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末早晨七點，窗外陽光明媚， 301宿舍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昨晚大家看書睡得晚， 周末早上難得多睡一會兒。

林蕪輕輕爬起來， 盡管她放輕了聲音，大家按着生物鐘也醒了。

“林蕪， 幫我在食堂帶兩個肉包子， 一瓶牛奶。”崔雅的聲音軟軟的，像只小奶貓。

“我要青菜包，三個吧。”

林蕪背上書包， “我上午出去， 不上自習。”

崔雅：“啊！你去哪兒啊？”

林蕪沒有隐瞞， “走湖。”

崔雅喔了一聲， “那你去吧， 放松放松也挺好的。”

林蕪走後，陳彤問了一句：“她一個人去走湖？”

崔雅：“不知道啊， 可能要去散散心吧。我看她壓力挺大的， 晚上一直睡不好。”她快速地從床上跳下來。“我先去洗手間啦。”

楊筱夢：“你們快點吧，一會兒周末去跑步。”

“知道了，舍長大人！”高三的生活簡直就像一根緊繃的繩子，已經到了這時候，再苦再累都得咬牙堅持着。

三個人一起去操場跑步， 正好遇到了姜曉， 姜曉已經跑結束了， 氣喘籲籲地在走步。

陳彤問道：“姜曉， 你沒和林蕪去走湖啊？”

姜曉淡淡一笑：“我語文還有幾篇古文沒有背熟。”

大家若有所思，難道林蕪一個人去走湖，她來晉城三年，除了去她親戚家，偶爾和姜曉她們幾個出去，幾乎沒有一個人單獨行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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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教室了。”姜曉走到出口，拿起了擺在地上的書包，象征性地拍了拍灰塵，大步而去。

陳彤望着她的背影，“感覺她現在怪怪的。”

楊筱夢：“人家努力學習，哪裏奇怪了。”

崔雅點點頭，“她姑姑一家出國，爸爸又不在身邊。我們再苦再累，放假回家爸爸媽媽都在等我們，做滿一桌子的菜。”

說着，三人表情各異。

林蕪按着秦珩給她的路線，等到41路公交車。周末的早晨，車況一點也不擁堵。她側首看着窗外，天空像水洗過一樣的幹淨。

每一站都有人上上下下，生活永遠這樣重複。人生到底會在哪一站停下來呢？

半個多小時，她到了站。

秦珩早已在約定的地點等她。城牆門下，他穿着藍白條的校服，依舊背着那個書包，書包裏從來不會裝幾本書。

林蕪在人群中找到他，秦珩也看到她，兩人目光相視，他大步朝着林蕪走來。

林蕪覺得奇怪，他今天怎麽也穿着校服。

秦珩揚起一抹笑意，笑容明朗燦爛，“我們從這個門進去，湖走一圈有點累，我們走半圈，正好對面有個公園，景色也還不錯。”

林蕪點點頭，她看着周圍，“人好像很多？”

秦珩：“周末都這樣，會有外地游客。這是晉城最大的湖，景色不比景點的差。平時很多人喜歡走湖鍛煉身體。”他知道她幾乎沒有逛過晉城的景點，所以一路上和她講解了晉城幾個城牆門的歷史。

不遠處的湖面，柳樹随風搖曳，水波淩淩，湖岸邊停了一排船。

這樣的輕松惬意。

“要不要去坐船？”秦珩提議道。

林蕪搖搖頭，“就這樣走走吧。”

兩人慢慢走着，一路還遇到晨練的大媽大爺，還有在地上寫毛筆字的孩子。

林蕪不由得多看了那孩子幾眼，發現他的字寫得還真不錯。他們小學初中的課程根本沒有書法課，寫字完全是憑自己的模仿能力。她的字只能算作清秀，與秦珩、沈宜葶他們的字根本不能比的。

秦珩也看了一會兒，那小孩子不過七八歲，惹來一衆大人圍觀誇獎。他剛想說話，突然看到人群中的張勤。

張勤也看到他們了，臉上有一瞬的驚詫。

秦珩眉毛一跳，連忙拉了拉林蕪的手，“我們快走吧，這邊小偷也多。”

林蕪莫名。

張勤目光追逐這兩人。

一旁的男人五六十歲樣子，和張勤五官有幾分神似，他問道：“那兩個學生是你班上的？”兩人穿着一中的校服，很容易認出來。

“是的。”

“哎，有情況啊。”

“您別亂想，這兩孩子成績很好。”

“成績好不代表一切。”

張勤的臉色沉了沉，“爸，這麽多年了，您的想法還是沒有變。學生之間的單純，你們始終喜歡用成人的眼光來揣測。”

張父默了一下，“你還在怪我？”

張勤抿着唇角，眸色變了變。

“當年的事，我很抱歉。”張父深深嘆了一口氣。“你也不小了，也該結婚了。你們學校的陶蔓老師……”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那真是可惜了。”

張勤了解他的父親，領導做慣了，什麽事都喜歡去主導去控制。偏偏他已經不是孩子了，不能再如他的意了。

秦珩情緒複雜，他自然不會告訴林蕪他剛剛看到張勤，林蕪想法單純，如果知道的話，她肯定要去和張勤打招呼的。

前面到了公園。正是春季，園內鮮花盛開，一大片郁金香，綠草如茵。不少家庭帶着孩子來野餐的，還有很多來拍婚紗的新人，漂亮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

林蕪還是第一次來公園，而且是和一個男生。“這公園叫什麽名字？”

秦珩望着她，表情淡定而自然，“情侶園，你不知道嗎？”

林蕪猛然一怔，疑惑地看着他，“情侶園？”

秦珩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林蕪——”

突然被叫名字，林蕪心有一愣。

秦珩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葫蘆形的木牌。“我媽在寺裏求的，送你。”

林蕪一臉詫異，“我怎麽能要？”木牌還帶着他的體溫。

秦珩把木牌交到她手中，“上面刻了字，你看看。”

林蕪念道：“金榜題名——”

秦珩聳聳肩，“我應該是能保送的，所以我用不着了，送給你！你別瞎緊張了。”

林蕪：“可是這是你媽媽給你求的？我怎麽能要。”

秦珩轉開頭，“你趕緊收起了，本來我是準備送給屈宸的，不過他要出國，也不需要金榜題名了。”

林蕪：“……那謝謝你，還有阿姨。”

秦珩點點頭，唔了一聲，臉色浮過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當天中午兩人一起吃過飯之後，林蕪要求請客，秦珩付的錢。他說，等到大學讓她再請他。

林蕪回學校，好像出來一趟，她有種大力水手吃菠菜的感覺。下午，她繼續去上自習，并且精神還真不錯。

人果然還要需要去接近大自然，心态平和了，什麽都會慢慢放開。

這一天下午，秦珩突然在朋友圈發了一張圖片，情侶園的風車，什麽描述性的詞都沒有。

他發了沒多久，評論就來了。

屈宸：秦珩？

孫陽：被盜號了？

秦女士：兒子，去情侶園了？

秦女士：和誰？約會？

……

秦珩誰也沒有回複，林蕪是在晚上才看到這一條微信的，她默默點了一個贊。

秦女士百忙之中，給丈夫打了電話。“趕緊看你兒子的微信。”

秦爸爸手一抖，“他怎麽了？”

秦女士：“他是不是早戀了？”

秦爸爸喔了一聲，以為發生什麽大事了。“他馬上就高考了，你別胡思亂想。”

秦女士：“你兒子什麽性格，你不知道嗎？他微信都長草了，現在明目張膽地發圖，今天肯定是約會了。”

秦爸爸：“夫人，請問您有什麽指示？需要我現在致電秦珩嗎？”

秦女士：“我就是和你說一下，你兒子不會做和尚的。”

秦爸爸笑：“我們就當做不知道吧，別去問他。”

秦女士：“你以為你想問他，就能問出來。和你一樣悶騷。”

秦爸爸：“……我在開會，回家聊！”

高三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眨眼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很快三模結束。這次全市五所高中聯考，林蕪總分排第一，秦珩排第二。一個化學滿分，一個數學滿分，成績一出來一中學生和老師之間就炸了。高三年級的領導和老師開會，千叮咛萬囑咐，今年一中一定要争取拿到全省狀元。

老師們壓力很大。

張勤還特意把他倆叫到辦公室，淺談了一下，讓他們繼續保持這種狀态，這時候千萬不能掉以輕心，更不能分心。

秦珩語氣輕松：“張老師，您放心，我們會相互督促的。”

張勤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又看看林蕪，最終什麽都沒問，讓他們回班了。

兩人一回到班上，大家還在熱議他倆。

孫陽感嘆，“神雕考侶！你倆每次這名次怎麽保持的？”

林蕪問：“什麽神雕考侶？”

姜曉笑了一下：“他們封的，考試的考，你和秦珩。”

林蕪赧然。

秦珩回道：“都是同個老師教的，名次差不多有什麽奇怪的。”

孫陽瞬間攤在桌上，“我和你們不是同個老師嗎？”

排名出來之後，秦珩的保送名額基本上确定了。晚自習後，他回到家。

秦爸爸秦媽媽難得都在客廳。

小野晃着尾巴過來，秦珩摸摸它。

秦爸爸擡眼，“郝主任今天和我聯系了一下，你這個保送的事，要盡快決定了。”

秦珩往沙發一攤，沒說話。

秦爸爸和秦媽媽相視一眼，不知道他又怎麽了。

“秦珩，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秦媽媽小心翼翼地措辭。

“保送數學系，數學要繼續深造，以後做數學家。我們老秦家還沒有出過這樣的人物。”

“嗯。”秦爸爸點點頭，“像華羅庚、陳景潤一樣。我們老秦家還沒出過這樣的人物呢。”

秦珩臉色突然鄭重起來，“我好像也沒有太想做數學家。”

秦爸爸一臉平靜，“那你想做什麽？”秦媽媽也靜默了，小野蹲在茶幾邊上，好像在開家庭會議。

秦珩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從小學奧數，每次比賽都能得獎，讀數學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秦爸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不知道将來做什麽？這個問題我們要好好讨論一下。”秦珩的事一項都是他自己決定，因為他們一直相信孩子的能力，而他們作為家長會是在關鍵的時刻以他們的社會閱歷對他提出自己的意見。當然最終的決定權還是他自己。秦爸爸是名校畢業，畢業回到晉城進了公務系統，過了幾年朝九晚五的生活，在他快要升一級時，毅然辭職創業，公司現在也是省內百強企業。他從來沒有說過，讓秦珩将來回來繼承公司。

“秦珩，我一直覺得高考不一定能決定一切。好的學校是一個好的平臺，不過，你還是需要更多的努力，才會有更好選擇的機會。我和你媽媽支持你任何決定。”

秦珩挑挑眉，“那我去學醫吧。”

秦媽媽緊張，“怎麽突然又要學醫了？”

秦珩不甚在意地說道：“救死扶傷。”

秦媽媽蹙着眉，“現在社會醫鬧也不少哎。”

秦爸爸一臉淡定地拍拍她的手。

秦珩起身，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爸媽，我要是放棄保送名額呢？我想參加高考，到時候再填志願。”

秦媽媽捂住了心口，秦爸爸咬了咬牙，佯裝着一臉淡然。“你再考慮一下。”他加重語氣，“深思熟慮。”

秦珩唔了一聲，回了房間。

秦媽媽握着拳頭，“他怎麽了？這是要挑戰自我嗎？”

秦爸爸呼了一口氣，又喝了幾口水才壓下心口的那團氣，“淡定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