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兩人來到走廊一旁的沙發座， 這裏別無他人， 正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陳彤先開口：“你一點沒變。”

林蕪面色清淡，靜坐在那兒。

陳彤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打量着她。現在的林蕪，頭發比高中那會長了許多， 柔順披在肩頭， 氣質灼灼。沒有化妝，依舊眉目奪人。“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消息。”

林蕪望着她，目光裏沒有一絲情緒， 好像對着一個陌生人一樣。

陳彤笑了一下，林蕪一貫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她緩緩開口， 聲音微啞，“高一的時候，我一直覺得我們是一樣的。一樣來自郊區，可是你那麽聰明， 學習好， 長得漂亮， 到哪裏都是焦點，老師喜歡你， 男生女生很多人也喜歡你。”她扯了一下嘴角， “明明你家境窮困，為什麽你可以那麽淡然， 你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你口中的親戚根本就是假的， 明明你就是受沈宜葶家資助。”

林蕪表情不動， 她扣着手，胸腔裏壓着一口濁氣，可面上依舊維持着涵養禮貌。

原來在陳彤眼裏，她窮困清高。她就是這麽看自己的？

陳彤涼涼一笑，“你和沈宜葶穿着一樣的衣服，那件衣服價格那麽貴。林蕪，你一直在騙我們！”

林蕪沉默着。

陳彤咬了咬唇角，“你不是也知道了。”她呼了一口氣，“你的書是我拿走的。你為什麽從來不問我？”當時她明明那麽急？為什麽最後看破而不戳破呢？

林蕪望着她，眼中一片淡然之色。她早就釋然了。“你不是把書還給我了嗎？”

陳彤緊握着雙手，“林蕪，你為什麽總能做到這麽冷靜？”

林蕪想了想，不是她冷靜，而是她根本無計可施。

“因為不管你遇到什麽問題，秦珩都會站在你的身旁。哪怕沈宜葶是他的青梅竹馬，也抵不上你們三年前後桌的感情。” 一直以來，她都嫉妒着林蕪。她關注着林蕪的一切，她的分數，她的朋友……她走進一個死胡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覺得自己就像窺視狂。

林蕪啓口，“我有什麽值得嫉妒的？如果我的聰明能換取我爸爸還活着，我寧願自己笨一點。”陳彤咬着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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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蕪籲了一口氣，起身欲離開，“陳彤，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陳彤抿着嘴角，“林蕪——”

林蕪身形一頓。

“對不起！”陳彤沉沉的說道。

林蕪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不是滋味，“現在我接不接受你的道歉都無所謂了。”

年少總會做出一些糊塗事，自己做過的事，自己買單。難道還要那些受傷的人為犯錯的人買單？

遲到多年的道歉，祈求別人的原諒，也許不過是為了你心裏的不安和那零星的內疚感。

他們早已形同陌路，再糾結過往的事又有什麽意義呢。

林蕪往前走去，秦珩懶洋洋地站在那兒，一手插在口袋裏，眉色清冷。

走近了，四目相識的瞬間，兩人相視一笑，默契的不需要任何解釋。

秦珩手臂上擔着她的羽絨服，遞給她穿上。大廳暖氣不足，他擔心她凍着了。

林蕪：“我們要走嗎？”

秦珩牽着她的手，的說話間連眉梢都帶着說不盡的情意。“當然要走。他們一會兒要去唱歌，你想去？”

林蕪搖搖頭，她不太喜歡熱鬧。

秦珩也是如此。

陳彤一直注視着他們，久久未動。

“陳彤——”崔雅不知不覺走出來。

陳彤白着臉，“我說了。”

當年崔雅作為旁觀者，她輕輕楚楚這一面的一切。她拍拍她的肩頭，“都過去了。”

過去了，但是再抹不幹淨了。

秦珩今天是開車出來的，林蕪坐在副駕駛座上。“你什麽時候學的車？”她竟然都不知道。

“高三暑假，學了一個月。”他修長的十指握着方向盤，側臉英氣。

林蕪啞然，那個時候他一個字都沒有提。

“怎麽這麽看着我？”

林蕪忽而一下，“你和吳彥祖一點不像。”她後來去看過吳彥祖的照片。

“那你覺得我吳彥祖好看？還是我好看？”

情侶之間是不是都會問一些無聊的問題。

林蕪從來認真想過男生的容貌，秦珩長得帥氣，這一點毋容置疑。她側首，緩緩說道：“你是獨一無二的。” 她嘴角的笑容暖暖的，讓人心動。

秦珩的十指一緊，要不在開車，他真的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中，吻她。

“我們去哪？”

秦珩收回餘光，專注地看着前面的。“帶你看看晉城。就當陪我練練車。”盡管有一段時間沒有開車了，他的車感還在。

林蕪覺得這樣也不錯。

一個下午，秦珩開了三個小時，從市中心到江邊，又從江邊回來。

林蕪看着窗外，“從來不知道晉城是這樣的。”

秦珩笑，“發展太快了，這兩年又建了不少高樓大廈。”

外面的世界再好，林蕪還是喜歡東陵，想念那個小山村，想念姑婆做的玉米餅。

秦珩一直把她送到店裏。

林蕪說道：“你回去吧。”

“明天早上八點我過來。”

林蕪轉念一想，“秦珩，你不會是想開車送我回去？”

秦珩挑眉，“這一個下午，你還不相信我的技術？”

林蕪：“……不是。”只是有點不習慣而已。

秦珩說：“自己開車方便。我晚上也趕得回來。”

林蕪不再說什麽。

店裏的客人走了，趙玉璇走出來，臉色依舊。“外面冷，你們兩個進來吧。”

秦珩禮貌地喊了一聲，“璇姐。”

林蕪的表情就像是做壞事被家長當場抓包一樣。

趙玉璇笑着：“秦珩，謝謝你對阿蕪的照顧。”

秦珩：“我應該的。璇姐，明天我送阿蕪回去。”

趙玉璇點頭，“好的。我得到臘月二十八才能回去呢。那麽你們路上小心一點。”

秦珩：“你放心好了。”

趙玉璇看着這兩人，多好看的一對啊。惟願以後他倆的一帆風順，再無波折了。

晚上，秦珩回到家，客廳裏的電視開着，秦父慣常看的新聞頻道。

年底了，秦母忙着臺裏的新年晚會，忙的很，正常晚回來。這對父子早就習慣了。

秦父今晚一個人在家，聽見車子動靜知道兒子回來了。

秦珩開門進來，放好車鑰匙。“爸，我媽還沒回來？”

秦父應了一聲，“秦珩，你過來，有件事我們商量一下。”

秦珩坐在沙發邊上，秦父調低了電視的聲音。

“畢業之後，你想留在B市還是回晉城？”

秦珩也想過這個問題，林蕪肯定更想回家鄉的。

秦父看着他的表情，“因為林蕪，你不确定嗎？”

秦珩沒說話。

秦父了然，“兩個人在一起是要相互考慮的。”

客廳裏的燈光氤氲，像是隔着一層紗，讓人思緒有些迷離。

秦珩擡手揉了揉眼角，“爸，你想說什麽？”

“我和你媽去年就在考慮要不要給你在B市買一套房子。”以秦家的經濟條件在B市買一套房子根本不費力。

“你們希望我留在B市？”

秦父笑道：“家裏兩個醫生，你們想過以後的生活嗎？其實我和你媽覺得回到晉城就挺好。但是B市的各方面的發展确實要比晉城好很多。”

秦珩勾了勾嘴角，“爸，你想幫我們帶孩子可以直接說！”

秦父笑着，“房子我和你媽在商量一下。關于你們的未來，你們也不是小孩子了，路想清楚了再走。”

秦珩斂了斂神色，“我知道。”

第二天，秦珩如約而至。兩人和趙玉璇告別，林蕪踏上了回家的路。

早晨的霧很大，能見度很低。

一路上，車速都很慢。

秦珩擰了擰眉，一臉無奈，“看着這車況，估計要到下午才能到家。”

林蕪看着窗外，一路都在思索，她該和媽媽、姑婆怎麽介紹他呢。如實相告嗎？她的臉熱熱的。

璇璇姐姐昨晚上開玩笑，說秦珩這次就像小姑爺上門。

“阿蕪——阿蕪——”

林蕪收回心緒，“怎麽了？”

“幫我拿一下水。”

林蕪低下頭，拿了瓶礦泉水，擰開，準備遞給他。

秦珩說道：“我一會兒再喝吧。”

林蕪一咬牙，把水送到他嘴邊。秦珩一愣，偏了偏頭就着她的手，喝了幾口水，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這趟回家路上足足開了六個小時，到家的時候，林蕪擔憂地看着秦珩，他這樣根本不可能再開回去了。

秦珩沒有覺察她的想法，打開後備箱，拎出她的行李箱，還有給她家人準備的禮物。

林蕪啞然：“你怎麽還準備這些東西？”

秦珩一臉淡然：“快過年了。”

林蕪：“……”她的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紅暈。

真的像見家長。

林媽媽和姑婆聽見動靜，從院裏出來，乍然看到秦珩，林媽媽一愣。

“阿蕪——”

林蕪上前抱着媽媽，“我回來了。”半年了！她終于回家了！一切都是好好的。

秦珩立在一旁，風姿綽約，“阿姨，好久不見。”

林媽媽望着他，慢慢回想着，這張臉很熟啊。“你是——”

“媽媽，他是秦珩，高一來過我們家的。”

林媽媽露出笑容，“我有印象的，只是秦珩有些變化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秦珩嘴角揚着笑容，“看來林蕪很少提起我，阿姨就忘了我。”

林蕪心跳的厲害，睨了他一眼。

林媽媽看了一眼路邊的車。“秦珩開車的嗎？”

秦珩回道：“春運車站人多，開車方便。”理由很充分。

林媽媽眸色微微一動，“快進來吧。餓不餓？飯都熱在鍋裏呢。”

林蕪望了他一眼，秦珩一臉坦然。

吃過午飯，林蕪幫忙收拾桌子碗筷。秦珩在堂屋裏陪着姑婆說話，姑婆在繡衣服。

秦珩：“姑婆，這是什麽？”看樣子應該是苗族的衣服。

姑婆眯着眼，她撥弄着指頭上的頂針，“是給阿蕪做的嫁衣，我們苗族女孩子結婚都穿這個。阿蕪也快二十了，趁着我還能動，我要給她做好。”

秦珩目光一動不動，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流露不易覺察的向往，“很好看。”

姑婆展開上衣一角，她眯着眼睛，“小阿蕪穿上一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