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陸星月知道被周加成發現肯定會有麻煩, 可她沒料到, 比想象中的還要麻煩。

因為她被他抓着手腕,別說脫身了, 連步子都邁不開。

陸星月怒目而視, 周加成黑眸閃爍着微光,含笑凝着她。那邊群毆的幾個人也都停下來,面面相觑了望了這邊一會兒,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躺在地上那個抱着相機的男人已叫不出聲了, 滿臉的血, 狼狽又可憐。

有人走近了些問:“周少,這人打算怎麽處置?”

周加成頭也不回的道:“放了, 本少爺今天心情好。”

心情确實是好, 連側影都透出一股喜氣,不像平日裏那般森寒吓人。那人又朝着陸星月瞟了一眼,不由想着平日裏也沒見哪個女人能讓這位少爺如此喜形于色啊。難道是遇到心上人了?

那人納悶的走開,将被打的男人拎起來, 幾個人推攘着踉踉跄跄的他離開了。

“住哪兒, 還不說,想跟我耗着?”周加成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道:“行, 我可以等。”

陸星月心緒煩亂的沉默片刻,才開口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住在哪兒?你剛才那樣說到底什麽意思, 你想幹什麽不妨直說。”

雖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陸星月認為,話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

周加成低笑了一聲, “這還不懂?這些年我一直心心念念記挂着你,一直到處找你,發覺你消失了我後悔沒有早點行動。至于為什麽,還想聽嗎?”

“……不想了。”大概是剛才震驚過了,陸星月此時只是稍微驚訝後就迅速鎮定下來,“周加成,你牽挂着我,我深感榮幸,但你現在可以放開我的手了,我待會兒還要去幼兒園接我兒子。”其實離放學還有一段時間,她故意說出來的。

“兒子?你有兒子?!”周加成臉色陡變,握住陸星月的手不自覺更加的用力了,睨着她語氣也冷沉了下來:“你結婚了?!!”

陸星月手腕疼的想罵娘,她露出一抹微笑,“是,我結婚了,兒子都三歲半了。”

周加成卻很快面露懷疑,“你是在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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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月無語道:“我騙你幹什麽,你之前都叫我姐姐,難道忘記我的年齡了嗎?我二十七歲了,結婚生孩子不是很正常?”

周加成瞪大了眼睛,好像是突然遭受了什麽巨大的打擊,攥着她的手都松開了,眸中還晃動着些許無措的神色。他不願意相信,低喃着:“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陸星月趕忙提起東西就要離開,周加成卻突然眼神一凜,再次閃身攔在她前面,“不對,你孩子三歲半,按時間推算,你是當年離開時候就已經懷孕了是不是?你懷的誰的孩子?江家的?你現在根本就沒結婚對不對?”

……真是大意了,居然露出了這個破綻。陸星月心裏咯噔的一下,面上不動聲色的道:“你想多了,我離開後就結婚懷孕,孩子早産。”

周加成冷呵道:“你接着編。”

見他果然不好糊弄,她心煩意亂,氣息沉了沉,問道:“那你想怎麽樣?”

她幾乎是間接承認,周加成看起來快氣惱瘋了,語氣也有些孩子似的胡攪蠻纏:“是姓江的孩子?你都離開了,為什麽還要生下他的孩子,為什麽?”

“這好像是我的自由吧?我想誰生就給誰生。”陸星月怒極反笑,一雙眼瞳黑亮的驚人,瞪着他道:“而且,請你搞清楚,你并沒有資格過問。”

周加成不說話了,眸光冷幽死死盯着她,臉上陰沉駭人。

“別跟着我。”陸星月滿臉晦氣的甩開他就走。

她以前是一直覺得周加成喜歡戲弄她,但她以為他性格惡劣對每個女人都是這樣的,哪裏知道,他會是那種心思。

她想想都覺得頭大。

陸星月一下午就跟周加成鬥智鬥勇,換了出租車換公交車,公交車下了又走路,七拐八彎,走街串巷,卻仍舊甩不開那個人。

陸星月只覺如芒在背,烏雲罩頂,她躲無可躲,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來,滿心疲倦的長長吐息。

周加成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

陸星月領教過他的性子,知曉他肯定不會輕易罷休,轉過頭去,很認真也很直接的對他道:“周加成,我對你從未有過喜歡的感覺,而且我有了孩子,年紀也比你大很多。”

周加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道,“那又怎樣?什麽年代了。我爸新娶的老婆比他小二十幾歲呢,我為什麽就不能娶比我大的?你也就比我大六歲而已。”

四年多前,他四處遍尋不着這人,等察覺到她是真的消失之後,他才恍然間醒悟過來自己一直以來的心思。後悔和不甘猶如山洪海嘯幾乎将他湮沒窒息!那天送她去學校,竟然就讓她這樣走了。他還跟個傻逼似的,一直高高興興等着給她安排工作。

他已經錯過了好幾次機會,現在終于找到了她,怎麽可能會放棄。

就算,她已經有了別人的孩子。

那又怎樣?

周加成剛才在路上已經冷靜下來想通了,他哂道:“多一個孩子,我又不是養不起。”對他來說,只要能把人牢牢抓在手裏就夠了。

“你……”陸星月不可思議的語塞了片刻,“周加成,你腦子壞掉了?”

周加成跟陸星曜一般大,對陸星月來說,他也還是個孩子罷了,怎麽都沒想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難道真打算當她兒子的後爸嗎?

陸星月感到荒唐,寧願他現在只是戲耍她,說着玩玩。

陸星月手機響起,她拿出來接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抽一口氣。

是幼兒園的老師打來的,就因為要躲着周加成,她竟然忘記到時間要去接孩子了!她沒有給陸子熹報托管,陸星曜這時候肯定活動還未結束,她只有馬上親自去接。

陸星月很心急,卻沒有馬上起身,她要想辦法甩掉這個小尾巴。不然被他知道陸子熹哪個幼兒園就麻煩了。

陸星月苦思冥想片刻,放柔語氣跟周加成商量道:“周加成,你看這樣行嗎?我們先分開,你別跟着我,如果能再次在這座城市偶遇,就說明我們兩個的确有緣分,到時候我再考慮好不好?”

周加成目光灼灼望進她充滿真摯的眼底,半晌他點頭道:“好啊。”

陸星月沒想到他這麽輕易的答應了。

周加成緊緊的盯着她:“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再遇到就不能趕我走了。”

陸星月态度敷衍胡亂應了,趕時間去接孩子,也就不再管心裏的驚疑不定,她起身攔了一輛車,上車後,看到周加成手臂搭在椅背上,還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能甩下他了是好事,可也不知為何,陸星月并沒有感到安心。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對的。

因為第二天去接陸子熹回家穿出擠擠攘攘的人群時,一眼就看到了抱着雙臂,倚靠在牆邊站立的周加成。

陸星月一瞬間五雷轟頂,周加成轉眸看到她,挑了挑眉尖。

“媽媽……”被她牽着的陸子熹仰起小臉,有些奇怪她為什麽突然不走了。

周加成走過來道:“怎麽樣,我們是不是有緣分。”

陸星月:“……你怎麽找到的?”

“冥冥中注定的緣分啊,還能是什麽?你答應過,不趕我走的,說到做到啊。”其實他是直接記下陸星月坐出租車車牌號,提供了時間段和起點,然後往出租車公司打電話說在車上丢了東西,聯系上司機後,給了點好處,因為陸星月急着接孩子中途沒換車,他沒有任何輾轉,輕易的就把終點給問出來了。

知道學校在哪兒後,打聽個放學時間來逮人就更簡單了。

啧,這個女人警惕性實在太差了。

陸子熹清澈大眼睛打量着這個突然走近的陌生人,周加成察覺到了,低眸瞥了他一眼。

一大一小默默地對視。

陸星月皺着眉抱起孩子就走,步伐微快。被他知道了學校,遲早也會被他知道住在哪兒,她哪來的精力天天躲,索性直接回家了,并且毫不客氣的将他關在門外。

過了會兒,陸星月悄聲去貓眼看,發現人已經不在外面了。

連着好幾天,陸星月都很戒備,雖然沒在周圍看到周加成的身影,但她并沒有放下心裏的那塊石頭,總覺得他在搞什麽壞主意。

直到一個星期後,陸星月在家做完了題,準備下樓買點東西,一打開門,對面的門也應聲而開。

周加成穿着家居服,眸中含笑沖着她舉了舉手裏的水杯,“好巧,以後就是鄰居了。”

陸星月呆滞了一秒鐘,邁出的一只腿收回去,大力的将門帶上了。

周加成住到了隔壁反應最大的不是陸星月,而是陸星曜。兩人第一次在樓下碰到,話都沒說就打起來了,周加成不知道陸星曜的情況,不小心弄到了他的右手,陸星月知道了後火冒三丈,将他罵得狗血噴頭。

周加成整個人都被罵愣住了,那時候才知道她罵人的詞還挺豐富的。

那之後,兩個人都顧及着陸星月,克制着沖動沒再打過,但是只要打上照面,就都是劍拔弩張,感覺一場世紀之戰将一觸即發。

虧得陸星曜天天早出晚歸,他們能見面的機會也少,不然,整棟樓都不得安寧了。

陸星月雖然煩周加成,但是人家正正經經出錢買了房子,她也不可能趕人家走。而她在這邊住久了,一切都習慣了,也不想搬。

接下去的每天,就只能跟他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而周加成除了一心想要靠近她,總是想跟她搭上幾句話,也并沒有什麽太過分的舉動。

陸星月也不願意天天擺着張冷臉東躲西避,她要躲的人夠多了,她真的很累。她會搭理他幾句,可只要是開口,就是在不斷的向他表明自己堅決的态度,不給他一絲一毫的希望。

雖然平靜的日子因為周加成的出現多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起伏,但還是這麽一天天的過了。

在這段時間裏,她也知道了周加成出現在這座城市的原因。

他爸爸娶了一個就比他大一歲的後媽,天天在家裏作妖不說,還試圖勾引他,他嗤之以鼻,将來爬床的她一腳給踹下去。

這一踹,不得了了,他後媽竟然流産了。

後媽躺在病床上跟他爸爸痛哭流涕的告狀說,是周加成故意針對她肚子裏孩子,怕孩子争家産,在家裏把她打成這樣。

心愛的小嬌妻蒼白着一張臉,這麽哭唧唧的一控訴,周爸爸真是心都碎了,怒沖腦頂,也不聽任何辯解,當然了周加成也沒有白費口舌争辯,就這樣被發配來這邊的分公司了。

陸星月遇到他那天,被他讓人摁在地上打得頭破血流的男人,就是後媽派來天天偷拍他的。

用周加成的話說,他爸跟他那個後媽,就是傻逼配傻逼,天生一對。

陸星月挺同情他的,可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情緒了。就算沒有江漾的存在,她也無法對他心動。

聖誕節那天晚上,下起了零星小雪,陸星月去店裏幫忙。因為這天各處都瘋狂打折,逛街買衣服的人超級多,陸星月也會趁勢做一波活動,只有兩名員工根本顧不過來。陸星曜公司裏有慶祝,他把陸子熹給接過去玩了,孩子暫時不用她操心。

腳不沾地的忙到了淩晨十二點,客人漸漸的都散了。店內的衣服空了一大半,衣架包裝袋紙箱堆得到處都是。

兩個女孩還在收拾,陸星月讓她們停下,第二天再來弄,又給了車費讓她們趕緊打車回家。

陸星月鎖了店門,圍上自己的紅圍巾,在飄零的小雪中站了好一會兒,鼻尖都凍紅了,才攔到了一輛車。剛上車沒多久,陸星曜就打電話來了。他以為陸星月會跟往年一樣忙到一點鐘才關門,還準備馬上出門開車來接她。

“今天下雪了,都回家的早,我也就提前關門了。”陸星月道:“你就不用來接我了,我已經上車了,你在家裏陪子熹,他醒了發現家裏沒人會害怕的。”

陸星曜猶豫了一下也就不堅持了,“那行,我看着時間,待會到小區門口接你。”

地上還沒結冰,司機開得飛快,陸星月渾身疲憊,歪靠在車上眯着了,聽到司機告訴她到了,她坐直身體稍微醒神,也不疑有它,付錢下車。

等司機一踩油門走了,她這才陡然意識到離自己的住的小區還差幾百米的距離。

進去的這條道本來就比較狹窄,一到晚上路邊還停滿了車,再前方又在修路暫時走不了,那司機肯定是熟悉這邊的路況,怕麻煩不好返程倒車,竟然大半夜的就直接将她丢在這兒了!

陸星月心裏氣憤不已,只恨自己也沒記住那個車牌不能投訴,又怪自己剛才實在太累沒注意外面,讓他偷懶鑽了空子。

沒辦法,她只好認栽。路燈的光芒還算是亮堂,她加快腳下的步伐,趕緊往家的方向走。

這邊是住宅區,不像市中心那邊,會有人玩鬧到大半夜。這個時間點,路上基本很少有行人了。

陸星月本來一開始還不害怕,可是突然間,她敏銳的察覺到了身後仿佛有種詭異的感覺。

她當機立斷的回頭,寒風中,與她不過十步之遙的距離,站着一個裹着軍大衣體态猥瑣的中年男人,那雙渾濁的眼睛仿佛有鈎子似的,正直直的盯着她。

正是之前一直尾随她的那個男人。

陸星月心裏一突,陡然間就慌起來。之前不怕,是因為都在白天,而且人多。可是現在,兩邊的商店全部已經關了門,她離小區的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她急急邁着步子往前沖。

之前那次周加成一直跟着她,她也只覺得煩,并不怕,因為她知道,周加成不會傷害她。可是現在,她是實實在在滿心的危機感,汗毛都豎起來了。

以往這個變态跟蹤她,都是随着她走走停停。

可是今天明顯不一樣了,她跑着跑着察覺身後的人也加突然加快了步子,她被追上了,一只手緊緊箍住腰,另一只手試圖來捂住她的嘴巴。

男人在她後頸粗喘着,呼氣間一股難聞到令人作嘔的味道。他試圖把她往旁邊的角落裏拖。

陸星月也不知道突然從哪兒爆發出來一股神力,漲紅了臉拼了命的扭動掙紮開了,掄着包朝着他的眼睛狠狠一砸,然後不管不顧的拖着發軟的腿往前跑。

陸星月都快哭了,她從來沒感覺到自己離家裏竟然是這樣的遙遠。

她頭發都跑散了,圍巾也跑掉了,喉嚨被吸進去的寒風刮得發疼,渾身狼狽。身後如影随形的腳步聲卻一直未消失。

她已經沒力氣了,可是她不敢絲毫的松懈。淚眼朦胧間,她突然看到小區門口的路燈下,一人正靜立在風雪之中,黑色的風衣,微微低着頭百無聊賴的看着地面,身形修長好看。

陸星月一瞬間,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淚水立馬飙出來,她大喊一聲:“星曜!快救我!”

她淚流滿面發了瘋似的狂奔過去,被聽到聲音驚訝轉過身來的人接了個滿懷。她身子一軟,往下直墜,被他堅實的雙臂給穩穩的拖住。

陸星月剛才視線模糊,看身形便以為是下樓來接她的陸星曜,可是很快她察覺到不對,她嗅到了這人身上淡淡的煙味。

陸星曜從來不抽煙。

“——姐!你怎麽了!!?”

陸星月聽到了從這人身後遠遠傳來的陸星曜焦急的聲音,更加确定了自己是認錯了人,她忙想支撐起身體推開他,卻被他摟在懷裏,安撫了拍了拍背心。

低柔到令人無比安心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熟悉。

“別怕別怕,在呢。”

周加成将頭發淩亂滿臉淚痕的陸星月輕輕推到剛匆忙趕到的陸星曜懷裏,随手抄起一根路旁垃圾桶邊被丢棄的鐵棍,看向那個往後見勢不對,退了幾步轉身欲逃的變态,漆黑的眸子比這初雪的夜更加噬人冷寒。他扯了扯嘴角,“想跑?看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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