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玉髓心

南粵的玉髓礦長在亘斷山脈的首山長腰山上。

長腰山高四千多米, 猶如一根錐子插入雲中, 附近的山頭都向長腰山攢聚俯傾。走山路的話, 要繞過那兩三座兩三千米高的小山川，之後再走山路攀山越嶺, 才能越過那一個個山頭走到長腰山。

不過若是行船就沒那麽麻煩。

盤江經過長腰山腳，在這形成一個幾字形的河脈，之後流經亘斷山脈注入南海。

鳳容帶着蘭竹走的, 就是這條水路。

玉髓心成熟的時候, 靈異界大部分靈異人士都過來了, 不僅僅是妖, 還有僵屍道士——藍星靈氣涸竭, 多買點玉石攢着, 能多活一會也是好的。

除了鳳容所在的鳳形大船, 還有敖蓬頭的龍船, 靈異局的水艦, 以及很多泡在盤江的水産妖——比如河豚、脩魚等等。

他們就守在幾字形河脈上等，等着玉髓心成熟。

玉髓心是天地靈寶, 是靈源崩毀後對藍星的最後惠贈, 無論人妖在它成熟之前都不得插手, 至于之後它的下落，就看誰的本事大了。

本來按規定, 這些應該是屬于國家的自然資源，所有權屬于國家，可是鳳容那次與靈異局撕破了臉, 妖族與人族都心知肚明，這個人類法律約束不了妖族，準備按照最原始的法子決定所有權——誰搶到歸誰。

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鳳船上，一柄直徑十米寬、畫着煙雨江南的打傘展開，下邊放着一張圓桌以及幾張竹椅，圓桌上還擺放着水果茶飲之類的餐盤。

柱子上，鳳容蘭竹和執意要來的鲲鵬、白虎等妖圍坐在甲板上，意态閑适。

蘭竹拿着手機正在玩換裝游戲，換完後等待評分時去桌上拿櫻桃。嘴一吐，櫻桃核準确的落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鳳容則拿着一本書正在閱讀，他的桌前擺放着一杯竹子水，他看得興起時還會端起來喝上一口。

其他幾個妖怪也都在玩手機，他們剛獲得手機，正是興趣盎然的時候，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還會與其他幾妖分享，圍在一塊竊竊私語。

與其他等候的人妖相比，他們這一塊太過閑适，有點拉仇恨了。

潛伏在鳳船下邊的河豚妖氣得身子鼓鼓的，尾巴一甩，甩出幾朵浪花，之後從自己口中掏出個手機，用魚鳍托着，也開始玩手機，然後興沖沖地點開浏覽器，搜索自己聽到的新聞。

當誰沒手機呢，河豚不知不覺氣消了，身子又恢複圓潤長條，興致勃勃地沉浸在手機裏。

受河豚和鳳船上的人感染，其他緊張地等候着玉髓心成熟，時刻準備着上去搶的妖怪，猶豫了會，也掏出手機，看小說的看小說，玩游戲的玩游戲，刷視頻的刷視頻，看綜藝的看綜藝，緊繃的氛圍一下子放松下來，他們不像是前來奪寶，而是來等待煙花一樣。

刷手機時被戳倒笑點，刷手機的人妖時不時冒出小聲，莫名的現場氣氛一下子歡樂起來了。

敖蓬頭的龍船湊近鳳容的鳳船，甲板上的敖蓬頭和鳳容以及其他大妖打聲招呼。

鳳容放下書，起身站在甲板上，和敖蓬頭面對面，也回了個招呼。

那幾個大妖懷疑敖蓬頭就是敖欽，愛答不理的，沒有理會。

敖蓬頭對他們的态度無謂，他對鳳容開口，“鳳容，你這次勢在必得？”

鳳容淡淡地開口，“我有一山妖精要養，又不像海主一樣山上自帶玉礦，自然要拼一下。”

“那玉礦，也頂不了多久。”敖蓬頭仰頭，“這玉石礦，你是搶，還是任國家收着？”

鳳容輕笑了下，“雖然現在靈氣沒了，天道還在呢。”

玉髓心可以搶，玉石礦卻不能，天道終究還是站在人類那邊，對妖族苛刻。若是他敢搶玉石礦，天道就敢給他降雷劫。

敖蓬頭輕笑了下，“這樣，鳳主帶妖族自立，會不會太輕狂了？畢竟妖族還是有一定的人口，鳳主卻沒那麽多的玉石去養呢。”

“妖族安分守己，人類千防萬防，妖族自立，人類照樣千防萬防，還不如掙得一定自由。”鳳容摸不清敖蓬頭的态度，敖蓬頭自那天親自上鳳栖山道歉之後，之後就一直閉山不出。

就算是現在與他交談，立場卻又不分明，很是暧.昧，讓鳳容拿不準他的意思。

“國家掌管玉石，就是扼住妖族的咽喉。妖族受人類管轄，國家自然不會掌控玉石，現在妖族自立，國家不賣玉石給妖族了，妖族未來該如何？鳳主想過這事嗎？”敖蓬頭好似随意聊起，卻又犀利指出。

“海主的意思，是贊同妖族繼續受人類管轄？”鳳容反問。

“不，妖族和人族是兩個種族，人類若不是真心接納妖族，妖族和人族遲早會破裂，但我覺得鳳主太過沖動。”敖蓬頭笑了笑，“這最後一波玉髓心成熟，玉礦買下後再決裂，妖族不受人族管轄，不是更好嗎？”

“海主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我并不贊同。”鳳容搖搖頭，“若那時隐忍不發，人族只會以為妖族隐忍可欺，更不會把妖族放在眼中。而且身為妖族一員，看着那麽多妖族因為人族默許以及隐瞞而性命差點沒了還能無動于衷，隐忍下來，那我們妖族未免太窩囊了。”

“人争一口氣，我們妖族自然也是一樣，莫不是太平日子過久了，海主忘了我們妖族的習性了。”鳳容傲然而立，“委屈求全從來不是妖族，自在随心才是。”

敖蓬頭笑笑，沒有辯駁鳳容，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我聽說，妖盟盟主給妖族找到了出路，只是被鳳主破壞了。鳳主是救了那麽多妖族，可是卻斷送了其他所有妖族的生機，鳳主不怕妖族因這事嫉恨你嗎？畢竟因為你，他們只能等待死亡！”

“你也是這麽想的？”鳳容扭頭望向敖蓬頭，眸子閃了閃。

“當然不是。”敖蓬頭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人族無情，妖族更無情。妖族相對人族更為自我，現在他們感謝你救了他們親朋好久，可是等多年只能等死之時，他們就會忘掉這個恩情，轉而恨上你。”

鳳容沉默。

他不會把天境界的事說出陷蘭竹于危險之地，所以聽了敖蓬頭的話，什麽都沒說。

“看來你已經有這個覺悟了。”敖蓬頭倚靠在欄杆上，朝鳳容笑，“倒襯得我多嘴。”

“多謝。”鳳容側身，對敖蓬頭鄭重道謝。

敖蓬頭朝鳳容舉舉酒杯——不知敖蓬頭什麽時候變幻出來的——并喝了一口紅酒。

鳳容回到圓桌邊坐下，鲲鵬立馬設了個結界，白虎放下手機吐槽道，“那敖蓬頭肯定就是敖欽，如出一轍的虛僞。”

“就是就是。”朱雀一邊操控角色厮殺一邊接口，“連手段都一樣，先故意咄咄逼人，看着惡意滿滿，又在最後故意露出善意，讓人以為他目的是好的，就連之前的惡意逼問也變成苦心孤詣了。”

“當年他騙我說，他有法子出界，讓我跟着他一起幹時，就是這樣的，一開始奚落我，貶低我，說我已經失去妖性，就此自甘堕.落麽？最後才說他有辦法出界，之前的逼問也顯得是策略一樣。”朱雀恨恨地把小怪全都斬殺，才擡頭跟鳳容道。

鳳容笑了笑，“多謝各位前輩提醒，我省得的。”

見鳳容心底有數，鲲鵬撤下結界，繼續玩手機。

蘭竹拉拉鳳容的手，悄聲問，“真的只能拿玉髓心嗎？”

鳳容點頭，“對，只能拿玉髓心，玉石可以撿小石頭，不能貪多。”

玉石藏在石頭裏，拿走的小石頭裏未必有玉石，所以這種就相當于撿到石頭，天道不會計較。若是一拿就是拿那種幾米高寬的大石頭，天道就會橫雷警告。

“為不知道有沒有玉石的石頭得罪天道，劃不來，現在鼈寶擁有鑒玉的能力，還不如讓鼈寶買玉石回來。”鳳容捏捏蘭竹小手，也湊近蘭竹耳朵悄聲開口，“天境界遲早要開啓，現世的錢到那邊沒用，還不如花了買玉石。”

蘭竹一聽，點點頭，“那我也把錢全用來買玉石吧。”

他的竹子水賺了很多錢，還沒數過呢，只知道數字很多。

“我讓邬沂幫你。”相對鼈寶，還是邬沂更受鳳容信任，所以哪怕買玉石這事依賴鼈寶，鳳容還是下意識地想讓蘭竹把這事交給邬沂。

“讓鼈寶幫我買吧。”蘭竹卻是信任鼈寶的，所以鳳容的決定蘭竹拒絕了。

“也好。”有邬沂看着，出不了大錯。

蘭竹把頭靠在鳳容身上，享受着這靜谧的溫馨。

日頭上了中天，又從中天往西南方下墜，蘭竹靠在鳳容身上昏昏欲睡，忽然他體內世界種子一動，蘭竹睜開眼，擡頭望向眼前的長腰山。

“怎麽了？”蘭竹剛動，鳳容就有所察覺，他低下頭，問。

蘭竹重新閉上眼，與鳳容傳音，“掩護下我，我好像能感應到那玉髓心的狀況。”

鳳容還想再問，蘭竹已經閉上眼，身上氣息也弱了下去。

鳳容趕緊罩了個結界，再看看懷中蘭竹，蘭竹好像陷入沉睡之中，對外界一無所知。

鳳容緊緊手臂，把蘭竹抱得緊一些，這時忽然有妖拔河而起，望長腰山疾馳而去，同時有妖反應過來，大聲喊道，“玉髓心成熟了。”

這妖話音剛落，長腰山頂忽然綻開一道七彩煙花在空中綻開——這是玉髓心成熟的征兆。

“走。”鲲鵬從椅子上起身，與白虎朱雀幾人化作一道流光，一頭鑽進長腰山。

鳳容抱着蘭竹沒動，在隔壁的敖蓬頭也沒動。

鳳容瞧了敖蓬頭一眼，問，“你不要玉髓心？”

“要，我這就去。”敖蓬頭朝鳳容點點頭，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于天際。

大大小小的妖怪都離江而去，一下子江面上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鳳容抱着蘭竹坐在甲板上。

不多會兒，蘭竹幽幽賺醒，面上喜色怎麽壓抑也壓抑不住。

鳳容瞧了兩眼，什麽都沒問。

蘭竹直接傳音道，“玉髓心給世界種子吞了，在裏邊化成了一條靈脈，天境界正在恢複。”

是恢複，而不是重新從初生世界長起，這是蘭竹獲得的最棒的消息，初生世界太過脆弱，萬一妖怪搬進去，以後飛升後起了貪婪之心，新生的天境界沒有反抗之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蘭竹心情美滋滋的。

他拈起牙簽，插着火龍果塊吃。

鳳容點點頭，起身道，“你醒了，我們也上去看看。”

嗯？蘭竹不解，玉髓心不是拿走了嗎，怎麽還要上去？蘭竹放下牙簽，正想開口問，聽到鳳容傳音，“做戲做全套，不能讓人懷疑你。”

或許是他想多了，他總感覺敖蓬頭在暗中盯着他的一舉一動。