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定先生!”莫謹懷臉色慘白,忽然直視陳定,咬牙道:“抱歉,是我們做主人家的對你們失禮了,請見諒,今晚的事情請到這裏為止,改日我會親自上門向您賠罪。”

他不敢看陳定懷裏的溫宜……他怕自己這一眼,會徹底痛苦到全面崩潰……

小宜,對不起,對不起又讓你經歷道一切。

莫謹懷恨透了此刻護在她面前的,不是他自己。

“是啊是啊。”朱院長吓出一身冷汗,此刻再也見不到平常這一院之長的高高在上氣勢了。“定先生,您、您和溫小姐受委屈了,今天都是我們不好,您大人有大量——”

“爸,為什麽要跟他道歉?他陳定再家大業大也管不到我們頭上來。”朱紫君清高優秀菁英女醫生的格調再也維持不住,昂起下巴驕縱傲然地冷笑。“怎麽,定先生,大家敬你一聲定先生,你就當真以為全臺灣都是你家的領土,你還真拿自己當土皇帝了嗎?”

朱院長都快瘋了。

這個傲氣的女兒不知道,定先生……定先生他父親可是總醫院幕後最大的股東啊,一個弄不好,他這個院長位置就随時不保了!

插旗全球企業,觸角廣布天下,陳家,就是這樣一個龐大到令人敬畏的存在。

還有金家……金家……

朱院長覺得自己眼前陣陣發暈,腦血管都要迸裂開來了。

陳定只是微笑看着面前這團混亂,大手不忘牢牢箍着一直試圖從自己懷裏溜開的溫宜,深沉冰冷的黑眸一擡——

“吵死了,”他淡然地道:“老何,這裏一桌是開幾萬?”

荟萃館的何總經理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他身邊,笑道:“朱家訂婚宴在我們牡丹宴是開一桌兩萬九千九百九,取小倆口長長久久的寓意。”

“嗯。”他閑閑慵懶地道:“那把這裏所有的客人都安排到A區會場去,重擺宴席,開一桌九萬九千九,酒水也全包,通通記到我帳上……以慶祝溫小姐今晚答應跟我約會。”

“是,定先生,我馬上安排下去。”何總經理笑咪咪的,還不忘慇勤喜悅地對溫宜道:“謝謝溫小姐,我們家老爺子也說了,今晚只要溫小姐想吃的,牡丹宴就是龍肉也端得上來。”

“呃……謝謝。”溫宜臉上神情空白了好半晌,才總算勉強找回說話的本能。“麻煩你們了。”

“一點都不麻煩,是我們的榮幸才對。”何總經理頓時受寵若驚。

陳定卻是氣得牙癢癢,外公是想跟他搶溫宜嗎?

一大把年紀了,還學人家年輕人刷什麽存在感啊?

——只是若這腹诽被金老爺子聽到了,肯定又要跳腳大罵兔崽子不識好人心!這是給他做臉呢!兔崽子還不快快來感謝外公?

朱院長聽到這番對話,腦子發暈,身子搖晃了下。

這溫小姐竟是連金老爺子都親自吩咐叮咛要照料的?

完了……完了……

朱院長耳際轟隆隆,臉色漲得殷紅如血,驚恐慌亂得全然不知該如何補救收拾場面,恍恍惚惚間,連所有賓客興奮的争相簇擁着移師到另外一個樓層的A區會場,導致偌大的訂婚典禮現場空空蕩蕩難看凄涼無比,也都顧不得了。

迷茫間,耳邊女兒還在尖叫猛晃他——

“爸!爸!你看他們、他們居然真的走了?還有趙醫生、郭醫生他們,他們竟然也敢跟着去……爸,你快叫他們回來,還有莫謹懷你是死人哪?你只會跟個木頭一樣站在這發呆,還不快點去把客人全部叫回來!今晚全都是你那個不要臉的前妻害的,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閉嘴!”朱院長回過神來,揚起手重重甩了撒潑尖叫的朱紫君一巴掌!

剎那間,全場安靜了。

莫知義和莫夫人驚駭地看着滿臉猙獰瀕臨瘋狂的朱院長,莫謹懷則是從失魂落魄中恢複清明,木着臉,扶住了一手捂臉,不敢置信瞪着自己父親的朱紫君。

“你鬧夠了沒有?”朱院長咬牙切齒,憤怒顫抖道:“好好的一個訂婚典禮被你和……都搞成什麽樣子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明明就是陳定跟溫宜——”朱紫君臉上迅速紅腫起來,痛哭失聲又滿腹怨毒。

“如果不是你招惹來的,定先生會砸我們家的場子嗎?”朱院長一口血都快吐出來了,呼吸急促聲音困難。“不肖女,我們家全要讓你給毀了!”

朱夫人哭哭啼啼道:“老公,你別生氣了,有話好說,我們紫君也是受害者,她——”

“都是你們這些女人壞事的,還敢講?”

莫夫人聽不下去了,朱院長每句話仿佛都打在她臉上,她不禁也沉下了臉。

“親家公,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朱院長一掃平日見親家的親近客氣,臉色難看地道:“今晚訂婚宴也泡湯了,莫朱兩家的婚事我會再好好考慮考慮,所以莫夫人這聲‘親家公’我可不敢應。”

莫夫人臉色大變。“親家公——”

莫知義扯回了老婆,面色凝重嚴肅,“好,這門婚事,以後再說吧。”

“老公?!”莫夫人慌了。

“爸?!”朱紫君惶急地望向莫知義,又回頭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父親。

莫謹懷在這一片狗咬狗一嘴毛的混亂氣氛中,默默地離開了會場,等莫朱兩家發現想找人時,卻連他的手機都打不通了。

今天晚上對溫宜來說,猶如一場荒謬卻精采刺激的大戲,只不過前半段是八點檔路線,後半段是偶像劇風格……

熱熱鬧鬧了一個晚上,賓主盡歡,搞得好像今晚訂婚的是她跟陳定似的。

她覺得有點感動,但是更加頭痛。

幾個小時轟轟烈烈下來,她覺得自己已經被拱上了風尖浪口,有無數人争相上來跟她寒暄招呼聯絡感情。

她甚至看到有不少人用手機拍攝這一切,甚至還有直播的……

等所有事件終了,她确定自己搬回新竹老家山上還不夠,可能得躲到臺灣海峽的某個無名小島上三年五載的,才能從這一團喧騰鬧翻天中真正逃脫出來。

也許日後搬到外島重開粥鋪過生活也不錯。

溫宜今晚笑得臉都要僵掉了,還時不時得閃躲陳定想偷偷勾肩摟腰環抱她的鹹豬手。

一晚下來,比她連續三天三夜熬粥開店不休息沒合眼還累。

好不容易午夜十二點,她終于被他用南瓜車……咳,是帕加尼載回了公寓。

臨下車前,陳定卻遲遲不肯打開車鎖,而是用一雙黑夜中依然深邃閃爍發光的眼眸深深盯着她。

溫宜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潛伏在叢林裏的獵豹盯住了。

“今晚謝謝你。”她深吸一口氣,真摯溫言致謝道。

他今晚替她撐腰,還幫她報仇,為她出了好大的一口氣,甚至大手筆的一夜豪擲千萬設宴給她做面子……林林總總,都是她這一生從來沒有任何人為她做過的。

她心裏覺得很暖很激蕩,有說不出的滿滿感謝,并暗自決定接下來這三個月,不管他任何時候想吃任何料理,她半夜也會爬起來做給他吃。

就算是這樣,恐怕也報答不了其恩情的萬分之一。

“不以身相許嗎?”他瞅着她勾魂一笑。

“你從來就不缺女人啊。”她也回以微笑,眉眼彎彎,看在他眼中是說不出的可愛。“我能做的,就是讓你每天都吃得很滿足。”

“溫宜?”

“嗯?”

他目光熾熱而溫柔。“我可以吻一下你額頭嗎?”

她臉頰滾燙了起來,腦中空白了一瞬,突然有些不知該怎麽反應。“不……不恰當吧?”

“連額頭也不能嗎?”他嗓音聽來有絲悵然的落寞。

溫宜手足無措地望着他,不知怎地,心口忽地抽疼了一下下。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冷血、很糟糕。

陳定為她做了那麽多,她雖然不能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和男女情感混為一談,拿愛情去做償還的禮物,可是……此時此刻,她果斷拒絕暧昧的言詞卻卡在喉嚨,怎麽也狠不下心說出口。

時至今日,也不知誰欠誰更多,誰還誰得少了?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陳定一顆心直直沉到谷底,英俊臉龐仿佛再也維系不住長駐嘴角,此刻卻搖搖欲墜的那一抹慵懶笑容。

就在陳定努力掩飾眸底失落傷感之色,強裝打點起精神要改變話題的剎那,忽然感覺到了一只有點微涼卻柔軟的小手輕輕搭在他大手上,像是遲疑又是羞澀地默默牽過他的手掌,輕輕俯下頭來在他的手背上如蝴蝶乍撲即起般地吻了一下。

“謝謝你。”

電光石火間,陳定呆住了,腦中轟地綻放開來無數萬紫千紅燦爛絢麗缤紛,美得令人屏息的煙火花樹……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他心口發燙得厲害,不敢呼吸,不敢動彈,只覺這一切像是個美麗的幻覺……

要是他呼吸,要是他再動作大一點,夢就醒了。

可是手背肌膚仿佛還停留着她方才溫熱柔軟的吐氣與唇瓣觸感,從被親吻的地方逐漸蔓延蕩漾開來……

陳定幾乎要呻吟出聲。

竟然僅僅只是她的一個吻,就已讓他背脊顫栗,骨頭發酥,神魂震蕩得不能自已……

——這個女人啊,就是他的蠱。

當天晚上,陳定回家後對着被她吻過的那只手凝視良久,而後低頭以唇覆蓋了上去。

仿佛,也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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