。
燕莊澤手裏拿着燕行澈送過來的情報,上面彙總了江南一帶大大小小的可疑之事,上到某處鎮上災民暴動,哪裏的官員克扣糧倉,下到某日降雨是否增大。
事無巨細,悉數列舉。
過了片刻,暗衛現身養心殿內,單膝跪地道:“回主子,今晚有人去找暗六接頭了。”
燕莊澤放下信紙,挑眉道:“哦?說了什麽?”
暗衛:“那人詢問暗六為何被抓,似乎并未識破暗六的身份,并且給了她一包藥粉,讓她必要時喂您服下。”
“你讓人去找張太醫看看,那藥粉是何用處,娴嫔那裏派人繼續盯着。”燕莊澤下令道,看來那些人是想壓榨娴嫔這顆棋子最後的用處了,竟然要娴嫔給他下藥。
暗衛:“是!回主子,暗六還說今天錦妃娘娘去找過她。”
“錦妃?”燕莊澤微微皺眉:“他去找娴嫔作甚?”
“似乎是為了挑釁,暗六還問您,娴嫔在獵場時有沒有打過錦妃身邊的宮女,今日錦妃重點提及了這件事。”
獵場,燕莊澤第一下想起的便是那晚在池錦的房裏,當時他進去時,只有娴嫔,池錦和池錦道宮女在,是說的那個時候嗎?
他皺眉回想着,靠着極其不錯的記憶裏和觀察力,似乎……那宮女并沒有被打過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