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是天才(十)
嵇長夢一路疾駛,不知道闖過幾個紅燈,她開到別墅門前随便把車停在路邊。手有點顫抖地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雙腳踩在地上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沒有知覺,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家門,想開口喊人,聲音幹涸的幾乎發不出聲音。
“維克托!”她聲嘶力竭卻只發出小貓似的叫聲,她找遍一樓的房間,看到游泳池邊破碎一地的酒瓶,又往樓上找去,直到看到卧室的衛生間發出亮光。
嵇長夢顫抖着推開衛生間的門,看到維克托好好站在那裏的時候整個人放松下來,她扶緊把手才沒摔倒。
維克托聽到響聲,一手拿着剃須刀呆呆的看向嵇長夢,他臉上都是泡沫,甚至有些站在了頭發上。
嵇長夢強顏歡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走上前拿過他手中的剃須刀,“我幫你吧。”
她自己撐着坐上洗手臺,維克托像往常一樣閉着眼沖她擡起臉,她狠掐了自己一把,手不再顫動,開始仔仔細細的給維克托刮胡子,剃須刀刮過泡沫,一點一點露出他英俊的臉頰。嵇長夢看着他的臉,眼下出現了淡淡的黑眼圈,睫毛顫了幾下,維克托睜開了眼睛,原本清澈的眼睛現在布滿了紅血絲,嵇長夢差點哭出來,她趕緊低下頭。
刮好後嵇長夢跳下洗手臺,把剃須刀收好,開始洗手。維克托從她身後緊緊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張開嘴,一股酒氣伴着灼熱的氣息湧來。
“安娜。”
“嗯。”
“嵇長夢。”
“我在。”
“你差點就要失去我了。”
嵇長夢低着頭用力眨了幾下眼睛,轉身抱住維克托,低聲說了抱歉。
她浸濕毛巾給維克托擦了擦臉,拉着他走向卧室,給他脫掉衣服讓他乖乖躺在床上,維克托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顆頭,睜大眼睛看着嵇長夢一舉一動。
嵇長夢調低燈的亮度,掀開被子鑽進去,拍拍維克托的肩膀,“睡吧。”
維克托攬過她,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嵇長夢聽着維克托平穩的呼吸聲,輕輕起身,他睡得很熟。
她走出卧室,輕輕關上門,來到衛生間,她把浴缸旁邊的藥和刀收好,伸手伸進浴缸打開閥門放水,滿浴缸的水已經變得冰涼,她只覺得那水涼的刺骨。
看着水卷成小小的漩渦,水位慢慢降低,她的淚一滴一滴落下。怪她,從未深想維克托反常背後的原因,沒有試圖追溯他的心理變化,只是一味自怨自艾,源于自卑。
嵇長夢下樓走到書房,維克托有些強迫症,書分門別類擺的整整齊齊,演過的劇本也是,她很容易找到了厚厚一沓的劇本,坐在一旁細細翻看。
電影的名字是《複仇》,講述了主角安東尼奧為了報複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公爵從草根逆襲成功的故事,安東尼奧翩翩有禮,博聞強識,溫柔可親,逐漸受到公爵的賞識并贏得公爵女兒克勞迪娅的心,然而這一切都是陰謀,真實的安東尼奧狂妄殘暴,冷血無情,他一點一點蠶食公爵的勢力,并報複成功。而這時,從公爵千金一落千丈的克勞迪娅,面對愛人的背叛,也決心開始複仇。
嵇長夢看着結局的全滅結局心情複雜,她又快速翻了遍厚厚的劇本,維克托很認真的注釋自己對角色的理解,幾本劇本都磨損的厲害,看出經常有人翻來覆去。她看着維克托的字體從剛開始的整潔秀美,到最後潦草力透紙背,腦海裏漸漸浮現安東尼奧的形象,俊美高傲,又冷面無情,他最後變成了另一個,害的別人家破人亡的公爵。
維克托的反常,卻是因為入戲太深。
嵇長夢回到卧室,輕輕躺回維克托的懷裏,他似乎有所覺,睡夢中又把嵇長夢摟地更緊些。嵇長夢一夜未睡,睜着眼睛到天明。
她把維克托想得太萬能了些,從未想過他也會有出不了戲的可能性,他再天才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她又在後悔,忙于工作,疏于陪伴維克托。她不是個合格的女友,更不是個合格的宿主,系統的安靜與不作為,讓她以為這是另一個人生,拼盡全力去彌補過去的自己。
而事實上,維克托,才是她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
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嵇長夢起床,維克托還在睡,她拿着維克托的手機走到露臺,開機後不停跳出信息和未接來電,她先給喬尼打了個電話,告知具體情況,讓喬尼過來一趟。
又用自己的手機咨詢了一遍各界朋友,得到了幾個著名的心理醫生的聯系方式,打電話過去預約到一個最近的,換了一身衣服在樓下等着喬尼的到來。
“我很抱歉。”喬尼風塵仆仆到來,一見面就是先表達自己的歉意,“我沒能相信他對你的感情,而是相信了那些人的鬼話:維克托也被這個圈子的繁華迷了眼。”
“沒關系,實際上連我自己都沒能相信。”嵇長夢安慰道,“你能幫我在這看着維克托麽,我有點事去處理,很快就回來。”
喬尼點頭答應。
嵇長夢開車駛向公司,同事們早已開始一天的忙碌,她徑直走向上司辦公室。
“安娜,你遲到了。”上司皺着眉頭看着身着一身休閑裝的嵇長夢。
“抱歉,我今天來是辭職的。”
嵇長夢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簡單收拾了下東西,跟同事告別後離開了公司,想着剛才上司生氣失望的樣子,不由感到抱歉,上司既沒有因她是個亞裔歧視也沒有因她是個女人而輕視,一心提拔,然而她已經失去了很多,不能失去更多。
她到家時維克托已經醒了,坐在餐廳有一口沒一口喝着她溫在鍋裏的粥,聽到她回來的動靜一動都沒動,直直的盯着粥碗仿佛裏面有什麽神奇的東西。
喬尼跟嵇長夢打了個招呼,他已經推掉了維克托近期的所有通告,就先一步離開了。
嵇長夢給自己盛了碗粥,拉開維克托旁邊的椅子坐了下去,維克托靜止不動好似雕像,她邊喝粥邊看了他幾眼,說道:“下午跟我一起去看醫生。”
維克托動了,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慢慢喝下去,輕輕“嗯”了一聲,仍舊沒有看嵇長夢。
維克托現在懊惱極了,睡醒後他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一清二楚。他維持了七年的形象,完美的英俊的睿智的維克托,被昨晚胡子拉碴的醉漢毀得一幹二淨。
“回神!”嵇長夢伸手在維克托眼前晃了晃,維克托一低頭看到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空了,目光呆滞的看向嵇長夢。
她看着維克托少有的呆呆的樣子,心裏大呼可愛,上去啵了一口,頭順着湊到他脖頸處,深深吸了一口,沐浴露的清香,“不錯洗幹淨了。”
維克托聽到,懊悔的單手扶着額頭。
嵇長夢端走維克托的碗,走向廚房,回頭問道:“中午想吃什麽?”打開冰箱看了看,也沒等正在思考的維克托回話,又說道:“算了,我做什麽你吃什麽。”
兩人簡單吃完午飯,嵇長夢載着維克托去看心理醫生。維克托接受心理咨詢的時候嵇長夢就在外面等着,她面無表情,在維克托面前一直帶着的輕松的笑意消失。
她知道,精神類的疾病有多難治療,而她不知道維克托的情況到底有多糟糕,他人對別人的情緒很難感同身受,永遠不知道當事人在看似微小的事中受到多少煎熬。
咨詢結束後心理醫生在經過維克托同意後把他的情況和治療方案單獨講給嵇長夢聽,維克托的情況不算嚴重卻又複雜,讓她的心微微提起卻又收起了懸在之上的刀。
“海斯先生混淆了他和所扮演的角色的命運,事實上他做的許多事不是因為他想做而是因為他覺得他“應該”做。”
“他的情況複雜在,把兩個在一定程度上相似但又有諸多不同的人混雜在一起,想要完全剝離是困難的。”
“好消息是海斯先生的輕生心理并不嚴重,嵇小姐不需要太過擔心他的生命安全。”
“……”
嵇長夢通過這次咨詢清楚了維克托的心理狀态,她打電話給喬尼讓他在維克托痊愈之前不要接任何工作,帶着維克托回家後,在心裏制定了個粗略的計劃表。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裏,他們倆幾乎寸步不離,恢複到曾經在學校裏的生活狀态。兩人一起看書,一起散步,一起做家務,一起旅行,開始了他們的漫漫治愈路。
作者有話要說:
唉(T ^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